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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广阔天地

第15章 广阔天地

书名:蓝关之雪作者名:常山渐青本章字数:8087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49

  

  周一正常上班,桂卿顶着已经高升多时的毒太阳早早地赶到了办公室,紧张而忙碌地开始了他每天早上的必修课,即依次打水、拖地、抹桌子等。他每天不仅拖自己所在的那两间办公室,还雷打不动地把姜月照的屋以及整个走廊都拖一遍,他觉得这是他分内的事。

  正式上班后不久,因为姜月照有事要外出,所以桂卿便去驾驶员池远的办公室去知会对方一声。他在给池远交待完事情之后,无意中瞟了一眼对方的办公桌,赫然发现桌子上有几张不常见的光盘,光盘上面全是光屁股女人,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正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她们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场面很是鲜艳刺激。不过就是那么匆匆一眼,便让他看了之后不禁面红耳赤、想入非非,很难再平心静气地离开了。

  池远是一个浑身充满着厚实肌肉的较为油腻的中年男人,据说他曾经当过兵,是从著名的大熔炉复员后才进的单位,现在他还挂羊头卖狗肉一样兼着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他的笑并不真实,如同原始社会的人偶尔做的稀奇古怪的梦魇一般,别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梦魇会向哪个方向发展。而他不笑的时候那张极其严肃而又略微发黑的脸让人感觉很是压抑,如同一口吉凶莫测或者干脆是凶多吉少的深井一般,别人永远也猜不到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井里突然冒出来,然后随心所欲地破坏这个美好的世界。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每时每刻都在告诉旁人三个绝对不能忽视的字,不可控。

  此时,桂卿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怎么也压制不下来。这不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些香艳无比的光盘,受到了什么刺激,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池远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举动。池远这种人的秘密被人无意中撞见了,其后果实在难以预测,因为他天生就是个不论路的家伙。

  “小兄弟,你喜欢看吗?”只见池远咧开厚厚的嘴唇,深深地嘿了几声后阴森恐怖地对桂卿笑道,“你要是喜欢看,就拿去看,我给你说啊,这里边很够味,看完保证让你过足瘾。”

  “啊,池哥,不好意思,”桂卿有些胆怯地回道,他肯定不想太得罪他,“俺家没有影碟机,所以没法放光盘。”

  “啊,也好,也好,这样也好!”池远突然楞楞歪歪地张开大嘴哈哈大笑道,那个表情比刚才更加瘆人了,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估计早就吓跑了,“要不然的话,你这样的小青年看了容易上火,你上火了要是再找不到泻火的地方,那可就麻烦了,那就是当哥的我不入路了,人家就会说是我把你带茄子棵里去了。”

  桂卿实在没法回答他的话,而且也不想回答他的话,他怕弄不好会引出更多的麻烦,因此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再慢慢地往外走着,以期在不引起对方反感的状态下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临出门前,池远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处男是稀缺资源,也是战略资源,就和处女一样珍贵”,搞得他既毛骨悚然又哭笑不得。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暗想。

  刚刚领受完一大早就坐在办公桌旁无聊地摆弄着碟片研究的老大哥的无厘头教诲,他就又遇到了文印室来送一份打印清样的付莉莉,不禁让他感觉有些应接不暇,难以及时地调整并适应眼前的美女。

  因为单位在南院并没有自己的打字室,所以他每次手工写好材料之后都要去食堂旁边的文印室去打印,这个文印室既为整个大楼的所有单位服务,同时也对外营业。自从他来了南院之后,去文印室打印材料的活基本上就被他一个人承包了。在最初去了几次之后,他发现其中有一个小打字员经常偷偷地看他,他便在心里留意起对方来,他从那个女孩胸前的工作牌上知道她叫付莉莉,一个他以为非常好听的名字,就像她的长相一样温柔可爱。

  这个名叫付莉莉的女孩长着一双深邃而清澈的大眼睛,一头参差错落的短发显得极为干练利索。她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凸凹有致,玲珑可观,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也让人感觉非常的清爽感性。因为她那双俊俏的大眼睛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行使了说话的功能,所以她平时不大爱说话。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娴静和温婉之意使得她不需要花费太多的脑筋来应付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她浑然不觉地享受着可爱的女孩子因为自己的可爱给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带来的各种便利。而别人也往往非常乐意给她这些额外的便利,仿佛本身就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比如那些信手拈来的微笑和宽容等。

  桂卿从见到付莉莉的第一眼起就感觉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而以后的日子里他只是在不停地验证自己的最初判断而已。幸运的是他的判断是极其正确的。有了一个若有若无且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变化的朦胧的充满诗意的期盼,去文印室干活这件事情就逐渐变得不是那么辛苦熬人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一份美差。

  眼前的付莉莉上身穿着一个浅紫色的收身小衫,下身套着一条纯白色的紧身裤子,那个小衫和那条裤子把她的优美线条勾勒地清晰无比、真切异常,绝对的沟是沟,坎是坎,山是山,岭是岭,一点都带不含糊的。她这身性感又利索的打扮,再配上她脸上那份文静淡雅的微笑,以及那清爽甜美的一声“张哥”,几乎让桂卿都快要找不着北了。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这种美,既比在校女大学生成熟和稳重,又比社会上的年轻女人清纯和高雅,有着一种独特的风韵和味道,深深吸引了他。

  “哎,莉莉呀,”苏庆丰挺着厚重浓密的黑发,一边十分爽朗地朝众人笑着,一边对付莉莉大声地嘱咐道,“以后俺单位打印方面的活就全部交给桂卿处理了,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就行了。”

  桂卿欣然接过苏庆丰递过来的这副担子,马上着手处理付莉莉送来的那份材料,并不失时机地给了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她也投桃报李般地给了他一个很隆重兼很正式的笑脸,然后在和屋里的其他人分别打过招呼后就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了半屋的芳香气息,那气息好久才被屋顶上的吊扇打碎并吹散。

  看得出来,办公室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

  受好奇心和初步好感的共同驱使,桂卿决定破除固有的矜持,舍脸打问一下这个女孩子的情况,于是就开口问渠玉晶,因为这是一个可进可退的策略:“我看大家和付莉莉都很熟悉啊——”

  如果大家同去报名做间谍的话,那么渠玉晶一定会第一个被淘汰,如果大家同被某种邪恶力量抓住的话,那么她一定会第一个招供,因为没有任何一样她知道的秘密能在她嘴里被保住。

  果不其然,桂卿只是试探性地随意一问,这一问就像是推翻了排列得犬牙交错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迅疾地引出了渠玉晶口中关于付莉莉的很多信息,直到她嘴里的这副全味骨牌全部倒完为止。

  原来这个付莉莉是付秦晋的养女,付秦晋因为种种可猜测和不可猜测的原因至今一直未婚,成为全县赫赫有名的资深老闺女之一。年近半百的老处女身份再加上收养了如此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令付秦晋在很多年以前就成了这个小城的新闻人物,桂卿只是不知道这些饶有趣味的老黄历罢了。如今,新闻早已成了旧闻,当年的黄花大闺女也已变成了臃肿不堪的中老年妇女,当年被收养的小毛头也已经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女了。

  刘宝库向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审视大小美女的好机会,所以付莉莉的到来也使得他能够借机大饱眼福,他在充分宣泄了心中那些活蹦乱跳的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撩骚话题之后,又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有些虚张声势地对桂卿讲道:“小张,最近局里准备选派一名同志到下边乡镇的一个村里去搞帮扶,你年纪轻,脑子活,又这么有干劲,有冲劲,这回你去怎么样?”

  桂卿愣住了,因为他根本就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我觉得年轻人就得要经受过一番锻炼才能成才,”刘宝库又继续打官腔道,意在给桂卿灌迷魂汤,“整天泡办公室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你看啊,不管哪个领导,也不管多大的领导,都得有基层工作经验才行啊,对不对?”他把自己发出来的官腔又拔高了一下,以进一步增强其说服力和诱惑性,“我现在虽然不是什么要把的人物,可想当年我也是从乡镇,从村里,一步一步地锻炼上来的……”

  桂卿当然想不到刘宝库会从嘻嘻哈哈的玩笑当中突然把话题杀向这么重要的方面,所以他一时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好,于是他只能很不习惯地“嗯啊”了一阵子,以表示自己还没怎么弄明白帮扶的真正意思,以及到那里究竟是干什么去的。不过他在内心里突然又隆重地庆幸起来,因为他这回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说什么好好好和是是是之类的迂沫话,随和地或者习惯性地应允对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恐怕他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因为他很想做一个诚信守诺的正人君子。

  “刘主任,是不是经济薄弱村帮扶的事情?”苏庆丰此时很仗义地插话道,众人一时也搞不懂他插话的真实意思。

  “嗯。”刘宝库很不情愿地吐了一个非常含糊的字。

  “这个帮扶的事情嘛,我觉得还是得选派一个有一定的实际工作经验的人去比较好,”苏庆丰斟酌着说道,他说这话显然已经用尽全部脑力了,另外从其表情上来看他,也不想太得罪刘宝库了,“我记得上次部开会的时候就是这样要求的,人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刘宝库颇为厌恶地翻了翻黑黄的眼皮,挺了挺那个小罗锅腰,并没有直接搭理苏庆丰,算是默认了对方的意思。而渠玉晶则趁着刘宝库转身整理桌上文件的空,一个劲地朝桂卿使眼色和摆手,桂卿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是又觉得她的动作实在有些夸张,很可能会被随时要回头的罗锅子看到,那样的话就不好了。

  “咱堂堂的一个大单位有的是人才,”渠玉晶见状便踱步走到屋中间,很不客气地直接对刘宝库嘟囔道,她还以为桂卿没能理解透她的意思呢,所以语气当中就有点着急的意味了,“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哪个都不是吃干饭的主,估计现在还用不着让刚毕业的小青年去搞帮扶吧?”

  “年轻人是得锻炼,也得给压压担子,”她继续夸张地嘟囔道,说后边这些话就不是她的强项了,“不过也不能没好歹地使劲压担子锻炼啊,万一压过劲了,压折了,那就不好了,是吧?”

  默不作声多时的刘宝库显然已经很不高兴了,他对苏庆丰一时还不至于表现出来什么,毕竟苏庆丰在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有点分量的,但是对渠玉晶这个素来就口无遮拦的女人,他似乎就用不着太留面子了。

  “渠玉晶,这个事既然和你没什么直接关系,我劝你就不要跟着瞎和弄了,好不好?”只见他不软不硬地回道,好像渠玉晶已经十拿九稳是他的手下败将了,他才是这间屋里最有权威的人,“再说了,你说的话,随便一阵风就能给刮跑了,你说还有个屁用呀?”

  渠玉晶虽然经常和大家开玩笑嬉闹着玩,但是这回刘宝库的话确实有点刺激到她了,因此她马上提高了嗓门,同时又往刘宝库的桌子跟前有意地挪了挪站位,眼神非常挑衅地看着对方咋呼道:“哎呦喂,老刘,你看把你牛的,我发表点个人的意见不行吗?”

  “噢,你以为你是高人一等的副科级,是吧?”她像个很有修养的泼妇一样接着褒贬道,“你以为我只是个一般的工作人员是吧?”

  刘宝库开始挠头了,这才只是开始呢。

  “嗤,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从下边一步一步锻炼上来的,那你今天就给大伙说说,你当年是怎么一步一步锻炼上来的?”她像条狼狗一样继续高声叫唤道,完全不在乎什么“打人不打脸”和“骂人不揭短”的处事道理,“说那话,你的光辉故事都能编成一本书了,你还在我跟前拽得要命,你拽什么拽呀?”

  “你再拽,”她继续揭短道,“我就把你的罗锅子拍直了!”

  “行,行,行,这个屋里还是你牛,行了吧?”刘宝库这厮其实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他见渠玉晶天生的那股子泼劲完全涌上来了,知道对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便赶紧由阴转晴地叹道,其见风使舵的本事着实不容小觑,“我的姐唻,你上下两张嘴,谁能说得过你啊。”

  “哼,俺家里就我一个女人,”那边不等刘宝库把话说完,这边渠玉晶更是泼劲直线上涌,她的脑子连动都没动一下,立马就由着本能迅速地回击道,“嘴再多也是有限的,不像恁家里女人多,恁家里的嘴才是真多呢,上上下下多了去了。”

  见了棺材才知道掉泪,说的就是刘宝库这种人。

  “刘罗锅,就你这个熊样的,竟然还敢刺激我,我看你是生孩子吃瓜子,是嘴都不闲着,你瞎嘟囔什么的你?”渠玉晶的一张大嘴真是把得理不饶人的精神发挥得出神入化了,搞得刘宝库现在真想扇自己几巴掌,好长长记性,“有种你再接着嘟囔啊!”

  苏庆丰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他非常乐意欣赏眼前这场免费的精彩骂战,这种偶尔不期而至的办公室对骂是非常有效的兴奋剂,能极大地活跃工作气氛,给大家增添这一天活着的趣味和意义。

  刘宝库和渠玉晶似乎也有意无意地愿意充当表演者的角色以求娱人并娱己,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约他们的潜意识里以为:只有平时愿意放下身段表演给别人看,让别人可着劲地高兴一番,关键时刻才有资格去放心地欣赏别人的表演,因为大家其实都是在互相表演,只是演技有高有低,观众有多少罢了。

  桂卿此时只能充当一个老老实实的旁观者的角色,内心充满感激地看着哼哈二将苏庆丰和渠玉晶的表演与配合。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刘宝库不和他商量这个事,而是直接填报他的名字的话,以他当时的性格和处境他其实也只有服从人家安排的份,而刘宝库只要私下里说服姜月照一个人就足够了,况且姜月照也不是多愿意拿主意的人。

  刘宝库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当前的形势,他万万没想到苏、渠二人会跳出来从中阻拦这件事,否则的话他早就去怂恿姜月照这个从来都不喜欢最后拿大主意的人了。他现在非常后悔在办公室公开提到这件事,白瞎了自己多年积累的丰富工作经验,正所谓言多必失,可惜已经晚了。

  不久,办公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再搭理谁,苏庆丰在低头写着某个大材料,渠玉晶在半仰着脸附庸风雅地看报纸,刘宝库在歪着头剔他那两排东倒西歪的牙齿,桂卿则在认真地校对着刚才付莉莉送来的一份打印稿。

  终于,刘宝库这个不惹人喜的家伙有事出去了,苏庆丰和渠玉晶可逮着机会和桂卿好好地聊聊天了,尤其是渠玉晶这个娘们,她显然已经快要憋坏了,那张报纸根本就没看心里去。

  “我看老刘这家伙就是缺脑子,”渠玉晶首先发声道,她连一秒钟都忍不住了,“居然想着让小张去搞薄弱村帮扶,这不是瞎胡扯嘛!人家小张本来家就是农村的,还用得着再去农村锻炼吗?这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事找事干。”

  “就是呀,谁说不是呢,”苏庆丰接着帮言道,他的话比渠玉晶的话听着更感人,桂卿的两个耳朵分得很清楚,“桂卿小兄弟可以说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现在再去农村锻炼,就和你说的一样,那纯粹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六个指头挠痒痒,严重地多此一举。”

  “桂卿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他又谈到了更为具体的问题,这个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能找到具体的项目帮扶薄弱村,那还不如给他老家先帮扶帮扶呢,那样的话他在他庄上还能落个好名声,他在乡亲们面前也显得自己有本事,那样多好呀,是吧?”

  桂卿的心瞬间就热了,老大哥的话说到他心窝里去了。

  “噢,又没关系又没人的,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上哪去找路子搞帮扶?”渠玉晶心直口快地打抱不平道,她的思路显然是受了苏庆丰的影响和引导,“我看刘罗锅这是存心要把小张往火坑里推,到时候要是完不成帮扶任务,还不是小张自己倒霉吗?”

  桂卿心中一寒,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哼,到时候他躲一边等着看笑话。”渠玉晶又道。

  桂卿听了苏、渠二人的对话,心里自然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之情,他与他们素昧平生,以前一点交情都没有,人家居然还能站在他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真是太让他感动了。他虽然也知道年轻人应该去最基层好好地锻炼锻炼的大道理,可是这种情况一旦实实在在地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又不是后来的畅销书作家小桥老树笔下的男主角侯卫东,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和毅力,以及一系列的人为叠加起来的巧合加偶遇,他就是一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农村小伙子而已。

  “真得好好地谢谢苏主任和渠主任,”他在沉思片刻之后郑重其事地表白道,虽然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可还是怕人家误会他,说他有心思却表达不到那个窝上去,“要不然真叫我去的话我也没法,我总不能拧着脖子和人家过不去吧?”

  苏、渠二人同时点点头,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那样的话他很可能说我年纪轻轻的就不服从安排,不听话,这就不好了,我以后在单位也不好混了。”他又心有余悸地说道,全身都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窝囊劲。

  “刘罗锅这就是典型的欺生,”渠玉晶愤愤不平地咋呼道,反正刘宝库也不在屋里,她随便骂什么都行,“这么大一个单位,他叫谁去不行,非得叫你去啊?”

  “我估计可能是你没给他上供吧。”她胡乱猜测道,想来是因为在单位里干得时间长了,什么稀奇事都见过的缘故。

  “我连他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桂卿笑道。

  “桂卿,你根本就不用把这个太当回事了,”苏庆丰随即朗声安慰他道,一看就是和他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估计老刘这家伙也就是试探性地问一下你而已,他有什么决定权,还非得让你去?”

  桂卿听着这话多少也有点嘴硬的意思。

  “再说了,这事叫咱们这么一堵啊,他八成得换别人去。”苏庆丰又略显得意地笑道,算是给自己长了点脸面。

  “叫我说呀,什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那不过都是一种带着光环的口号罢了,”渠玉晶带着一副已然看破红尘多年的样子跟着调侃道,在新人面前很好地要了一下老味,“其实农村既没有广阔天地,更不可能大有作为,要是农村真那么好混的话,那怎么大家都还削尖脑袋往城里奔呢?难道说大家伙都疯了,都看不透形势吗?”

  “我看小张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她瞪着两个眼珠子继续气势如虹地讲道,唯恐别人不能精确理解她的意思,“他爹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供他读书,他现在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地脱离农村了,他吃饱了撑得要去包村啊?”

  “除非是他脑子有病!”她又来了这么一句。

  “其实我一点也没脱离农村啊,”桂卿随即附和道,他说的当然也是大实话,“我现在吃在家里,住在家里,就光一个空户口挂在单位的集体户上,其实和农民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说到底我还不如真正的农民呢,”提到这一点,他心里忽然感觉异常的空虚和无味,也不知道怎么了,“人家真正的农民至少家里还有二亩地可以种,顺便还能养点什么,我是农村城里都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标准的啃老族啊。”

  “我给你说啊,小张,”渠玉晶直言不讳地说道,看起来是真的在关心别人,当然她也有点捎带着卖老资格的意思,不过桂卿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你要是真信刘罗锅的话去包村了,到最后能难为死你的。你要是不给人村里干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吧,首先村里的人就看不起你,你也完不成那个帮扶任务,回头在单位的日子也不好过,单位的人也会笑话你无能,没本事。你要想给人家干点实事吧,让人家说你个好,你看看单位里头哪个领导能支持你一把?”

  这个问题,桂卿还没想这么深。

  “至少说老姜不会多支持你的,”渠玉晶又冷笑道,一副神机妙算的样子,纵然是诸葛再世恐怕也不如她聪明,“他除了天天酒酒不醒、哼哼哈哈之外,他才懒得过问包村这些烂事呢。我觉得,正常情况下,等到一年的包村期满了,你就是七七芽开花,到顶了。”

  大家随后又议论了好一会子这个事才逐渐地淡了谈兴,等到刘宝库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再次平静如水了,就算这水里淹死过十八个人也看不出来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大约两天时间,桂卿通过渠玉晶的口才知道,局里已经安排河道管理所的冷宏伟去包村了。冷宏伟专科毕业,大概比他早两年毕业,现在正与副局长马中俊的女儿马静茹谈对象呢。

  “你别看同样都是包村,”渠玉晶在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仍然不无得意地向桂卿炫耀着她的绝佳推断,“你去和人家冷宏伟去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冷宏伟是马中骏未来的闺女婿,在这件事上老马肯定没好歹地支持他,能帮的忙一定会使劲帮。所以说人家冷宏伟想要给村里修个路、打个井、建个坝了什么的,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容易得很,一点都不费劲。人家去那就是去镀金的,是去显摆本事的,是去经历一番的,然后回来好提拔提拔,也好堵住大家的嘴。”

  “小张,不是我看不起你,要是你真去包村,你非陷进那个烂泥潭里不可,你说是不是?”她仰着个小脸颇为高傲地说道,这个不惹人喜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你别看俺家祖祖辈辈都不是农村的,但是农村的事我太清楚了,哼!”

  桂卿只能非常佩服地再次点点头,他从心里也认为渠玉晶的分析很到位,基本上都说到了点子上。经过包村这个事情之后他已经不再觉得她的口无遮拦和胡说八道是什么大毛病了。而且,正是因为她在关键时刻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貌似不经过大脑的敢说敢做才在很大程度上帮了他的大忙,使他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就陷进一个巨大的旋涡里去。这件事也使他不得不重新反思一下对别人的第一印象是否就一定正确,是否就一定符合最真实的情况,是否就真的不会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