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子

　　二娃子父母都去世了，就剩他和他哥大娃子。

　　他和哥大娃子决定分开干，大娃子只知道种庄稼，赚不了几个钱。他决定做生意。

　　二娃子神神秘秘进了一趟城，买了五块钱的老鼠药。他按照卖家给的法子，将药水和在谷子里，然后用巴掌大的纸片包起来，放在一个陈旧的黑包里。包里还放一只干巴了的大老鼠，这是广告。还需要一只哨子，他自做了一个竹子的快板，这样他就上街了。他在街心人多的地方，将装老鼠药的包放在脚下，那只标本大老鼠摆在显眼的位置上。他哨子一吹，快板就打上了∶“上街买，下街带，乡亲们不受老鼠害，你不买，我不怪，当心老鼠咬锅盖…”

　　他这一吆喝，他便被人们包围了。大家原本不是为买老鼠药，只是看看热闹，后来也就顺便买了几包。二娃子的生意火爆，别的人都嫉妒。二娃子不怕人家嫉妒，他小褂一掀，胸口拍拍：“来吧，伙计们，哪个不服，就冲这里来。”二娃子头发养成了半截毛子，穿着花格子褂子，不男不女，谁也不敢跟他较真。但是时间一久，人们听惯了二娃子那一套，没了兴趣，生意也没有那么好了，他只好改行。

　　他发现城里有一种小孩帽子，像皇帝戴的帽子上那种黑色镶红边，还飘着璎珞，很漂亮。进价便宜得很，五毛钱一顶。他将帽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竹子扎成的担架上。又是哨子一吹：“看一看，瞧一瞧，小孩帽子，五块一顶，一顶五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想给十块？就冲这帽子，三十也值！五块就五块，多给不卖。你的小孩戴上这样的帽子，见他三周岁去学校念书识字，五周岁吟诗作赋能写文章，七周岁能算生来能算死、能断阴阳……”

　　邻村老歪子家女儿大如子赶集，正赶上二娃子唾沫星乱溅地胡吹。她因为害过脑膜炎，脑筋稍微迟钝一点，人们都叫她傻大如。她眼珠不转地看着二娃子。二娃子感到很是奇怪，这个俊俏的大姑娘，为何对他恋恋不舍，莫非是看上他了？他走上前问她：“想买帽子吗？小姐，随便拿一顶吧！不要你钱。”

　　大如子傻傻地笑着，他又跑去买几根油条给她。坏就坏在这油条上，大如吃饱了，不想走了。那一刻她就决定跟着他，他被讹上了。帽子没卖完，捡了个媳妇，喜从天降。

　　二娃子信心百倍，准备带大如子闯深圳，走广州。他要把买卖做大，他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他穿上了白大褂子，当起了医生。他贴一些广告在电线柱上、公厕旁——“专治淋病﹑梅毒﹑尖锐湿疣”。他置办了一些器材，还备了一张行军床。当然也要有治疗的办法的，这是关键，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但他这方面一窍不通，连打针也不会，只能采取土方子。他把牛屎捏成小药丸，用武火爆炒，用文火烘烤。牛吃草，大便比较粗糙，二娃子还是费了一番心思，他将牛屎放在做馒头的电磨子上磨细，加入少量的中药粉末。这样做出的药丸就光滑﹑细腻，还有一股药味儿。他想，这个是祖传秘方。

　　看病的都跟他电话联系。生意不多，但是一天也能接待几个。开始时，二娃子有点紧张，他强自镇定，脸被口罩遮着，倒也看不出表情。他皱着眉，戴个皮手套子，在病人身上乱摸一通，犹如一个资深的专业大夫。不论病人是什么情况，他都给人家一包牛屎蛋子。他不敢给病人下结论，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一个疗程吃了见好再来。”言下之意，如果不见好，恐怕你的病非药石所能奏效了，也就是病入膏肓。有的严重的病人，他就当时下结论：“二期梅毒。”一包牛屎蛋子价钱是一千零八十，价格是他往狠里订的，几乎没人说贵。几个月下来，他攒了不少，他渐渐的喜欢这个职业。但是他也担心，那些骚不拉唧的人要是病情恶化，会回来找他的，他只能时常换地方。他看了电视新闻：“一个无证医生医死了一个人。”他吓出一身冷汗，得抓紧改行，要是被人抓去，考他医学上的鸡巴知识，就完蛋了！

　　赚了这许多钱了，他也不急着找别的事。他溜达时，碰到一个卖高丽参的女的，长的很标志。他上前问：“怎么卖的？”“八十元一支。”也够黑的，不就是个小萝卜嘛！这个二娃子知道。这种萝卜吃了没有什么害处，吃多了会浮肿，谁会花钱吃多呢？

　　生意不怎样，骗子多了，傻瓜不够用，一天蒙一两个人也就够了。

　　二娃子嫌这个赚不到大钱。他批发了一批服装。十五元进货，三十五元卖出，他把货摆在黄金地段。整整一个星期无人问津，这是广州，你这样廉价的货谁要，穿在身上是什么档次？二娃子很是沮丧，决定换个地方，还是那些衣服，在招牌上写道：“名牌服装，三百五十元一件，谢绝还价。”半天就被抢购一空了。从此，二娃子走上了专业销售服装的路。他在深圳开了几家连锁店，在广州拉了几家经销商，成立了制衣有限公司。他聘请了高级服装设计师，还有模特儿，引领服装潮流。

　　他成了钻石王老五，大娃子也来帮他了。大娃子数落他：“为什么不好好娶个老婆，要大如子这样的傻瓜。”二娃子听了心里不痛快：“老大，你要说大如子的不是，你就滚蛋！”

　　他二娃子这辈子好就好在大如子身上，他的运气都是大如子带来的。

　　那个卖高丽参的女人，也在二娃子的服装店干。二娃子店里需要人才，她是主管。这女人蹬鼻子上眼，她要登堂入室了。起初，大如子还不知道这个女的是干啥来的，他看见二娃子和人家亲嘴。大如子有点不高兴：“二娃子光知道亲别人，也不亲大如子，不像话！”那女的跟他们一张床，二娃子只顾搂那个女的，把大如子撇在一边。大如子生气了，她用眼睛白那个女的。那个女的不干了，要抠大如子的眼珠子，两个女的干起了仗。二娃子躺着看电视，听见哭声，爬起来看见大如子脸被抓破了。二娃子很火，甩手就给哪个女的一巴掌：“你走吧，你连她都欺负，就别跟着我了。”

　　杏红这小子都是有老婆的人了。他是老家乡混得最出色的。打他主意的女人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