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阴谋

　　殷翔皱着眉头趴在沙发上，叶蒂兰纤细的手指在给他温柔做着按摩，她动作熟练，好像受过专业训练，可是殷翔一点没有放松的感觉，半晌他翻过身来：“别按了，唉……”

　　“又叹气，最近老听你叹气。”叶蒂兰拍拍他的胸口。

　　“真没想到俞总会来这一手，真是高啊。”殷翔叼起一根烟，“果然姜是老的辣，看来这次付凯笛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人家搞这么大事业出来，当然有点头脑。”叶蒂兰抢过他手中的烟，“你呀，少抽一点，没看到你最近牙都黄了吗？”

　　殷翔喝口水：“可是我有种感觉，这主意不像是俞总出的。”

　　“你现在才觉得呀？”叶蒂兰自己吸了一口，“我一早就发现出这主意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

　　“这个主意虽然是高明，但也带着几分邪气。”叶蒂兰手指在眼睛前做个邪恶的手势，像白骨精的爪子扭动几下，“以前我教官说过一句话，想对付邪恶的事情，就要比他更邪恶，你难道不觉得吗？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是很卑鄙的，他逼得付凯笛走投无路，自己占尽了所有的便宜还扮演乐善好施者的角色，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伪善。”

　　殷翔点点头：“没错，俞总虽然聪明，但他性格耿直，为人堂堂正正，这样拐弯抹角的主意不像是他会出的，而且你发现没有，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不像那种自己豁然开朗的喜悦，倒像是个捡了钱的那种开心。”

　　“对，也就是说，是一个他本不指望有主意的人给他出的，而这个人也是一个他希望是个很能干的人。”

　　两人双眼对视，都想到了答案：“俞坚！”

　　殷翔叹道：“唉……我早该想到是他，果然了不起啊，他好像对太极星的方方面面业务都了如指掌，从技术到公关，从财务到采购，我从一开始就待在太极星，可同他一比，好像知道的还没他多，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才？”

　　“很好，有对手了吧？”叶蒂兰搭上他的肩，“以前只是个韩铁你就担心得不得了，如今多了这个俞坚，你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啊？

　　“得了吧，这个该死的主意，害我一亿都泡汤了。”

　　叶蒂兰咯咯笑了：“你也真够狠的，向付凯笛许诺一亿，在俞越海这儿要两亿，现在好了，要得太多，结果鸡飞蛋打。我看你同付凯笛怎么打这个商量，你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说来你不信啊。”殷翔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我知道这一亿挣不到了，突然有种很高兴的感觉。”

　　“哦？”

　　“其实我一直也在过意不去，怎么说也是俞总一手把我提拔起来的，我现在这样子挖太极星的墙脚我可有点于心不忍啊，我当时会不会晕了头了？”殷翔拍拍自己的脑袋。

　　“我明白了，你在妒忌。”叶蒂兰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妒忌俞坚比你强，而他又是俞越海的儿子，所以你潜意识地想报复，什么为自己打算，根本只是个借口。”

　　殷翔脸有点发绿：“我真的在妒忌吗？”

　　“问你自己吧。”叶蒂兰从沙发上站起，“好好想想，我去洗澡了。”

　　殷翔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冥思苦想，他感觉脑袋有点发胀，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连自己也不解了，毕竟是年轻人，心性还没完全稳定，他开始模糊地捕捉到一些人生中应该把握的原则性东西。

　　浴室中哗哗的水声，叶蒂兰关闭水龙头，围着大毛巾，抹着湿淋淋的头发准备再一次在殷翔面前秀一秀她性感的身段，可是她走出来却发现殷翔不见人了，烟缸里还有半支没抽完的烟，一股淡淡青烟在袅袅飘扬。

　　殷翔离开了天伦王朝酒店，他在那房里有点气闷，他来到一条小河边，想吹吹风冷静一下，好好地反思，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善后，如果付凯笛真的长期留在太极星，万一这事败露了，自己待不下去是小事，他最怕看到俞越海失望的脸，还有父亲，更是会对自己这种行为失望透顶。

　　“一步错，步步错啊。”他自嘲地笑笑，慢慢步到一片树荫下的黑暗中，仿佛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像隐藏心里的某些罪恶。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有点发胖腆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从前面的路灯下经过，他认识这个人，这人就是飞宇创投最大的股东王克伟，他夹着公文包，匆忙地走向一辆橘黄色的小汽车，因为殷翔曾多次与飞宇公司首次投资太极星时与他们打交道，加上王克伟那个大肚子胖得有点离谱儿，与只显微胖的身材殊不相称，所以一眼就认得出来。

　　殷翔没在意，路遇而已，可是他再次无意中一瞟却发现，在王克伟去拉门那部小车中，坐着一个熟悉的人：“俞坚！他怎么认识王克伟的？”

　　他以为看错了，不禁揉揉眼，确认一下，没错，是俞坚，他也在东张西望，好像在确认周围有没有熟人，殷翔心中一紧，他联想到俞坚第一次与他见面时说的那些怪话，还想到他阴暗的眼神还有现在这有点诡异的场面，他本能地直觉，俞坚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

　　殷翔紧紧衣服，悄悄沿着黑暗的路边，像夜猫一样潜到小车附近，这时刚好俞坚向这边一瞟，他急忙躲在一根电线杆后，等他眼睛转开，才毛下腰来，慢慢地潜到小车下方，还好，这车子隔音不太好，虽然他们声音不大，还是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老板，你要我做我都做了，这些是材料请你过目。”这是王克伟的声音。殷翔心中又一紧，王克伟这个飞宇公司最大的股东居然管俞坚叫老板？俞坚到底什么身份？

　　“还不错。”哗哗翻纸的声音，俞坚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只是让你逼走付凯笛，没说让你把公司搞得一团糟，付凯笛怎么突然会冒出要两亿回扣的想法来？以前有过什么风声没有？”

　　王克伟声音紧张：“这……这我也不清楚，会不会是我们把他逼急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他要吃回扣，比这好的机会有的是，可他出了名的刚正，会不会是有人教唆他啊？”

　　“你当他是小孩子？还教唆？”俞坚的声音有怒意，“如果不是对你们失望透顶，就算有人教唆也不至于冒出这样的想法，这事主要原因还是在你们身上，回去叫你那个什么傻瓜手下收敛一点，别把他逼急了。”

　　“是是是……”王克伟忙不迭地答应，他又转而问道，“那他五年前贷款给太极星您知道吗？这是不是也是您的安排？”

　　“我可想不到五年后的事，这纯属巧合。”俞坚冷笑一声，“这都是殷翔那小子的本事，不过，这样更好，将来能不能把太极星弄下来，说不定就落着这几十亿美元的风险投资上。”

　　“您是不是有点……小看太极星了，人家现在可是三千多亿的大公司了，就算您能搞垮一个俞越海，可太极星还有那么多人。”

　　“闭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好了，你走吧，以后约见面找个好的地方，这种马路边，万一被熟人碰到就麻烦了，没事少见面，还有，你记得照我的吩咐做，别自作主张，回去后马上把你那笨蛋手下给撤了。”

　　“明白明白。”王克伟打开车门四下看看，又消失在夜幕中。

　　殷翔悄悄退到后面的黑暗中，俞坚发动汽车，轰鸣一声也消失于夜色，殷翔这才站起来，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居然冷汗湿了全身。

　　他这才回忆起俞坚初次同他说的话的含义：“……人情如纸，只有你自己手上有钱，有地位，你才能真正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才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看来，俞坚来到太极星根本就不怀好意，父子言和只是一场戏，他悲惨的童年让他对俞越海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如今这种子已开始萌芽，他来太极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自己和他母亲报仇，要搞垮太极星，要让俞越海身败名裂，付凯笛在飞宇创投被逼得走投无路，居然是他的主意，殷翔机冷冷打了几个寒战，这个阴险狡诈的俞坚啊。

　　确认这一点，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难怪自己随便说几句付凯笛就同意合作，他早被逼得没办法了，看来就算没有自己，俞坚也会设法把付凯笛招进太极星，这样的目的是为了在俞越海面前立功，让他认可自己的能力，他对太极星各个部门这么了解也可以解释了，他早就关注这个企业，处心积虑搞到他的一切资料，这么说太极星内部有他的间谍，这个人精明能干，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这个间谍又是谁呢？

　　殷翔越想越觉得恐怖，他马上要抬腿去找俞越海，告诉他俞坚的阴谋，可是他又停下了，自己刚刚因表现不佳被调到别的部门，也不知现在是不是在俞总和其他人心目中印象怎么样？何况所有人都把俞坚看成他的对手，看成影响他地位的人，自己无凭无据去告他，以俞坚的头脑，弄不好反咬一口，说他妒忌，那反而把事情搞砸。

　　“妒忌……”殷翔这才发觉自己当初不祥的预感是有原因的，难怪怎么看他都觉得不舒服，自己并不是妒忌，而是害怕。

　　“我不能害怕，我要保护俞总，保护好太极星。”殷翔正好给自己从前罪恶思想找到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他打定主意，如今非但不能去告他，反而应该冷静地与他周旋，找到证据，他知道，如今自己不仅仅是个太极星的普通员工了，这场黑夜中无意的发现使他将和俞坚之间出现一场暗战。

　　他呆立在路边，忽然有只手在他肩膀一拍，他本来就内心紧张，这下吓得全身一个大震，他本来就是学过武功的，顺势一掌要砍出去。

　　一声女孩子的尖叫，殷翔的手掌在她脖子处硬生生刹住了，殷翔瞪大眼：“怎么是你，林露？”

　　拍他居然是吓得脸色发白的林露：“殷翔……你你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殷翔舒口气放下手：“别在背后拍我，我这段日子神经紧张。”

　　“你还神经紧张，我差点被你吓出神经病。”林露不满地嘟起嘴，“还以为你看到我会高兴呢。”

　　“是高兴啊，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你忘了，上次俞先生说过要我们从前风火轮的销售人员到太极星来，接受培训，准备参与大飞机的销售业务。”

　　“对对对，也是你们把航空公司运作得好，不过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可惜，再搞几年，说不定你们能成为超级承运人呢。”

　　“那也是刘校长啊，怎么会是我？”林露道，“你别寒碜我了，我有多少本事还不知道啊，你去夸那三个家伙他们会受用的，拍我马屁啊，我才不吃你那一套。”

　　“哪三个家伙？”

　　林露像不认识一样盯着他：“当然是皮小宇、罗扬和张德明啊？你怎么啦，好像魂不守舍似的？”

　　“我有吗？”殷翔尽量把口气放松，“会不会是我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边说边无意识地移了一下脚步，不料一下踩在路沿的道坎儿上，哎呀一声把脚踝给扭到了。

　　“我说你是丢了魂是真的。”林露连忙扶起他，“你没喝酒吧？”

　　“我没事，真没事。”殷翔还想站直，但一下又疼得蹲了下去。林露急忙把他手搭在肩上：“哎呀，你别逞强了，看你这样子，怪怪的，我送你回去吧。”

　　林露为人体贴殷翔早有体会，她叫了计程车，把殷翔送到了他的住所，当然不是和叶蒂兰幽会的天伦王朝，是太极星旁边的一群民宅的出租屋内。

　　林露小心地拧干一条热毛巾，那边殷翔坐在床上，裸露的脚踝肿了一大块，被热毛巾一敷，烫得倒吸一口冷气。

　　“忍着点，这可以活血。”林露拧开一瓶刚在路上买的跌打药，在他伤口周围小心地揉着，“现在揉一次，我走后睡前你再揉一次，如果早上起来还疼，就再揉一次。”

　　殷翔笑道：“这是你第二次给我治伤了吧？”

　　“是啊，你还没付我护理费呢。”林露继续小心地揉着，一点没碰疼他的伤口，不一会，她鼻尖出现细密的小汗珠，在灯光下看去，分外温柔可爱。

　　“你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孩子给我护理，我还真付不起钱啊，要不我以身相许得了。”

　　殷翔想起叶蒂兰说的林露对他有好感，不禁开句玩笑。

　　不料林露居然真的羞红了脸：“还说，小心薇薇扒你的皮。”她本来就样子可爱，这一脸红就显得更加动人，殷翔与她面孔相距不过数寸，看她甜美的面容，突然心中起了一股冲动，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林露手停下了，心跳得怦怦作响，殷翔急忙转过脸：“对不起啊，我……我也不知怎么了，我不想冒犯你的。”

　　“没……没事。”林露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她再也没心思给殷翔治伤，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接起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电话是周凯明打来的：“林露，你在哪？”

　　“我……我在外面走走。”林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她看了殷翔一眼，发现殷翔带着坏笑，好像在说：你在撒谎哦。她更紧张了，胡乱应道，“买件衣服，你有事吗？”

　　“我知道你今天到太极星，想去看看你的，可你没回住所。”看到周凯明还是不死心，虽然被林露婉拒了，还在展开热烈追求。

　　“不用了，改天我会去看你的。”

　　“那你现在在哪，我开车去接你，现在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

　　林露连忙拒绝：“不用了，我马上就到家了，谢谢你明哥。”她不等周凯明答话，就挂了电话。

　　当她抬眼与殷翔对视，殷翔耸耸肩：“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什么说出去？”

　　“说你在我这，免得他误会。”

　　林露摇头：“我同他只是兄妹关系。”

　　“嗯，我知道，可他不这么认为。”

　　“他怎么想我也没办法啊。”

　　“是啊，不过他是个挺优秀的男人呢，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他很好，可是我觉得他同我不合适。”

　　“那谁同你合适？”

　　“这……”林露咬住嘴唇，“我干吗要告诉你？”

　　“那你觉得我同你合适吗？”

　　“去你的。”林露在他脚上捏了一下，疼得殷翔叫唤起来，林露站起来，“行了，别开玩笑了，明哥误会事小，要是薇薇误会了，那就事大了，好了，我走了，你记得擦药，记得哦。”

　　她叮嘱一声，逃也似的走了，这个动作，殷翔在深圳时也见过一次，现在他终于明白，叶蒂兰没有说错，林露是对他有好感，当她面对想爱又不敢爱的人时，就有这个逃避的动作。

　　“她真是好女孩啊。”殷翔伏在自己膝盖上，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居然是沐薇薇打来的，他惊讶问道：“薇薇，你怎么给我来电话了？”

　　“啊？”电话那头的沐薇薇大怒，“你的意思我不该给你来电话啦？”

　　“我不是……喂喂喂……”殷翔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啪的一声挂了，他再拨过去，沐薇薇关机表示正在生气。

　　“这个母老虎啊，现在就这样，这要同她长相厮守，那岂不……”殷翔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心又乱起来，三个互不相同的女孩子又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一样转过：“薇薇，林露，蒂兰，唉……谁比较好呢？”

　　他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了，他不知道，林露出了他房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靠在墙上，轻轻抚摸着面颊，那里是殷翔留下的轻轻吻痕，她露出个幸福的笑，感觉很甜蜜，看着天上的月光，她哼起歌儿，慢慢向楼下走去。

　　可是她没有看到，恰好经过这里的周凯明正在车里，用愤怒的眼神望着正在下楼的她和窗口还在神思的殷翔，咬牙切齿：“原来我的情敌是你——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