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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移花接木

第八章:移花接木

书名:航空霸业(下)作者名:青墨本章字数:10334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43

  这天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天气,阳光却显得有点暗淡,太极星办公大楼的停车场,徐昌明、朱力还有太极星的几名高层站在那里,远远看着一辆小车驶入,车门打开,满脸笑容的俞越海步下车来,所有人一拥而上:“俞总,蜜月愉快吧?”

  俞越海满面春风:“呵呵,还行还行,怎么样,家里好不好?”

  徐昌明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你在外面风流快活,还记得咱家里人的死活啊?”

  “去!”俞越海擂了他一拳,所有人都捂着嘴笑了。

  十分钟后,俞越海与诸位太极星高层在他的办公室了解一下他不在期间的工作情况,众人表示一切按部就班,一切正常,好消息是混天豹DC218的最终设计方案确定了,所有设计监督员都赞不绝口,声称这样的产品绝对有竞争力,俞越海看了也不禁拍手叫好。韩啸天也来了,盛赞了俞坚到来后所提的改进意见对方案完善所起的巨大作用,一再表示请他进太极星实在是英明之举,俞越海听得美滋滋的。徐昌明也笑着提醒,韩铁也是功不可没,韩啸天不称赞他是因为有亲属之嫌。俞越海大笑,该奖就奖,举贤不避亲嘛。

  好事说完了,生产主管部门的朱力和财务部主管终于说到坏事,一切大飞机生产线事宜都准备就绪了,但要真正启动资金还有几十亿的资金缺口,可是财务经理哭丧着脸:“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生产部门还这样逼下去,我这财务经理可真做不下去了。俞总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想想办法啊。”

  俞越海现出难色,徐昌明看看他的面色,向众人挥挥手:“大家汇报得也差不多了,我有点事要和俞总单独谈谈。”

  众人知趣地退出去了,俞越海等众人一走,对正要张口就问的徐昌明道:“你什么也没别问。”

  徐昌明嘿嘿一笑:“这么说来,还是拉不下面子?”

  俞越海道:“不必了,这么大厂子都树起来了,总不至于被最后这几十亿给憋死。”

  徐昌明不耐烦地叫道:“老俞啊,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这些年来,从中央到地方,我们是叫花子一样到处借钱啊,连我家邻居儿子开的一个小小的散热器厂都欠着几十万,那些欠条堆起来可以烧死你你知不知道,目前这样的状况,你别说几十亿了,就是几十万都是个难事,我们是真的到极限了。”

  “你别开玩笑,咱这么大厂子,我就不信弄不到这几个钱。”

  “是可以,可是你别忘了,现在那些有股份的单位都开始有了二心,如果知道我们还在借钱启动项目,他们会怎么想?现在国家可不罩我们了,万一人家知道我们到现在还缺钱,会影响他们的信心的,那些持股份的人要是怕风险,要求我们立即把股份套现,那对我们可就是件大事了,唯今之计,我们只有向海外财团悄悄地借钱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俞越海长叹一声倒在椅子上,“可是现在海外财团好像约好了一样,一听说是太极星要借钱,个个都不肯。”

  “肯定是空客他们搞的鬼,给我们使绊儿,拖着我们新产品晚些出来,好让他们出比我们更好的。”

  “也不完全怪他们,毕竟咱们是这个新厂,我们债务过多的情况大部分人还是了解的,那些有钱人个个比兔子还精,别以为我们小飞机搞得好在人家眼里就真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别忘了大飞机才是我们的主打,以前那些还只是小打小闹,许多企业对咱们还是信心不足,这也包括了玛丽所在的日食集团,你没发现他们从不碰我们其他领域的项目吗?如果我们厂做砸了,也无损他们的利益。我们和日食可还没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地步。”

  “果然是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啊,可怜你老俞连色相都搭上了。”徐昌明苦笑道。“你这个家伙!”俞越海把文件砸到徐昌明的脑袋上,“我再说一次,我同玛丽的感情是纯洁的,你们别动不动拿来与公司的事情搭上。”

  “行行行。”徐昌明连忙闪躲,“照这么说真没戏?”

  “我是没说过,因为我知道玛丽虽是总裁,可这么大笔钱还是得通过董事局,估计事情希望不大,我不想她为难,但我也提过一下我们的困难,她说会找找其他财团想想办法。她也算很帮忙的了。”

  “理解。”徐昌明也无奈地耸耸肩,“也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再卖掉一些股份,虽然这样可能影响我们的控股权……要不,去借高利贷?”

  “我再想想吧。”俞越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这个邪,就这点钱还想逼死我?”

  这时,响起了电话铃声,徐昌明和俞越海皱起眉头,谁这么大胆,不是刚叫所有人都出去吗?任何电话都不接吗?

  俞越海接起电话:“喂,谁?殷翔?”徐昌明抬起头来,俞越海与他对视一眼,应道,“好吧,让他进来。”

  等他一挂电话,徐昌明道:“忘了同你说,殷翔被调到商务部去了,他在后期设计上有些问题,对一些同事工作带来干扰。”

  “哦?”俞越海问,“问题严重吗?”

  “也不是说严重,但在后期技术处理上,不是特别好,基本上模仿国外的,设计要求太高,没有考虑到我们目前的条件限制,而且他……”

  “他怎么了?”

  “他好像越来越骄傲了,在定方案时,显得越来越霸道,对其他同事的意见往往视而不见,总觉得自己是最好的,连韩啸天还有其他副总的意见有时都不放在眼里,对设计院的工作气氛影响很坏,我觉得他可能最近走得太顺利了,所以把他暂时调开,让他回调一下心情。”

  俞越海皱眉:“这样啊?怕不怕打击他的士气?”

  “可能有一点,不过他到底穷人家出身,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太偏激的想法。而且事实证明我们的人事调动是正确的,殷翔离开后方案就完善确定了下来。”

  俞越海道:“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引导年轻人的工作不比造飞机要简单啊,这恐怕不是殷翔一个人特有的现象,我也发现自从轻飞机系统建立以后,从厂里到公司,不少人都有点松懈,当初建厂时的紧张不见了,我们还没成功呢,就有些从前体制下的弊病暴露出来,唉,积习难改啊。”

  “是啊,这个时候也特别要警惕一些腐朽的东西。”徐昌明手指在桌上用力敲了敲,“虽然我们目前人力资源部门大多数还是表现出色,但是在思想政治工作上,还有很多不足,连殷翔这样的孩子都出现毛病,其他人可想而知,我们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没错,我马上要召集各级主管开个会,强调我们抓好思想工作也要成为我们的工作重点,人力资源的培训还有干部储备这些都要赶紧抓牢了,这事你去安排一下。”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俞越海道:“进来。”

  殷翔手拿一份报告走了进来:“俞总,徐副总。你们在谈事啊,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我们刚谈完。”徐昌明站起来,“你有事向俞总说吧,我得先走了。”

  “慢走。”送走徐昌明。俞越海招呼,“来,殷翔,坐,最近还好吗?”

  “还好,先恭喜俞总成功度完蜜月。”

  “你小子……”俞越海笑了笑,“行了,废话少说,你来总不是陪我来聊我的蜜月的吧,有事快说,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只谈公事。”

  殷翔把文件放下:“俞总,您知道我调到商务部的事吧?”

  “刚才还和徐副总说起这事,在那你干得还好吗?专业对口,想必如鱼得水吧?”

  殷翔道:“您就别寒碜我了,现在财务经理老在那叫苦,我们的引资系统运作得十分困难……”

  “得得得,他在你那叫苦你就跑我这来叫苦来了?坏消息我知道得比你多,你就只说好消息,不然你就给我走人。”

  殷翔翻开文件:“有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您要不要听听?”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俞越海莫名其妙,“你少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

  “飞宇公司在港台某个财团又融到一笔很大的风险投资,折合人民币约八十五亿,飞宇已做了全面担保,资金投入由飞宇全权做主,负责人是付凯笛。”

  “哦?难道你又想从付凯笛那儿打这笔钱的主意?”

  殷翔沉默了一会:“后面的话我不敢说。”

  “什么?”俞越海道,“为什么?”

  “因为您是个正直的人,我怕说了您非但不许反而要骂我一顿。”

  俞越海表情严肃起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飞宇内部有人要收回扣?”

  殷翔笑道:“你既然猜到了。”他起身把门关紧,回到俞越海面前压低声音道,“要回扣的是付凯笛。”

  俞越海身体一震:“你胡说什么你,他可是飞宇的总裁。”

  “可他不是董事,说到底只是个打工的。”殷翔声音更低,“他最近有自立门户的打算,可是手头上差笔钱,我了解到,他有把钱投给我们的打算,条件是回扣额……”

  “多少?”

  “两亿人民币!”

  俞越海眼睛一下睁大了:“他是不是疯了?”

  殷翔点点头:“我刚听到时也以为他疯了,两亿的商业诈骗啊,可以枪毙好几次了,可他说,人一辈子总要冒一次险的,也许冒这么一次,这辈子就够了。”

  俞越海一甩手:“不行,与办事人员私底下赠回扣,还数额这么大,这万一要是被对方公司察觉了,他们有权随时中止合约收回投资,这么大笔钱条件那肯定也是苛刻得很,他们甚至可能要求赔偿,这些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这可是金融犯罪。”

  殷翔道:“您别骂我,我只是讲明具体情况,决定权在您。”

  “你说。”

  “俞总,我们现在要钱要得急到什么程度您比我清楚,如果按正规途径,您觉得飞宇还有可能投钱给我们吗?其他路子也基本上走不通,如果还拖下去,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弄不好从前的订单都会成为一堆废纸。”

  “这些我知道。”俞越海烦躁地点起一支烟,他平时极少抽烟,只在特别烦的时候才会抽,可以想见他的心情。

  “付凯笛敢同我说,就是吃准我们这一点,这时我们要钱要得急,只要熬过这一关,将来也肯定还得起,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这笔钱还的期限会定在不超过五年甚至更短,可对付凯笛来说,有个一年时间,他足以不留痕迹地另立门户,再一走了之,在合同执行期间,就算有什么风声,他们公司也绝不敢为难他,反而会帮他捂着,因为万一让投资商知道了立即要中止合约,这么大笔钱,飞宇也绝对一下子拿不出来。”

  俞越海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狠命抽着烟。

  “所以,只要钱到我们手上了,合同期内是安全的,如果我们到时只要还得起,事情也就不了了之,飞宇绝不敢把这事抖出来坏了公司招牌,顶多让付凯笛卷铺盖走人,我们太极星有困难,其实飞宇现在也有困难,您还不知道吧,飞宇来了个占公司最大股份的股东王克伟安插的财务总监,不学无术,盲目投资,对付凯笛的工作处处干涉,就算没有这事,付凯笛也一早想走人了,他在业内这么响的名头,又有这么大关系网,到哪还不被别人排着队来要人?如果我们不收这笔钱,他也会设法给另外的人。”

  俞越海扔掉烟屁股:“说来说去,你是在鼓励我犯罪?”

  “如果到时投资失败,那就是犯罪,不成功,你不犯罪人家照样同你没完没了,您是奉公守法的人,可您看看外面,如果说有人肯借八十几亿出来,不要说拿两亿回扣,十亿都有人干。”

  “这就是我能走到今天的原因。”俞越海一拍桌子,“不属于自己的不拿,不该给的不给,做生意,吃亏就是占便宜你懂不懂。”

  “难道我们没吃亏?”殷翔翻开文件,“您看看吧,看看我们有商务关系的所有企业财团,我们还能从哪掏出一个钢镚儿来?我们的总体战略已经开始奏效了,大网已经撒开,如今是收网的时候,那些鱼儿还不垂死挣扎?我们如果少了付凯笛这把力,这网弄不好就要破了。八十五亿啊,一下子要付出去两亿现金,还要面对苛刻的偿还条件,高额的利息,难道说我们吃亏吃得还不够?这已经比高利贷还要高利贷了。”

  俞越海再次沉默,再次抽起闷烟。

  殷翔慢慢把文件合拢:“大飞机工程每拖一天,我们就要面临数百万的损失,这么大的厂,这么多人要吃饭,机器在运转,我们的小飞机事业再这么拖下去也要熬干的,当初我们说好五年,现在刚好就是五年了,俞总,好歹就看这一把了,你考虑吧,顾大局还是要小节?”

  俞越海把没抽完的烟在烟缸按黑,扬扬手:“这事你有没有同别人说?”

  殷翔摇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乱讲?付凯笛也是这样要求,只许你我他三人知道,而且交易时必须是现金,不留任何文字记录,贷款对保的当晚,我们的现金必须到他手上,然后他才会在上面签字。”

  “那万一我们钱交出去了,贷款不到怎么办?”

  “这倒不太可能,他敢诈骗我们两亿?他在这边有家有业,加十万块钱请个杀手可以让他死几次了。”殷翔说话时眼里露出一抹阴狠。

  俞越海看看他的眼神,忽然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抚摸着文件,这笔钱真是个烫手山芋,要也不好,不要也不好,兆头不祥,可是现实又逼得自己似乎没什么选择,这大节关头,自己能把握得住吗?

  终于,俞越海松开手:“你回去做事吧,我考虑考虑。”

  殷翔向他鞠了一躬:“再次祝您新婚快乐。”俞越海挥挥手,他已经完全没心情去想自己的新婚了。

  殷翔走后,俞越海脑子里出现个天平,一边是大利,一边是小节,他做人的原则向来是绝不失节,要现在,现实提出了严峻的考验,他非常清楚,在外界,借钱拿些回扣,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对于这样的做法,虽然明知是犯法,但一般人不但可以容忍,甚至可以理解,多少中间人就是靠回扣来养活着的。可对他俞越海来说,对此向来是不屑一顾的,难道今天就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与那些自己曾经不齿的人同流合污?

  可是不借又怎么办?真的出售公司股份?再卖人家还不漫天要价?那时没有控股权,太极星还能像这样按自己的思路发展吗?事情到了今天,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力?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原则而把几万人的共同努力给断送了?

  可是,拿了这笔钱,万一出什么差错,事情泄露了,投商方一下抽走资金,太极星没这笔钱是小事,知道太极星居然要靠非法融资,人家会怎么样想?名声败坏了,那些债主还不一拥而上,那时太极星很可能就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己能从一文不名筹到这么多钱,靠的就是诚信二字,突然之间出这么个事,自己脸没了也都罢了,可这张脸代表了太极星,自己又能随便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

  俞越海的手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他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高处不胜寒啊……”他忽然冒出个想法,觉得好累好累,真想休息休息,让别人来担此大任。

  他刚想到这里,扰人的电话又响了,他没好气地问:“谁啊?”他决定不管是谁都不见。

  秘书的声音传来:“俞总,是俞坚设计师求见。”

  “坚儿?”俞越海心中一动,“让他进来吧。”

  俞坚进来了,小声问候:“您好,俞总。”

  俞越海摇头:“坚儿,这儿没人,你可以叫我爸爸,等事情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将你的身份公开的。”

  “没有关系的。”俞坚做个由你做主的手势,“爸爸,我是来问一下,是不是我们的设计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问?”俞越海盯着他。

  “因为迟迟不开工,我在想一定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吧。”

  “不,你和韩铁两人进来后,对我们的新机设计作了巨大的贡献,我在路上就和总监以及研究员们都详细讨论过,的确,相当完美,这样的飞机完全有能力打进国际市场,我们所要研究的,只是售后服务问题了。”

  “那不开工的原因是……”

  俞越海叹口气:“不是你们的错,但这事我也不能同你说,毕竟……”

  “您不说我也猜到了,我们没有启动资金是吗?”

  俞越海一愣:“你怎么知道?”

  俞坚道:“我也不敢肯定,我是从采购部工作人员的工作态度看出些苗头,设计处向采购部门提供将来要采办的材料以及零部件的清单,大飞机和小飞机采办的两位总管桌子是靠在一起,小飞机那边一有单子送过去就蹦起来,风风火火去干了,可大飞机这边却是懒洋洋的,照理,大飞机所需要的几十万个零部件,他应该比小飞机忙得多才对,可是他单子堆积如山,却显得无所事事,我想世界各地的采办人员是不是都在滞留在当地,等待公司的钱送过去?”

  俞越海不禁又难堪又欣慰,难堪的是自己想藏躲却被人,还是自己的儿子看出来,欣慰的是不愧是自己儿子,果然有见地,有头脑,他自嘲地笑笑:“你发现也就罢了,但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这要让我们的债主知道了,他们会把我们当落水狗来打的。”

  “当然。”俞坚一笑,“那您预计资金什么时候到位?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只是关心一下,设计部和生产部总不能长期处在待命状态。”

  俞越海沉默了一会,忽然话题一转:“坚儿,我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是做人的原则重要还是集团的利益重要?”

  俞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但还是老实回答:“对于企业家来讲,追求集团利益就是基本原则,这不冲突。”

  “但如果违反这个原则可能大规模损及到集团利益呢?”

  “风险!”俞坚竖起一根手指,“企业,应该说人生,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存在的,那就是风险,规避风险不代表墨守成规,有时也不得不屈从大势。”

  俞越海道:“你的意思,人不可能胜天?”

  “可以,但要讲究战术。”俞坚手在空中画个大圆,“与人斗已经险阻重重,何况与天斗,不是说勇敢就要直来直去,撤退迂回进攻有时更需要勇气。”

  俞越海暗暗点头:“你的话有点启发。”

  俞坚道:“我对公司的竞争战略有过一定的了解,从前我们背靠国家,发展壮大,其他企业以为我们只是给他们做嫁衣裳,单凭着一己之力想在这个领域出头他们都认为不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当中的确有对我们有诚意的帮助者,可不少人帮我们,却是因为一旦我们败了,他们就有机会接收我们辛苦打下的基业,可他们没想到,我们却活了,并陆陆续续在全国各地都收购了许多其他企业的产业,这就令得他们紧张了,利益冲突导致曾经最好的合作者也不得不警惕我们会不会吃了他们。”

  “也没那么夸张吧?”俞越海转过椅子,“都是中国人,地球少了谁还不照样转,说什么谁吃谁?”

  “不!”俞坚站起来,“爸爸,我在欧洲从前同行传回来一个消息,空客以及好几个制造业大户都有想法,将飞机转包业务由从前的一航二航抽离交给我们太极星,中国国防部也开始有意向与我们订下大量新型战斗机的研发业务,如果不是一航二航这些老牌企业仗着一些从前的老关系阻挠,我们只怕与很多部门都达成为业务伙伴了,可是老牌企业不能靠关系吃一辈子,军方领导总要新人换旧人,不可能长期故步自封,最终还是看实力来决定合作者,而外国人就更不用说,谁好就跟谁,才没有中国人裙带关系那一套,如果世贸组织再给波音空客他们撑撑腰,让他们飞机以在欧洲或北美的同等价位在中国上市,拼着吃点亏也要占领亚洲市场,国内有一大批企业就要陷入困境。”

  俞坚说话还是比较温和,但比起俞越海用屠杀来形容对飞机制造业界的影响,他这番话却更显得可怕,俞越海手又捏紧了:“我想短期内国外企业还不至于这样做。”

  “那您就太小看他们的胆量了,遏制中国发展那些帝国主义国家已经是做不到了,那就退而求其次,在还没有形成最大威胁之前先狠狠地捞上一笔,国外企业的智囊团可不是吃素的,鼻子比狗还灵,他们这样做已经是做了比我们更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中国消除了业内的恶性竞争,真正做到内部企业联手起来,用一个声音说话,他们还抵挡得住吗?”

  “你觉得这样的团结还要多久实现?”俞越海不禁对俞坚的形容有点神往。

  俞坚伸出手掌反复一下:“再有十年甚至更短。”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就凭这几年来被太极星收购的企业兴高采烈的态度,中国企业家的素质正在飞速提升,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被境外势力压得够狠,如今我们都认识到,天塌下来谁也不好受,我在看新闻时还看到一次一航在全厂职工大会上领导的发言,特别提到:在与同行业的竞争中使用排斥打压的手段是不公正而且不道德的,只要能为中国的飞机事业作出贡献,非但不能打压,而且要扶持。这些话虽是官话,但由此可以看到,中国企业已经开始意识到恶性竞争的坏处,开始有意识地寻找志同道合的盟友,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具有同样的意识,和平与发展的主题已开始深入人心了。我们现在遇到阻力已经是最后一些思想顽固者的残留,过了这一关,后面就一帆风顺。”

  “说得好。”俞越海不禁兴奋起来,他感叹,“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惭愧,这些年来,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我总以为我一手辛辛苦苦地搞起了太极星,越来越有点以厂为家,把太极星当成自己的家族事业的感觉,以这里土皇帝自居,现在才发觉,我也在不知不觉地被封建思想中一些残留的毒素影响着,所以,从公司总体竞争战略开始运作时,我就有点不择手段地开始排挤同行,希望抢先占领国内市场,总把别人当成我的绊脚石,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天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我们树敌大多了。商场如战场,可商场毕竟不是战场,容不得大家发财只想一个人高高在上,最后只会变成利欲之徒,而不是一个真正能把有限生命融入无限创造事业中的企业家。”

  俞坚赞赏地点头:“就凭您这番自我反省,已标志着您开始向成熟的企业家迈进了。”

  “是啊,有些道理说起来简单,可一到实际行动,总是被花花绿绿的利益迷了双眼,忘记了我们追求的理想本质,我们的目标,是为国家的飞机事业作出贡献,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满肚肥肠低俗下流的土财主。”俞越海拍拍自己的面孔,“刚才我还在说给全厂人都做做思想工作,可我不能忘记,吾日三省吾身啊!以后如果我有什么错,你们一定要说真话。”

  “一定会的。”俞坚用力点头,“保证说得您气得暴跳如雷。”

  俞越海哈哈大笑:“存心气我那可不行。”他拍拍俞坚的肩,“不错不错,这些年来,我最看好的两个年轻人就是殷翔和韩铁,可是,我老觉得他们身上还少点什么,现在看到你,我觉得你比他们都要强,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好的大局观,能从战略的高度,能从行业以及国家的总体利益出发来思考问题并提出有建设性的发展思路,很好很好。”

  俞坚笑道:“也许只是因为我是您儿子,您心里有点偏着吧。”

  俞越海摇头:“你放心,越是我亲近的人,我越是要求严格,别以为做我儿子有什么好处,以后还有得你苦吃。”

  “那是我的荣幸。”俞坚谦虚地低头,“我愿意接受这种磨炼。”

  俞越海大感欣慰,但一想到眼下的问题又担忧起来:“话是说得开心,可问题还是没解决,到底做还是不做?原则和利益到底怎么平衡呢?”

  俞坚道:“爸,如果您真的拿不定主意,我可以问一问吗?”

  俞越海为难地摇摇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真的吗?可是知道的人少却令你拿不定主意,同不知道也没区别吧?”

  俞越海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好吧,你是最后一个,如果事情泄露了,我可拿你是问。”

  “是!”

  俞越海把付凯笛想吃回扣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你看这事怎么办的好?”

  “原来是这样!”俞坚大笑,“这有什么难的,太好解决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雇用付凯笛呢?”

  “什么?”俞越海一时没听懂。

  “这是一种用合法手段给他回扣的方式,说白了,就是钻了中国金融法律还不完善的空子。”俞坚坦言,“付凯笛敢把钱贷给我们,也是知道我们还得起,因为我们要是搞砸了,他迟早也要被抖出来,既然他想自立门户,为什么我们不索性请他当我们招商部门主管?然后作为聘用他的条件,给了相当这个价钱的公司股份,只要要求他在比如五年之内不得转为现金就行了,说实话,像付凯笛这样的人才加上他背后的关系,完全值这个价,我们可以允许他独当一面,用提成的方式来付他薪水,他能招多少钱进来,我们就付他多少提成,这样他就不能干涉我们财政事务,他想给别人干点私活,我们也无权过问,不过只要我们公司经营得好,于情于理,他没理由把融到的钱还给别人,他这个人我也了解一点,这次可能也是逼得没办法,给他一个好的环境,他还会是从前那个正直能干的付凯笛。”

  “好!”俞越海不禁拍案叫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公司现在的负债率,即使给他股份,也都是空头支票,他就是想偷偷卖掉都不行,那样价格会很贱,他也绝对舍不得,而且这样又显得我们重视他,看好他,收买了他的人心,还得到一个得力的臂助,真是一举两得。”

  俞坚竖起三根手指:“应该是一举三得,别忘了付凯笛在金融界可是大人物,我们以价值两亿的股份买他进来,这实在值得大大宣传,如果让其他金融行业得知连他都加盟我们太极星,他们必定对我们另眼相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广告机会,体现我们对人才的重视,说不定一下还能通过他扭转与银行之间不和谐的关系,金融界的有钱人那么多,有了付凯笛的帮助,我们的飞机也可以在金融界的大企业主那儿多卖几架。”

  “不错不错。”俞越海兴奋得直搓手,但他想了想又道,“可是我担心付凯笛会不会接受这个条件,还有,两亿的股份不是个小数目,付凯笛固然是个人才,可一下给他那么多,有心人还是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儿的。”

  “但至少我们是合法了,而不是非法引资。外人不可能看出来的,殷翔不是说了吗?他至少还要一年才能离开飞宇,那我们可以像分期付款一样,零零碎碎地交给他,反正他只要进来了,他就算啥也没干我们也可以给他捏造些功劳,一奖再奖,而且我对我们厂的发展有信心,我们给他些干股,过几年肯定升值,到时只要值这么多钱了,我们不付给他了也不算是违约。”

  “你好奸诈啊。”俞越海笑笑指指他。

  “还不止呢,付凯笛要跳槽的主要原因是工作不顺利,不是缺钱,在中国的媒体特别喜欢瞎猜,你越说得厉害他反而会越是怀疑,比如我们说给付凯笛两亿,可他们不会认为这是真的,说不定只是给付凯笛撑面子,给自己打广告,我们再通过一些小道儿消息故意放出风去,说其实根本没付给他什么钱,相信这个消息的肯定比相信报章上消息的就更多,而这个消息针对的主要是飞宇公司,只要他们相信我们的确只是吹牛,那他们就不会怀疑当初付凯笛投钱给我们有什么猫腻儿,作为长期合作伙伴,他们会乐意送我们这个顺水人情,非要捅破这纸窗户不依不饶与我们作对对他们没好处,毕竟他们还有大把钱在我们手上,当然,前提条件是我们还得起钱,这就不关人家的事,得靠我们自己的本事了。至于付凯笛会不会接受,我们只要话里稍微带点威胁,毕竟目前他还是要在飞宇混下去的,如果我们威胁说把他的话抖出来,您也知道融资公司对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没这事,他的威信也要大受影响,他提出这样的条件一定没想到我们会有这样的打算,这等于是把他自己推到不得不和我们在同一阵线的死角上去了。”俞坚说到这里长长地吸口气,最后总结道,“所以,如果这样处理,就只剩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对太极星发展起来有没有信心?”

  “有!”俞越海用力一拍手,“有你们这么多能干的年轻人在我身边,我还没信心?那我回去吃老米饭算了。”

  俞坚笑了:“不过去同他谈判的人一定要话说得圆,别把他激怒了,我们的目的是招揽他,还要小心飞宇会不会有什么内部人员也了解什么风声,要确保这一切真的只是付凯笛的意思,没有什么敌对企业的阴谋在里面,情报工作上,一定要万无一失。”

  “好一招移花接木啊,你想得很周到。”俞越海道,“这你放心,殷翔这小伙子对公司忠心耿耿,曾经为了公司连名誉都不顾,处理这样的难题他最拿手了。”

  “如果是他去我也很放心。”俞坚笑道,“我相信他能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