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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剑走偏锋

第九章:剑走偏锋

书名:杀人游戏4:媒体暴力作者名:孙浩元本章字数:10608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24

  此时是上班时间,车库里停满了车,灯光还是那么昏暗,在保安张云开的带领下,他在车库里逡巡着,终于找到了余榭的车,车窗玻璃上果然贴了颜色很深的保护膜,要贴近玻璃才能隐约看到车里面的情况,假如车里面躲着两个人,保安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1嫌疑人清单

  第一名死者:姚琐涵

  嫌疑人A:苏楚宜

  谋杀理由:情杀

  虽说苏楚宜最后赢得了美人归,但是二人在竞争过程中,如果姚琐涵曾经出言不逊,使苏楚宜积怨很深呢?

  那天他和女朋友何欢欢在家里看电影,如果要否定他们的证词,就必须有人证明他们那天根本不在家里。每个小区监控录像保存三个月,苏镜已经派人调阅过了,这两人一下班就回到家里,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家门。

  要躲开摄像头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很困难。

  嫌疑人B:余榭

  谋杀理由:仇杀

  姚琐涵曾经跟余榭吵架,并摔门而去,使余榭很没面子。

  不过,作为部门领导,手下是一批桀骜不驯的记者大佬,估计会有很多人跟余榭吵过架,难道余榭要把每个人都干掉?当一个人成了领导之后,不管官职有多小,只要带了一个“长”,就相当于穿上了一双鞋,再也没有当年光脚时的豪迈了。他所想的应该只是如何向上爬,而不是去谋杀一个曾经顶撞过自己的记者。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同样有小区监控录像为证。

  嫌疑人C:银行薛行长

  谋杀理由:仇杀

  但是,姚琐涵那篇报道对薛行长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他的工作生活还是井井有条甚至蒸蒸日上。一个金融界的精英,会放弃如此美好的生活而去蓄意报复一个小记者吗?

  苏镜拜托省城警方查证了他的行踪,这天晚上,他的确在开会,讨论房贷是否收紧的问题。

  嫌疑人D:美光地板老总潘永忠

  谋杀理由同上

  潘永忠的谋杀意愿应该比薛行长强烈多了,因为他的公司都倒闭了。但是潘永忠说过,他知道姚琐涵只是一颗小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电视台的经济效益广告份额。

  但是,他的话就能全信吗?

  那天晚上,他跟鸿运地产的康总在一起吃饭,康总证实了这一点,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之前没有串供呢?

  嫌疑人E:马丰华

  谋杀理由:仇杀

  两人几年前曾为争机位动手打架,马因此被批评写检讨。

  行踪待查。

  第二名死者:刘宁

  嫌疑人A:余榭

  谋杀理由:情杀

  因爱生恨的故事太多了,余榭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头也许一直恨着呢。

  不过,那天他在听音乐会,从监控录像分析,他没有提前退场。

  嫌疑人B:卫生局长黎万江

  谋杀理由:仇杀

  刘宁的一番故意曲解的剪辑,使黎万江的采访整个变了味,遭到舆论的强烈谴责,这事放在谁头上都不会好受,因此萌生杀意并非不可能。

  可是,黎万江是官员。

  如果他为此事杀人的话,就说明他很要脸。

  可是,要找到一个要脸的官员,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多少个官员被免职了,或者引咎辞职了,然后不久之后就异地为官了,脸皮这东西,实在并不是很重要。屁股才是最重要的,位子决定一切。

  当然,也许黎万江就是一个例外?

  行踪待查。

  第三名死者:皮华明

  嫌疑人A:马丰华

  谋杀理由:仇杀

  马丰华刚被批评,皮华明就遇害了,实在太巧合了。

  但是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一个人被领导批评几句就要杀人,那无论如何不是正常人。而马丰华看上去,并不是个疯子。

  调查显示,事发时,他在家里。

  嫌疑人B:杨亮

  谋杀理由:情杀

  二人勾搭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像这种红杏出墙婚姻出轨的故事,最经常的结局就是女方逼迫男方离婚,男方不同意,女方就威胁,然后男方要么答应女方,要么豁出去了任其大闹,要么……杀人。

  杨亮有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要求呢?

  不过,事发时,皮华明已经把她送回家了,从保安提供的口供看,她没有再外出过。

  嫌疑人C:看到皮、杨二人车震的黄姓中年男子

  谋杀理由:仇杀

  不过,皮华明死得不明不白,凶手是谁根本无从查起。这位仁兄应该不至于自投罗网吧?而且,当天晚上他去急诊了,医生护士都做了证明。

  嫌疑人D:一群企业单位的负责人甚至普通员工

  谋杀理由:仇杀

  这事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四名死者:樊玉群

  嫌疑人A:余榭

  谋杀理由:权杀

  樊玉群之死,最大的受益者是余榭。

  当时,他正巧在山上,据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嫌疑人B:苏楚宜

  谋杀理由:仇杀

  樊玉群批评过苏楚宜多次,苏楚宜都忍了。也许,只是表面上的顺从呢?

  当时,他正在采访关于价格听证会的事。这事苏镜调查过,不但问了何欢欢,还问了他们的被采访对象,苏楚宜没有去鸽子岭杀人的时间。

  嫌疑人C:美光地板老总潘永忠

  谋杀理由:仇杀

  如果潘永忠认为,是樊玉群指使姚琐涵曝光他的公司,他会不会杀人呢?

  行踪待查。

  第五名伤者:刘向明

  嫌疑人A:派出所所长张剑南

  谋杀理由:仇杀

  为刘的一篇报道,张剑南在全局做检讨,丢够了人。

  当时,他就在山上。

  嫌疑人B:杨玉茹

  谋杀理由:仇杀

  刘向明最先报道了她在顺宁大学求学的事,并招来了一大群记者,严重干扰了她的正常学习和生活。

  行踪待查。

  第六名伤者:乔昭宁

  嫌疑人A:颜雄飞

  谋杀理由:仇杀

  裸奔视频,让堂堂一教授丢尽了脸。如果换作自己,苏镜连剐了他的心都有。

  事发当晚,在家备课,无人证明,小区的监控系统最近还出故障了。

  嫌疑人B:哮天犬火锅店老板

  谋杀理由:仇杀

  乔昭宁先是诱导其犯错误,然后予以曝光,随后餐馆被查封倒闭。此仇可说不共戴天。

  行踪待查。

  嫌疑人C:苏楚宜

  谋杀理由:未知。

  乔昭宁遇刺的时候,苏楚宜正好在地下车库,作为一名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当车库里闹哄哄的时候,他难道一点警觉都没有?当然,也许是记者当久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当时正在城市广场采访日全食。

  苏镜把所有的笔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把每种可能都列了出来,既然媒体暴力可能并不是唯一的出路,那么从这些纷繁的笔录里,应该能找出一些其他共同的东西吧?苏镜这么想着,便这么做着,可马上便发现,他陷入了另一个迷局中。四个死者、两个伤者并没有共同的仇人;而任何一个嫌疑人都没有同时出现在六个行凶现场。

  在他列出的嫌疑人名单中,他穷尽了一切可能性,有些所谓的嫌疑人他是认为不值一提的,也不打算逐个去查访了。在这些笔录中,肯定隐含了一些关键的线索,只要把这些最关键的东西连串起来,一切都好办了。可问题是,他隐约灵光一闪,可马上便倏忽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邱兴华打来了电话。

  乔昭宁醒了。

  2制片人头上的绿帽子

  乔昭宁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苏镜。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打开车门,发现驾驶座上放了那张夺命的卡片,接着远处便传来脚步声,他当时很紧张,正要上车,车后门却突然打开了,从后座钻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你是谁?”

  “哼,制裁你的人。”

  “你到底是谁?”

  那人却不再说话,挥刀就朝乔昭宁刺来,乔昭宁连忙闪身躲开了,可就在这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从后面抱住了乔昭宁的腰,乔昭宁刚准备挣扎,先前那人的匕首就已经捅了过来,之后他就躺倒在地上了。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那两人就逃走了。

  “没想到,我还能捡一条命回来。”

  乔昭宁说起话来非常吃力,但此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苏镜问道:“那两人你认识吗?”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躲在我车里的是男的,从远处走来的是个女的。他们都蒙着脸,但是那女的涂了香水,一闻就能闻出来,而且她从后面抱住我的腰的时候,我能感到她的胸口很软,而且喘气的声音也是女人的声音。”

  “女的没说话?”

  “没有。”

  “男的声音你听出来了吗?”

  “没有,声音很粗。”

  “他们大概多高?身材如何?”

  “男的比我高一个头,比较胖,长得应该挺壮的,因为他第一次刺我的时候,我隔开了他的胳膊,感觉他肌肉很结实。女的比我矮一个头,身材适中。”

  “她的香水是什么味道的?”

  “迷迭香。”

  苏镜心里一紧,这女人怎么跟何旋的品位一样呢?她经常哼着“你随风飘扬的笑,有迷迭香的味道;语带薄荷味的撒娇,对我发出恋爱的讯号”。

  当何旋听说这一消息后很是兴奋,开心地问道:“真的?凶手跟我用一样的香水?真是太刺激了!”

  苏镜沉着脸问道:“何记者,当时你在哪里?”

  何旋也沉下脸来,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当时,我正在等我该死的老公跟我一起下班。”

  “你那该死的老公正在工作,不要跟老公胡搅蛮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我不是正在回答吗?”

  “说说看,你对这份记录有什么看法?”

  此时,苏镜已经回到了家里,将自己整理的嫌疑人列表摆到老婆面前,想听听老婆有什么看法。何旋细细看了一遍,说道:“哎呀,我们余制片的名字最多呀。”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何旋说道:“你说,如果其中有一个嫌疑人,跟这六个人都有过节,那他是不是就有重大嫌疑了?”

  “理论上是这样。”

  “现在余榭已经最多了,我再给你提供一个,仅供参考啊,”何旋难得谦虚一回,然后说道:“这个余榭跟乔昭宁呢,其实也是有过节的。首先,他们对媒体暴力的看法完全不同。”

  “亲爱的,我就是准备离开媒体暴力另辟蹊径,才列了这么一份嫌疑人名单,你怎么又往媒体暴力上扯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世界难道这么简单,非黑即白非是即否?你要辩证地看问题,”把老公批评一通,何旋接着说道,“其次……听见没有?还有其次呢……其次,你也知道余榭的女朋友被人勾走了,有一次乔昭宁跟余榭为媒体暴力的事情起了争执,声音由小变大,态度由温和变得激烈,最后乔昭宁很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

  “什么话?”苏镜竖起了耳朵。

  “他说:一个戴绿帽子的人,懒得跟你说!”

  “啊?他这么骂人啊?余榭什么反应?”

  “他当时气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地说:‘素质,素质,你什么素质。’但是乔昭宁没理他,走了。”

  苏镜立即在乔昭宁名下加了一条“嫌疑人D”。但是他也没有忘记,乔昭宁遇刺的时候,余榭正跟自己在一起。

  “也许他雇凶杀人呢?”何旋说道。

  苏镜笑了:“是不是余制片这两天给你派的采访任务太多了,你才这么恨他?”

  何旋怒了:“我怎么成吕洞宾了?不理你了,洗澡去了!”

  邱兴华打来电话,汇报了他在顺宁电视台的调查情况。虽然地下车库没有安装摄像头,但是车库出口安装了。不过,没看到乔昭宁所说的一男一女开车离开车库。几部电梯的监控录像,也没有他们的踪影。

  乔昭宁被刺后到警察赶到现场这段时间,共有七辆车离开车库,一辆是苏楚宜的,他的车窗玻璃是透明的没有贴膜,后座没有躲人。其他六辆车都不是《顺宁新闻眼》记者编辑的。

  警察走后到第二天,又有二十三辆车离开车库,其中包括余榭。有几辆车贴了膜,看不到后座的情况。

  “余榭的车贴膜了吗?”

  “贴了,而且颜色很深。”

  苏镜仿佛看到了一个链条,一个正在完善的链条,一旦这个链条贯通了,真相就将水落石出了。何旋的思路很有说服力,六个人中,余榭跟四个人都有过过节,只要能查出,他跟皮华明、刘向明都有矛盾的话,那他将集中精力寻找余榭的罪证。

  3电视台和报社的冲突

  中国人喜欢讲以史为鉴,其实那都是鬼扯淡,历史永远只是一个小姑娘,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历史,从来就不是一面镜子。根据历史,古人告诉我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总有人不把古人的训诫当回事。顺宁今天发出了一项通知,列出了十多种“非正常上访行为”,包括到北京中南海、天安门、新华社上访,包括到市政府门口上访,包括上访时喊口号、打横幅、穿状衣、出示状纸等等,都属于非正常上访。如果触犯了,就要劳教甚至负上刑事责任。

  陈伟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报道这一新闻。不过所谓为难总是暂时的,他很快便采取了一贯采取的措施:赞!作为《顺宁都市报》的社长,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至于质疑、批评、反思,就交给外地媒体去干吧。社会责任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屁股重要,因为屁股决定一切,如果屁股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给新闻部主任明确了方针,讲明了思路,苏镜便来了。对苏镜的到来,他感到很意外,皮华明遇害后,他该问的都问了,还来这里干什么?不过他也不敢大意,立即朗声问道:“苏警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不敢不敢,陈社长,对皮总编的事情,我还需要做一些调查。”

  “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皮总编平时跟电视台的同行有没有打过交道?”

  “交往很少,但是彼此也都算认识,因为经常一起开会,讲讲宣传纪律、宣传重点什么的。”

  “会不会有什么矛盾?”

  “怎么会有矛盾呢?”陈伟沉思说道:“都是喉舌,哪儿来的矛盾?不过,严格说来,小矛盾也不是没有。”

  “什么矛盾?”

  “去年顺宁搞了一个‘文化顺宁论坛’,是由我们报社协办的,请来了全国各地知名的文化学者来讲座,纵论顺宁如何加强文化建设。当时上级主管部门要求全市媒体配合,但是他们电视台对这个论坛报道得不够积极,皮总编就向上级反映,电视台自然被批评了。后来他们就说,皮总编这人不地道,打小报告什么的。哎,其实都是一些小吵小闹,算不了什么大事。”

  “被上级批评了,他们制片人肯定受不了。”

  “是啊,余榭还传出风来,说迟早要收拾皮总编。”

  “余榭?他又不是制片人。”

  “那段时间,正好樊玉群休假了,什么事当然得他顶着了。”

  “那后来呢?”

  “后来,《顺宁新闻眼》跟我们报社就时不时有点摩擦。有一次,我们报社报道一家超市卖假鸡蛋,当天他们就去采访那家超市在喊冤;还有一次,开发商和业主闹矛盾,我们报社说双方都有责任,他们说处理问题不能和稀泥,错就在开发商。差不多就是些这样的事。”

  苏镜离开《顺宁都市报》的时候,胸中充盈着一种满足感,余榭!这只老狐狸,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可是当他来到医院,找到刘向明的时候,他的快乐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刘向明已经醒了,对当天遇刺的事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正拍着日全食,突然就觉得背部被人刺了一刀,然后便不省人事了。对苏镜提的问题,他感到十分惊讶。

  “余榭?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

  “没听说过。”

  “他是《顺宁新闻眼》的副制片人,过几天就是正的了。”

  “哦。他怎么了?”

  “你确定没跟他打过交道?”

  “没有,肯定没有,我只跟电视台记者打交道比较多。”

  苏镜彻底歇菜了,他沿着这个思路一路走来,本来一直畅通无阻,可是在最后一刻却发现此路似乎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他像着了魔一样,拿着纸笔不停地画着圆圈和箭头,等到何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好几页了。

  “你可别走火入魔啊。”何旋说道。

  “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去调查了,皮华明确实跟余榭有过摩擦,可是刘向明根本就不认识余榭。”

  “也许另有隐情呢?”何旋质疑道,“比如说刘向明做了一件事情,间接地伤害了余榭。”

  “太复杂了,你想得太复杂了,”苏镜说道,“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事情不该这么复杂的。凶手肯定在这桩连环案里布下了重重迷雾,否则怎么会这么复杂呢?障眼法,这就是障眼法,只要识破他的障眼法,一切就都好办了。”

  何旋讥笑道:“你的理论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何旋看电视去了,拿着个苹果津津有味地啃着。苏镜仍然埋头沉思着,时不时把所有的笔录拿出来比对一番。电视里又传出那首著名的《武大郎之歌》,何旋兴奋地跟着小声哼唱:“武大郎武大郎挨猪打,挨打了挨打了挨猪打了,打了你打了猪,葫芦打地。啊弟弟!啊弟弟!阿弟怒咧……”

  苏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合起笔录本,坐在了电脑前。他不想再继续琢磨了,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炸掉了,他需要休息。

  今天网络最热的话题,自然是顺宁市政府禁止上访的通知,在当地媒体一片叫好声中,网上却是炸开了锅。有人说连封建王朝都不如了,无权无势的人说句话真难,为自己说句话就成罪犯了,有正常途径谁想去闹这事?还有人说,劳教不需要审判和证据,就算是抓错了也得不到赔偿,顺宁真黑;还有人说,若地方有正义,又有谁会去北京上访?有病的政策,以后谁还敢对官员说不?谁说就送去劳教。

  在众多的评论中,他看到了“一枚坚果”的留言,显示是用手机上网。看来乔昭宁躺在床上很无聊啊!乔昭宁评论道:全国各地很多地方早就有了类似的规定,而顺宁一直没有,我们以为顺宁落后了,落后得开明了。如今,我们终于欣喜地发现,顺宁在进步,在与时俱进,在顺应禁止上访的潮流中迈出了坚定的一步,这是多么值得赞美的事情啊!而就在前不久,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孙怀山还在《半月谈》杂志撰文称:信访工作要“允许社会矛盾得到正常显现,不要有掩盖矛盾的心理”。他建议取消所谓非正常上访的概念,取消接返劝返制度。相比之下,孙秘书长是多么不识时务啊,他简直就是逆潮流而动,当地方政府纷纷要堵住群众嘴巴的时候,孙秘书长的这声呼吁看上去是多么的孤独、苍凉,甚至带着悲壮的可笑。

  苏镜是笑着看完乔昭宁的评论的,这种正话反说的议论,除了表达了愤懑的情绪,还有几分幽默的效果。但是,网民总是有暴躁的,不少人没看出来这是反话,于是不少人跟帖大骂“一枚坚果”奴性十足,是政府豢养的专职发帖客等等,乔昭宁对此回应道:“请暴躁的不要再暴躁,回家多读几年书再来骂我。”

  上次看乔昭宁的帖子没有细看,主要看的只是发言时间,苏镜没想到他讥评时事竟如此幽默和犀利。火车相撞之后,专家组很快得出了结论,乔昭宁评论道:“不知是因为我们的专家水平太高,还是外国专家的办事作风过于拖沓。前几年美国一座桥倒了,专家说要鉴定两年才能得出倒塌原因;我们的火车脱轨了,专家竟如此神速地得出脱轨原因,实在让人感到自豪。我们的专家都是神童加天才吗?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亲爱的专家们,请你们歇口气,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么神速地给出结论的。因为我们要的不是结论,而是真相。”

  不过,乔昭宁的水平并不稳定,河南省商丘市睢县和南阳市桐柏县的两个乡镇,在各自的政府网站上,挂出内容几乎完全一致的政绩报道。两个乡镇,不仅土地面积和人口数量一致,就连种植的树苗也完全一样。乔昭宁评论道:“草,这些尸位素餐的傻鸟,应该全拉出去毙了。”

  赵本山生病了,在上海疗养花了九十万,乔昭宁评论道:“哇,好有票票啊,流口水ing。”

  云南建水县西湖幼儿园女教师孙琪琪对幼儿有一套“独特”却残忍的管教方法——只要孩子不听话,她就用注射器针头扎。乔昭宁评论道:“禽兽,人渣,猪狗不如。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这么残忍吗?”

  苏镜正看得起劲,却听何旋叫道:“睡觉啦睡觉啦。”

  以苏镜的经验判断,何旋嚷着要睡觉的时候就是想做爱的时候,否则她自己闷头就睡了。于是,苏镜踱着方步走向何旋:“这才几点,就想让老公宠幸啦?”

  “老公,都快12:00啦。”

  “哼哼,电视看完了,没事干了,觉得无聊了是吧?”

  “少废话,你给我过来!”何旋说着,一把将苏镜拉倒在自己身上。

  4节目单里寻找杀人线索

  王羲之练习书法的时候,由于太过忘我,拿了一个馒头沾着墨水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牛顿思考问题的时候,把手表当成鸡蛋扔到锅里煮。苏镜此时的境界已经堪比古人了,早晨起床之后,他就想着案子的前因后果隐秘之处,甚至开车从家里到单位,他基本上完全靠第六感在驾驶。此时,你如果看着他,会发现他的眼神非常缥缈,灵魂与肉体已经完全脱节,神游物外畅游太虚大概就是这样状态,此时给他块手表,没准他也会丢到锅里煮。

  “苏警官,我来看你啦!”何旋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嗯。”

  “我们要来采访你哦!”

  “嗯。”

  “我们余制片说,准备把最近的连环谋杀案报道一下。”

  “嗯。”

  “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嗯。”

  苏镜连说了四个“嗯”,何旋觉得不对劲了,她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晃来晃去,苏镜连眨都不眨一眼。

  “喂!”何旋大叫道。

  苏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仿佛魂被叫了回来一样,瞪眼看到何旋和苏楚宜站在面前,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了半天啦!”

  “哦,不好意思,”苏镜说道,“苏记者,快请坐。你们到我们局采访来啦?”

  “是啊。”

  苏镜问道:“乔昭宁受伤了,改你们跑公安线了?”

  苏楚宜说道:“我们只是替补。”

  “你们采访什么呀?又是酒后驾驶?”

  何旋无奈地看了苏楚宜说道:“他有时候大脑会短路,你别见怪。”

  “我怎么短路了?”

  “我刚才说了半天啦。”何旋不满地嚷道,然后又把来意重复了一遍。

  “什么?采访连环谋杀案?”苏镜脑筋转着,“不早不晚的,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要采访这事了?”

  苏楚宜说道:“余榭说今天版面紧张,但是我估计啊,他肯定老早就想做这条新闻了。”

  何旋说道:“他说一定要把这次连环谋杀案背后的故事做出来,要突出媒体暴力的主题。”

  苏镜冷笑道:“他想帮助凶手昭告天下,行媒体暴力者杀无赦吗?”

  “对对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何旋说道。

  苏楚宜说道:“估计余榭知道警方会拒绝接受采访,所以他把何旋派来了。”

  “何旋派来也没用,我们有宣传纪律的。”

  何旋说道:“什么宣传纪律!你赶快接受我们采访,否则我跟你没完。”

  苏镜正色道:“何记者,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什么事?”

  乔昭宁遇刺后,邱兴华等人在他车里提取了几个指纹,随后又提取了《顺宁新闻眼》每个人的指纹,经过比对之后,有一枚指纹正是何旋的。

  “你怎么解释?”苏镜问道。

  “坐同事车不是很正常吗?”何旋说道,“喂,我们是来采访的,不是当嫌疑人的。”

  苏楚宜说道:“苏警官,你就帮帮忙吧,领导给我们派的任务,我们也得完成不是?再说了,即便你不接受采访,他也会逼着我们把片子做出来的。”

  苏镜叹道:“你们应该知道啊,我们局里规定,案子只有结了才能宣传。其实,何旋对这案子非常清楚,你们自己看着写吧。”

  何旋说道:“那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写得不对,你可别怪我。”

  “我哪敢怪你啊?”

  苏镜说正好有事要去电视台一趟,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余榭突然要做这起连环谋杀案的新闻,而且要指明与媒体暴力有关,苏镜立即想到了颜雄飞的话,如果是为媒体暴力杀人,那凶手应该公告天下才是。现在,余榭正准备这么做了。

  到了电视台,他没有去《顺宁新闻眼》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此时是上班时间,车库里停满了车,灯光还是那么昏暗,在保安张云开的带领下,他在车库里逡巡着,终于找到了余榭的车,车窗玻璃上果然贴了颜色很深的保护膜,要贴近玻璃才能隐约看到车里面的情况,假如车里面躲着两个人,保安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看到苏镜走来,余榭埋怨道:“苏警官,你就给咱们讲两句嘛!少了你的采访,这新闻可就一点不生动了。”

  苏镜乐呵呵说道:“余制片,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们是有宣传纪律的,不能随便接受媒体采访。”

  “苏警官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这不还在查吗?”苏镜笑道,“余制片,我想问下前天晚上你是几点离开电视台的?”

  “怎么?苏警官还怀疑我?”

  “不敢。”

  “《顺宁新闻眼》播完是8:30,我8:40左右离开电视台的。之前我已经听说车库里发生命案了,等我走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遇刺的人是乔昭宁?”

  “走的时候保安说的,”余榭说道,“我开车经过大门口,刷卡的时候,保安看到我,说你们部门的乔昭宁遇刺了,我这才知道。”

  “听说你跟乔昭宁也有点过节?”

  “过节可谈不上,”余榭立即反驳道,“工作上经常会闹点矛盾,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要把这也当成过节,那我也没办法。”

  苏镜微微笑了笑,说道:“余制片,我只是例行公事,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们都应该支持警方的工作嘛!”

  跟余榭告别后,苏镜又来到了总编办。几年前,《顺宁新闻眼》的美女主持人宁子晨被谋杀在直播台上,苏镜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陆晔的指点下,从两份串联单里找到了谋杀的线索,最后将凶手绳之以法。今天,他决定故伎重施。

  总编办主任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姓程名达,听了苏镜的自我介绍,连忙说道:“最近几年,我们台里出了很多事,多亏苏警官帮忙啊。”

  “应该的,职责所在。”

  “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想拿一份你们电视台各个频道的节目表。”

  “没问题,要哪天的?”

  “最近一个月的都要。”

  “苏警官怎么突然被这个感兴趣了?”

  “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程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出节目表对办案会有什么帮助,也不多言,吩咐一个手下把一个月来的节目表全都打印了一份交给了苏镜。

  拿着一摞沉甸甸的节目表,苏镜信心陡增。

  5重磅新闻

  从姚琐涵被杀开始,何旋对警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所以做起这条新闻来驾轻就熟,为了说明霍尔那个传播模式结构图,她还特地去采访了沈国麟博士,沈博士感到有点意外,说道:“你们顺宁的舆论环境真是宽松啊。”

  何旋呵呵一笑,说道:“其实哪都一样,时紧时松。”

  有了沈博士的采访,这条新闻就丰满多了,在余榭的授意下,他们还采访了曾经被《顺宁都市报》敲诈勒索过的企业负责人。当天晚上的《顺宁新闻眼》,在书记市长主任主席之类的政务新闻结束之后,他们的重磅新闻便隆重出街了。

  苏镜坐在家里,守候在电视机旁,静静地欣赏着老婆的佳作,何旋已经回来了,乐呵呵地说道:“请苏警官多多指点啊。”

  “承让承让。”

  新闻很长,四分半钟。这其实不是严格的新闻,而是新闻故事,案件本来就已经扑朔迷离了,加上何旋的生花妙笔,更是渲染得奇峰迭起,最后呼应主题,希望媒体自律,不要滥用话语权。

  随后,主持人欧阳冰蓝出现在屏幕上,她竟然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当然是代表《顺宁新闻眼》的,说我们栏目组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向观众表示歉意,并诚挚地希望今后观众能监督我们。最后,更让苏镜感到意外的是,余榭竟然像几年前的制片人杨宇风一样,授意欧阳冰蓝说,警方怀疑凶手很可能是我们同事,我们的副制片人余榭也是重点怀疑对象。

  苏镜喃喃叹道:“解放,这思想太解放了。”

  何旋说道:“收视率永远是硬道理啊!”

  “余榭怎么不也搞个杀手选秀几年前,美女主播宁子晨被谋杀时,《顺宁新闻眼》曾播出杀人选秀的节目。出来?”

  “这个就没办法了,因为有个嫌疑人不是我们栏目组的,所以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哎哟,你们还蛮有职业道德的嘛。”

  “哎,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带刺啊?”

  新闻播完之后,开始播连续剧,何旋惊讶地发现苏镜竟然一直坐在旁边,他很少看电视剧的,今天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看得懂吗?”

  “可真有点不太理解。”苏镜撇着嘴说道。

  “你是不是想案子想糊涂了?”

  “是啊,所以想调节一下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何旋有点紧张了,她甚至怀疑老公生病了,变成“电视痨”了。已经是深夜广告时间了,老中医都出来了,他还在带劲地看着,看完老中医又看老军医,看完老军医又看卖黄金手表的,然后又看卖颈椎腰椎治疗仪的,接着开始看丰胸广告。

  “喂,”何旋问道,“你觉得我需要这玩意吗?”

  苏镜捏了她一把,一本正经地说道:“刚刚好,不需要。”

  “你没事吧?你怎么变得这么爱看电视了?”

  “我记得广播电视总局三番五次下文,不准电视台深夜播这些乱七八糟的广告啊。”

  何旋不屑地说道:“有本事,他们把每家电视台深夜时段给买断啊!我们现在又没有财政拨款,当然能捞点是一点啦!”

  苏镜笑了,然后说道:“今天我从你们台总编办拿了一个月来的节目表,这表上很干净,广告时间根本都没写。”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会觉得这次破案也要从这些纸里找线索吧?”

  “很有可能哦,”苏镜说道,“我现在已经可以把一个人嫌疑撇清了。”

  “你是说可以抓到凶手了?是谁?”

  “我现在已经知道那一男一女是谁了!”苏镜自信地说道。

  “到底是谁?”

  苏镜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