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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双重侵犯

第八章:双重侵犯

书名:杀人游戏4:媒体暴力作者名:孙浩元本章字数:11634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24

  驾驶座上一张卡片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普通的卡片,没有任何花纹只是白板一张,可是翻转过来,却是那个夺命的图案,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仿佛面目狰狞地魔鬼,看着乔昭宁露出了森森的白牙。他越发紧张了,站在车门旁警惕地左右张望,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那人走走停停似乎在躲避什么又似乎在寻找什么。

  1热衷暴力的记者

  今天的《顺宁新闻眼》有两大热点:一是日全食,二是谋杀案。乔昭宁跟何旋全摊上了,对记者来说,最兴奋的事莫过于此。一回到台里,两人便忙活起来,日全食那条新闻是几组记者合稿,本来余榭是安排给乔何二人的,此时临时作了调整,让凌岚负责,他俩专门做谋杀案的。

  乔昭宁笑嘻嘻地问道:“余制片,直播怎么突然停啦?”

  “上头打电话来了。”

  “没批评我们吧?”

  “没事,有我顶着,怎么会批评到你们头上呢!”

  何旋赞道:“还是余制片好啊,换作别人,挨批评的就是我们了。”

  “不说这些了,你们赶紧编片子去吧。”

  何旋写稿,乔昭宁编辑,到了傍晚,新闻做出来了,交给余榭审完就准备走了,这个时候,苏镜来了,何旋嘿嘿一笑:“哎哟,真是难得,今天是来接我的吧?”

  苏镜呵呵一笑:“是啊,看你今天这么辛苦,所以特地来接你下班。”

  乔昭宁说道:“何旋,我们男人的话,你可不能全信,苏警官肯定还有下半句。”

  何旋笑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你又要找谁啊?”

  苏镜说道:“跟乔昭宁聊聊如何?”

  乔昭宁立即笑道:“难怪我眼皮一直跳,苏警官,你想问什么呀?”

  “今天上午,《顺宁快报》记者刘向明遇刺的时候,你也在山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人说,凶手来自左边,而你正是在左边。”

  乔昭宁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苏警官,你不会真的把这个当成定我罪的证据吧?”

  “当然不会,”苏镜问道,“你一直在拍摄吗?”

  “是啊,”乔昭宁说道,“不信,问你老婆。”

  何旋却不领情:“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一直在看日食,再说了,天那么黑,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跑去杀人了。”

  乔昭宁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说道:“天啊,地啊,妈呀,娘呀,我都遇到些什么人呀!”

  何旋故作娇羞状:“别这么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一句话,把乔昭宁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苏镜问道:“你们直播的时候,两人相隔多远?”

  何旋说道:“还是有点距离的,我用的是无线话筒,当时我俩相隔起码有六七米的样子。是不是,老乔?”

  “是,六七米,所以你看不到我。”

  对乔昭宁,苏镜一直拿不准。他曾经怀疑过三个人,如今,余榭肯定不在山上,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在日全食发生的时候,颜雄飞离开了沈国麟的视线,他所在的位置在刘向明的左边;姚琐涵遇害的时候,他说在家备课,证人只有一个,他老婆;刘宁和皮华明遇害的时候,他跟专家组在夜总会,但是火车脱轨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专家都敢信口雌黄,何况要证明颜雄飞跟他们在一起呢?而且,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颜雄飞即便离开一会儿,谁又会关心呢?最棘手的是樊玉群遇害时,他跟复旦大学来的青年学者沈国麟在一起,沈国麟也证实的确如此。

  而对乔昭宁,同样是雾里看花。刘宁和樊玉群遇害的时候,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一次是在上网,有跟帖记录为证;一次是在图书馆,有借书时间为证。但是姚琐涵遇害的时候,他在无所事事地瞎转悠,没人证明;皮华明遇害的时候,他在搞一夜情。但是苏镜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老去骚扰容笑薇,难道性欲就那么强?在苏镜看来,他这么搞,就是为了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容笑薇提供的时间,都是看手机看到的,但是手机时间是可以调的!当然,他没有证据指证乔昭宁修改了时间,所以这个疑问也一直没问出口,如果问了,没准会被人说没情趣,而万一被何旋知道了,没准还会怪自己技不如人。

  现在,刘向明又被刺了,乔昭宁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心中的怀疑便越发强烈了。

  乔昭宁被他看得受不了,说道:“苏警官,我跟何旋是同事,关系确实比较好,但是我对何旋一点非分之心都没有,所以呢,你就不要老怀疑我了。”

  苏镜一时错愕,说道:“啊?什么?”

  乔昭宁问道:“老实说,你老婆这么漂亮,整天还在外面东奔西跑,你是不是不踏实啊?”

  何旋问道:“你说什么呢?”

  乔昭宁打个哈哈,说道:“我呀,是怀疑苏警官在吃醋,所以老怀疑我。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移情还是什么的。他表面上怀疑我杀了人,实际上,却是在担心我追你,”他叹口气接着说道,“哎,长得帅不是我的错,还到处乱跑,就是我的不对了。”

  苏镜被他逗乐了,转念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乔昭宁的确很帅,何旋又经常跟他一起合作,苏镜心里其实转过无数次念头,只是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他这才不去多想。如今,这种念头竟然被乔昭宁打着哈哈戳穿了!偏见是很要命的东西,也许真的是这种偏见,才使自己老是怀疑乔昭宁?苏镜说道:“想不让我怀疑你,你就赶快找个女人结婚!”

  乔昭宁哈哈笑道:“何旋,你看你老公竟然来逼婚了。苏警官,帮我介绍个女警官吧,到时候我就让我老婆天天盘问你家何旋。”

  三人说笑一阵便分手了,乔昭宁说要回家,苏镜则要再找余榭谈谈,何旋只好等他。

  《顺宁新闻眼》马上就要开播了,余榭正坐在直播间里,看着面前的十几个大屏幕。几年前,正是在这里,一个美女主播被谋杀在直播台上,星转斗移物是人非,当年那几个编辑、美编都已经不在了,全换上了新面孔。

  直播开始了,主持人欧阳冰蓝出现在屏幕上,播放头条新闻:《日全食现场记者遇刺》。

  几年前,主持人被谋杀后,《顺宁新闻眼》由半个小时扩版到一个小时,几年来,一直坚持了下来。看这架势,得等一个小时候才能跟余榭谈话了,正准备离开,余榭却招呼道:“苏警官,有什么事?”

  “没事,您先忙。”

  “不忙。”余榭把工作交待一番,便带着苏镜离开了直播间,“让主编盯一下就行了。是不是为案子的事?”

  “嗯。”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想了解一下乔昭宁的情况,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你怀疑他?”

  “也谈不上怀疑吧,只是想弄清楚一些。”

  “工作上是没问题的,绝对是一名好记者,私生活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没有女朋友。”

  “他性格怎么样?”

  “很有正义感,像那个哮天犬火锅店,他卧底一个礼拜,把他们的内幕给曝了出来。也很开朗很阳光,就是早几年有点奶油气,人长得太帅了,总是有这种感觉。后来,突然有一天,有人说:‘哎,乔昭宁变了。’我们这才发现,他身上奶油气不见了,变得阳刚了。”

  “他对媒体暴力是什么态度?”

  余榭叹口气说道:“现在很多记者都热衷搞这个,有的人搞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进行媒体暴力,像乔昭宁呢,是明知道是媒体暴力还乐此不疲,最近这次,把顺宁大学教授裸奔的画面都播了。”

  “这个应该也是编辑或者制片人的责任吧?因为你们要把关的。”

  “我只能说,他跟樊玉群想到一块去了,两人是一拍即合,我当时就反对播那些画面,即便播也要把人脸打上马赛克,可是他们偏不听,樊玉群还说渴望打官司,官司打得越大,节目收视率就越高。”

  “除此之外,他还参与过其他媒体暴力的事情吗?”

  “河南张海超开胸验肺事件之后,顺宁也有一个工人说,他得了职业病,还说工作环境非常恶劣,因为潮湿,所以很多人得了心肌炎。然后乔昭宁就做了一条新闻,采访了工人,暗访了公司的老板,当时老板的情绪很激动,说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话,然后乔昭宁就报道了。如果放在平时,顺宁职业病防治部门估计也不会太上心,新闻是易碎品嘛!过几天,人们就把这事忘了。可是那时候张海超刚刚开胸验肺,所以网上舆论非常大,网友说,开胸验肺不算什么,顺宁马上就要开膛验心了。所以,职防所不敢怠慢,立即进行调查,后来发现那家公司的确没什么问题,更没有很多工人得心肌炎。这个结果一出炉,那家公司就更加理直气壮了,声称要状告电视台。结果,乔昭宁继续报道这事,网友一致认为是那家公司和职防所勾结在一起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在问真相吗?”余榭说道,“哪能找到真相啊?连我都怀疑职防所,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乔昭宁就是利用了网民的热情,不断在这件事上制造话题,即便他们是清白的,面对汹汹民意也清白不了了。后来,职防所只好从省城请来专家再次检查。”

  “又是专家?”

  “不过,这次专家得出的结论是,那家公司的确有问题,最后罚了几十万。可是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得知,那家公司真的没问题,职防所是违心地做出了最后的结论。”余榭说道,“还有,乔昭宁报道的那家哮天犬火锅店,也有人说是媒体暴力,不过我是不认可这种说法的。”

  “后来,《顺宁新闻眼》的确做了那家店的广告啊。”

  “我们不能因为做了广告就说是媒体暴力嘛,像《顺宁都市报》那样为了广告而以曝光相威胁,那才叫媒体暴力。但是,乔昭宁这条新闻明显不是这种情况,”余榭沉思道,“不过也有人说,乔昭宁做这条新闻的初衷就是为了打击报复,我觉得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谁说的?”

  “苏楚宜。”

  “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问,也懒得问。”

  苏镜默默地点了点头,乔昭宁的嫌疑可以撇清了,作为一个媒体暴力的热情拥护者,他犯不着去杀那些志趣相投的记者。而如果他还有一丝怀疑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使他彻底从怀疑的迷雾中走出来。

  楼下,传来刺耳的警铃声。

  2嫌疑人遇刺了

  有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是乔昭宁双眼皮一直在跳,他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福是祸是吉是凶了。他跟苏镜作别之后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刚准备走,两个眼皮就开始跳了,何旋听到他的担忧之后,嘻嘻一笑说道:“你眼睛进沙子了吧?”

  乔昭宁涎着脸皮说道:“你给我吹吹?”

  “小心让我老公抓你。”

  乔昭宁的心情还是非常轻松愉快的,管他左眼跳右眼跳,其实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这个时候,车库里已经基本没什么车了,其他部门的同事早就准时下班按时回家了,只有干新闻的,没日没夜地干,回家时间也极其不固定。记者这行当,其实是表面光鲜内心彷徨,早几年有句顺口溜:“有女莫嫁新闻郎,一年到头守空房。”

  地下车库的光线非常昏暗,其实早几年还挺亮堂的,可是最近全国上下搞节能环保循环经济,台里就决定把地下车库的灯泡数量减少了六成,余下的灯泡也全部换成了低瓦数的节能灯。对这事,大伙其实都很清楚,没有哪个领导是不喜欢搞工程的。就看这些造价高昂的节能灯吧,按理说,节能灯的亮度是普通白炽灯的十倍,可是看现在这光景,能有一倍的亮度就算是烧高香了。萤火似的灯光无精打采地在空寂无人的车库里漫游,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片刻,于是前方便是一片黑暗。

  乔昭宁的车偏偏就停在光明之外,那点微光刚好够他看清自己的车牌。他摸索着车钥匙,心脏莫名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屏息凝神左右张望,除了死气沉沉的几辆汽车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空气中分明有一种味道,那是一种躁动不安的味道,据说死神每次造访的时候,都会弥漫出这种味道。

  车门打开了。

  驾驶座上一张卡片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普通的卡片,没有任何花纹只是白板一张,可是翻转过来,却是那个夺命的图案,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仿佛面目狰狞的魔鬼,看着乔昭宁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他越发紧张了,站在车门旁警惕地左右张望,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那人走走停停似乎在躲避什么又似乎在寻找什么。

  “谁啊?干嘛鬼鬼祟祟的?”

  没人回答,乔昭宁的问话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张云开是顺宁电视台一名普通的保安员,以前是在一个小区里当保安的,后来电视台招聘,他便来应聘了,结果很顺利地被录用了。在这里当保安,不但工资多个几百块,而且工作相对很轻松,在小区里,他几乎需要把每个业主及其家人的相貌记下来,因为如果记不住,业主回家还要被他盘问要去哪儿,人家会不高兴,不高兴的人多了,领导就要找他麻烦了。但是在电视台就不同了,只要记住一个台长几个副台长以及人事部、后勤部主任、副主任的面孔就行了,一旦这些大人物出现,他就立即立正敬礼,目送领导离开。而如果这些大人物正好开车过来,那他得赶紧过去开车门以示恭敬,至于其他几百号员工都无所谓,他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也影响不到自己的饭碗。

  不过不管是在小区里还是在电视台,他都要轮班,今天轮到他值夜班,下午6:00上岗,到凌晨2:00交班。此时,他照例在地下车库里转悠转悠,巴望着能不能看到一次“车震”。他有个同事曾经看到过一次,让大伙艳羡不已,从那之后,每个人值夜班的积极性都特别高昂,但是众人再也没看到过。

  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吆喝声,他停下脚步仔细凝听,但是这声音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接着,又一阵吆喝声传来:“你是谁?”

  另一个声音说道:“哼,制裁你的人!”

  “你到底是谁?”

  那人没再说话,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凄厉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地下车库,张云开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应该就在前方,难道出人命了?

  “出什么事了?”他大声吼叫着,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只有他轰轰的脚步声。他从光明跑进了黑暗,又从黑暗冲进了光明,最后又闯进了黑暗。一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开着,一个人倒伏在地上,他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张云开立即打电话报警,然后俯身到那人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气息微弱,呻吟着说道:“救我。”

  苏镜冲到地下车库的时候,乔昭宁已经被送去医院了,他的同事们正在拍照取证。邱兴华问道:“老大,你怎么也来了?”

  “我刚好在电视台。”

  “哦,来接嫂子下班啊?”

  “少贫嘴了,”苏镜说道,“我来查案的。发现什么没有?”

  “他的车被撬了。”

  “车里有指纹吗?”

  “有,已经提取了几枚。”

  “乔昭宁伤在哪儿?”

  “心口。”

  “有救吗?”

  “出了很多血,120的医生也不敢打保票。”

  “他当时神志还清楚吗?”

  “不是很清楚,一直在重复着‘救我救我’。”

  “凶器是什么?”

  “没找到凶器。”

  “谁报的警?”

  张云开作为报案人,此刻非常兴奋,他说道:“我今天值班,听到这边有人在搏斗,就赶紧过来看看,然后就发现他躺在这儿了,满地都是血。”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张云开把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苏镜喃喃问道:“另外一个人说是来制裁他的?”

  “是。”

  “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认出那男人的声音了吗?”

  “没有。”这绝对是实话,估计只有几位大人物的声音,他才能分辨得出来。

  “当时车库里还有其他人吗?”

  “应该有,”张云开说道,“我听到那边有车发动的声音。”

  “那车后来开走了吗?”

  “我没注意,”张云开说道,“我只顾得照看伤者了。”

  3黑幕

  乔昭宁住在ICU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匕首离其心脏仅差五毫米,只要再深一点,他必死无疑。由于失血过多,他休克了,还在昏迷中,医生正在给他输血,并做胸液引流手术,苏镜看了一会儿,知道现在还没法询问乔昭宁什么问题,只好离开了医院。

  邱兴华打来了电话,他查了案发时进出地下车路的车辆信息,发现乔昭宁一个同事差不多就是在保安报警的时候离开了地下车库。

  听到这个名字,苏镜一阵犹疑,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此人,也许这仅仅是巧合?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是生活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巧合?他决定立即去讯问苏楚宜。

  苏楚宜对余榭很有意见。

  湖北荆州有三名大学生为救人而牺牲了,这件好人好事本来会像众多见义勇为的英雄一样很快被人们遗忘,可是这三个英雄的同学在网上发的帖子再次将舆论炒热了。一时间,见死不救、天价捞尸成了关键词,当地政府很快澄清,见死不救的情况是不存在的,天价捞尸则却有其事。网上甚至还发布了一张图片,一个船主站在船头,牵着泡在水里的尸体,疑似在讨价还价。

  这么大的事,《顺宁新闻眼》自然不会放过。

  余榭派了两名记者前往荆州,一个是何欢欢,一个不是苏楚宜,而是连恒福。

  听到这个安排之后,苏楚宜立即去找余榭交涉,但是余榭说已经定下来了,“你们两口子也不用天天粘在一起吧?”

  不怕站错队,就怕跟错人。苏楚宜知道自己栽了,以前他跟樊玉群走得太近了,自然招余榭的恨,于是时不时地玩点小花招,虽然不至于整死人,但是能让你恶心一下,他也心满意足了。

  苏楚宜不再坚持也没法坚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随他去了。今天,他是来做配合工作的,何欢欢和连恒福采访的新闻传回来,他来编辑。荆州市八凌打捞有限公司的陈波已因敲诈勒索被治安拘留了,他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思兹念兹的只有何欢欢。做完片子之后,他立即离开了电视台,回到家里给她打电话,可是何欢欢一直没接。他心里很是着急,想当年,他能成功追到何欢欢,就是因为姚琐涵不在身边。现在他又不在身边,连恒福……应该不会吧?

  苏楚宜一直在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候,苏镜来了。

  苏楚宜惊讶地看着苏镜,问道:“苏警官,你怎么来了?”

  对苏楚宜,苏镜一向是开门见山:“乔昭宁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啊?什么时候?”

  “就在你离开电视台的时候。”

  “哦。天啊,天啊,怎么回事啊?几年前,夏秋雨大姐说,我们电视台风水不好,你看果然是这样,从那时候到现在,我们有多少同事被杀了啊!”

  “他被杀的时候,你应该就在地下车库里。”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是在车库里被杀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遇刺吧?他还没死。”

  “谢天谢地,那就好那就好,老乔这人挺不错的。”

  “你当时在车库里没听到什么?”

  “好像有几个人在嗷嗷地叫,也不知道叫什么,我急着回家,就没管,开着车就走了。”

  “乔昭宁曾经做过一条新闻,说哮天犬火锅店用回收油,很多人为他叫好,但是听说只有你说他是在打击报复,说他在搞媒体暴力,有这回事吗?”

  苏楚宜的脸色红了红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能详细跟我讲讲吗?”

  “这……这事,苏警官也想知道?”

  “我现在对你的立场很感兴趣。”

  苏楚宜无奈地一笑,说道:“看来,我再次成为警方的嫌疑人了。”苏楚宜接着说道:“这事我也是听说的,做不得准。据说乔昭宁去暗访这家火锅店的初衷,并不是什么社会责任感的驱使,而是在那家店受气了。有一次,他去那里吃火锅,看到一片白菜没洗干净,就吹胡子瞪眼睛地把服务生一顿臭骂,骂到最后,把老板也给骂出来了。老板想息事宁人,可是乔昭宁不依不饶要老板免单,老板也火了,最后骂乔昭宁是个小白脸。后来,乔昭宁直接给卫生局、工商局打电话,要他们来查处,维护消费者权益。可当时是下班时间,没人搭理他。老板就越发得意了,乔昭宁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忍了。据说,就为这事,乔昭宁才乔装打扮去应聘传菜员,进行了暗访。”

  苏镜说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私心也好公心也罢,那家火锅店的确是有问题的。”

  苏楚宜嘿嘿一笑,说道:“还有个更不靠谱的事,你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当真了。据说那家火锅店本来一直很规矩的,可是老板说,后来招了一个员工,那员工老是跟他说这油倒掉浪费了,应该收集起来,反正也没人知道。一次两次,老板没在意,说得多了,他就听心里去了。商人嘛,本来就有趋利动机,资本嘛,本来就是血淋淋的。所以,他终于用上回收油了。问题是,等那篇报道见报之后,那个员工没辞职就走了,最后一个月的薪水都没要。所以,老板怀疑那个员工就是乔昭宁雇来的。”

  “这可真是捕风捉影啦。”

  “是,所以告诉你了嘛,不能太当真。”

  “你认识那家店老板?怎么这么熟悉?”

  “不认识,”苏楚宜说道,“这事我是去卫生局采访的时候听说的。”

  苏镜呵呵一笑:“你这故事一讲,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苏楚宜无奈地说道:“没办法,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我就生了一副嫌疑人的命。问吧,苏警官,你还想知道什么?”

  “姚琐涵是你的前情敌吧?他被杀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前情敌,”苏楚宜咂摸着说道,“这个词,听着好别扭啊,怪怪的。”

  苏楚宜尽其所能地回忆着,有时候还要上网查查新闻,他是这样解释的,对一个记者来说,确定自己时间坐标最好的方法就是查新闻,看到一条重要新闻,就能想起自己那天做了什么事。

  苏楚宜说,姚琐涵被杀的时候,他跟何欢欢在看电影。

  “哪家影院?”

  “哎,就这,”苏楚宜一指家里的液晶电视,“家庭影院。”

  苏镜又气又笑,挥挥手说道:“你继续。”

  刘宁遇害的时候,他还是在跟何欢欢看电影。

  “又是这里?家庭影院?”

  “不,那天不是,那天我们去的是金圣影院,晚上8:05的场,片名还真忘记了,总之一大堆明星,但是拍得很烂。”

  皮华明遇害的时候,他跟何欢欢在泡吧,伊人酒吧,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家。

  樊玉群遇害的时候,他跟何欢欢在采访,主题是:所谓价格听证会基本上都是给婊子立牌坊。

  “当然,我们做出来的新闻不会这么不文明。”苏楚宜解释道。

  刘向明遇刺的时候,他跟何欢欢在城市广场采访看日全食的小学生。

  苏镜立即给何欢欢打电话求证,可是电话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

  “苏警官,你最好一直守在这里,免得我们有机会串供。”

  苏镜没守多久,何欢欢打回了电话,先是对刚才没接电话表示歉意,说他们正在采访三名大学生的同学和家长,他们认为对打捞公司老总的处罚太轻,“拘留十五天,罚款一万元算什么处罚呀?”因为周围环境太嘈杂,所以没听到电话响。表达歉意之后,就问:“苏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当听说要调查苏楚宜的行踪时,何欢欢表达了一定的惊讶,然后开始回忆那几天她在干什么。结果跟苏楚宜说得一模一样,时间精确到分钟。

  苏楚宜笑了。

  苏镜走了。

  4错综复杂的案情

  “哎哟,大忙人,你总算回来了?”苏镜一进家门,何旋就责备道。

  “是啊,你那些同事,一个比一个难缠。”

  “乔昭宁没事吧?”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你又去缠我哪个同事了?”

  “苏楚宜。”苏镜简要说了下经过,然后说道:“我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难道何欢欢的时间观念这么强?对每次活动都能精确到分钟?”

  “这个我可以作证,她的时间观念确实很强。”

  苏镜泄气了,他本来还对此存疑呢,如今看来苏楚宜真的是清白的。

  “哎,没想到,还有人有这种天赋。”

  “她这可不是天赋,”何旋说道,“那都是练出来的。何欢欢刚工作一年,就出了一次大事,写了老长老长的检讨。”

  “啥事啊?”

  “迟到呗,”何旋说道,“一个人大副主任的活,她迟到了五分钟。那副主任刚从副市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本来就火大,一看记者竟然迟到了,就觉得不受重视了,伤自尊了,于是亲自打电话给我们台长,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虎落平阳了?这话说得多重啊?所以,便让何欢欢写检讨,据说改写了十几遍,台长总算满意了,这才交给了副主任。而且,不但何欢欢写了,就连樊玉群都写了。”

  “为什么?”

  “他是制片人啊,当然也有责任啦!何止是他,连我们台长都跟着写检讨呢!”

  “何旋,你知道我想起谁了吗?”

  “冷建国?冷建国故事参见《杀人游戏之皮下注射》。”

  “是,就是他,照这种搞法……哎哟,我真是佩服何欢欢,竟然没疯掉。”

  “说说你的案子吧,”何旋问道,“乔昭宁也遇刺了,头号嫌疑人没了。当时你又跟余榭在一起,他肯定也不会是凶手了。”

  “你怎么知道当时我跟余榭在一起?”

  “我耳目众多呗,”何旋说道,“电视台那是我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不了主,知道点及时信息还是可以的嘛!”

  “电视台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苏镜说道,“我一度怀疑苏楚宜,现在看来也没啥疑点,而且我觉得苏楚宜不像那种会杀人的人,但是他总是给人很想杀人的感觉,从宁子晨被杀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他。”

  “所以,他才应该算是头号嫌疑人,乔昭宁比不过他。”

  “余榭可以排除了,那就剩下一个颜雄飞,”苏镜说道,“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在哪儿。他曾经质问过我,如果他要为媒体暴力杀人的话,那乔昭宁为什么还活着?”

  “现在乔昭宁终于遇刺了,你说他还会有什么话说?”

  “不知道啊,”苏镜叹口气说道,“我觉得好乱啊。现在的问题是,即便颜雄飞刚巧今天晚上到过顺宁电视台,可是你们制片人遇害的时候,他却有十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天中午,他跟沈国麟博士在吃饭。”

  “这个沈国麟会不会是跟他一伙的呢?”何旋说道,“第一种可能是,这个沈博士也是反对媒体暴力的,于是专程飞到顺宁跟颜雄飞一起杀人;第二种可能是,这个沈博士是假的,真的沈博士根本没来顺宁。”

  苏镜禁不住弹了老婆一个暴栗:“你可真会想啊,哈哈哈,这个沈博士绝对假不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知道我们局长爱好什么吗?”

  “什么?”

  “他最喜欢收藏书画了,当代书法家画家的作品,他收藏了很多,等着将来升值呢!”

  “你突然说这事干嘛?”

  “这个沈博士,不但是复旦大学的青年学者,还是上海书法界的一颗新星。上次他在那张传播模式图上填的空,我拿给局长看了,局长一看那字,就问:‘这是谁写的?’当时就把我问愣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呢,他就说:‘这很像沈国麟的字啊!’你要知道,我们局长对书法钻研多年了,肯定不会看走眼。”

  何旋哼了一声说道:“小样,看不出来,还是个书法家呢!”

  5开胸验肺的启示

  大学的大门是永远敞开的,上次苏镜到顺宁大学的时候就是一路绿灯,径直找到了颜雄飞上课的教室就坐了下来;但是这次他却被拦住了,门卫拿着一把“手枪”就冲他额头开了一枪,然后看看读数,36.5℃,正常,放行!

  甲流闹得越来越凶了,据说80%的流感是甲型流感,国内很多学校都爆发了集体疫情。顺宁昨天刚有十几个学生被确诊了,所以校方如临大敌,对一切进出校园的老师学生都要进行体温检查,闲杂人等还要被盘问再三才能放行。走在校园里,到处可以看到戴着口罩的学生,甚至有一堆学生情侣分别戴着口罩在接吻,同学则在给他们拍照。年轻真好,他们一无所有,但是他们前程远大。苏镜叹息着年华老去,踱进了一间教室,前排就座的就是上次风波的主角杨玉茹,还是随意地扎着一个马尾辫,着一身T恤衫一条牛仔裤,人是白白净净,坐在位子上笑语嫣嫣地跟同学打着招呼。

  苏镜照例走到后排坐下,过得片刻,上课铃响了,颜雄飞和沈国麟一起走进教室。颜教授先向学生作了一番介绍,说沈博士是复旦大学的青年学者,曾经赴耶鲁大学学习政治学和国际关系,对媒介管理颇有研究,然后自己做了开篇便邀请沈国麟上台演讲。,讲到成都三级政府晒权力清单,市民可随时上网监督;又说到成都实验学校、外国语学校等上百名老师罢课,从老师罢课,又讲到关于罢课的帖子全被删除,从帖子被删除,又讲到中国的网警,讲到有专门的公司进行网络公关,花钱把负面新闻撤下来……最后说道:“下面有请沈博士给我们做演讲,介绍美国的网络监管。”

  颜雄飞在杨玉茹身边坐下,两人互相点点头。沈国麟的演讲题目是《政府权力的扩张与限制:国家安全与美国政府网络监管》。本来苏镜一看这题目就要昏昏欲睡,却没想到这题目其实可以很有意思。

  讲座在铃声和掌声中结束,沈博士挥挥手向苏镜打个招呼。学生们走后,颜雄飞先迎上前道:“苏警官,你是我见过的最好学的警察了。”

  “哈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活到老学到老嘛。”

  沈国麟问道:“苏警官肯定不是为了来听课的吧?”

  “目的虽然不是听课,但是听课的收获更多啊,”苏镜转向颜雄飞说道,“实不相瞒,颜教授,我是来向你问几个问题的。”

  “那我回避一下。”沈国麟说道。

  “不用不用,”颜雄飞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苏警官,您请说。”

  苏镜说道:“昨天晚上,又有人遇刺了,我想知道颜教授在哪里?”

  颜雄飞说道:“苏警官,我真不明白我怎么就成了你的嫌疑人了呢?”

  “很简单,第一,你反对媒体暴力;第二,你本人被媒体暴力伤害过。”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应该很多吧?”

  “我会挨个查的。”

  “好吧。”颜雄飞说道,“昨天晚上我在家里看书。”

  “有谁证明?”

  “很可惜,我老婆昨天晚上有个饭局很晚才回来,所以没人给我证明。”

  颜雄飞的话一直很冲,苏镜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据说教授的脾气一向很大,苏镜算是领教到了。沈国麟见状赶紧打圆场,他呵呵笑道:“苏警官,颜教授怎么会去杀人呢?他反对媒体暴力,主要是把这种观念传输给学生,使将来的媒体暴力能少一些。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苏镜也知道,一个人反对媒体暴力就认为他会为此杀人,这是不对的;但是如果这个人偏偏又被媒体暴力伤害过就值得认真对待了。偏偏颜雄飞就是这样一个人。

  沈国麟继续说道:“难道凶手会认为杀了几个人就能阻止媒体暴力了?”

  苏镜说道:“有时候,要办成一件事情,必须引起社会关注,而要引起社会关注,必须做出一些非常的举动,比如说如果没有张海超的开胸验肺,关于职业病的问题就不会引起广泛关注;如果没有孙中界断指鸣冤,上海就不会那么快对钓鱼执法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要知道之前已经有一宗钓鱼执法案闹得沸沸扬扬,但上海一直对这事不予置评,直到孙中界做出过激举动,上海才坐不住了。”

  “你这种说法乍一听很有道理,可是经不起推敲。不管是开胸验肺还是断指鸣冤,当事人的目的都达到了,都找来了记者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可是这几宗谋杀案呢?凶手难道会找来记者开个新闻发布会,说杀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搞媒体暴力?”

  据说人的大脑有一百多亿个脑细胞,现在苏镜的这些脑细胞不停地冲撞着,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沈国麟几句话就企图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向他处,他用意何在?难道真的像何旋说的那样,沈国麟是专程飞过来杀人的?

  不像!

  苏镜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而最关键的却是,沈国麟的推论也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苏镜有点迷糊了。

  沈国麟继续说道:“也许我不该多嘴,但是自从上次见了你之后,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案子,在思考媒体暴力对社会的危害。我和颜教授也讨论过这件事,总觉得凶手是另有目的,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也许,在每个死者身旁放那张卡片,只是为了迷惑警方呢?”

  苏镜可以说是无功而返,但是又可以说是大有收获,因为沈博士的一番话,使他豁然开朗。

  是的!也许媒体暴力只是一种假象,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目的的假象。

  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是当媒体暴力的路走不通的时候,试试别的路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