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最好的报答

　　是夜，凉州城外四十里的地方，火把通明，两军对垒。董天伦立于阵前，看着对面的张鼎和马腾，气得目眦欲裂，如果这个世上有后悔药，董天伦情愿从来没有碰上过马腾……如果不是自己轻信别人，不把马腾引到自己的身边，就不会遭遇今日的背叛……董天伦这样想着，咬牙切齿道：张鼎，你这老匹夫！你何德何能，舰居太守之位？如今又联合马腾小儿害我至此！

　　张鼎曾经也是著名的“张将军”，今夜全副武装上战场，多年前的盔甲，配上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还有胯下的大青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指着董天伦大声呵斥：董天伦，并非谁要害你，实在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你身为西凉府都护，本就权倾大西北，应该上感天子之恩，对下优恤百姓，方不负你守土一方的神圣职责。而你万不该意图自立小朝廷为王，又将臣子人伦置于九霄云外！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目下，你的悖逆行为已被本府查清，你恶贯满盈，罪不容诛！我今天如果不杀你，连老天都难以容忍了！

　　老天？董天伦哈哈大笑：老天在哪里？如今的朝廷却不知还能苟延残喘多久？皇帝昏聩、宦官当政，只有你这般的迂腐酸儒才时时刻刻想着为汉室死忠。我董某人却偏要搏上一搏，这就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这逆贼！张鼎斥道：为人臣者当思匡扶社稷，而你既知朝政痈疥却还要雪上加霜。到如今，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

　　董天伦再不与张鼎说话，转而盯向马腾：马腾小儿，速来与董爷爷一战，让尔死于我长槊之下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马腾也不与其废话，打马上去便与董天伦战在一处：一个是叱咤西凉的一代枭雄，一个是系出名门的少年英雄，两厢里倒也打了个棋逢对手；一个是为称霸西凉势在必得，一个是为维护正义拼尽全力，厮杀间难分伯仲。

　　两个人很快便交战百来回合，饶是董天伦再骁勇善战也渐露颓势，毕竟马腾少年英豪年富力强，再加上董天伦刚刚不明就里中了埋伏损耗了精力，此时已然强弩之末，枪来槊往间一个破绽被马腾挑于马下，早有捆绑手上前将其缚住押到了张鼎跟前。

　　董天伦一众亲信看到主将被捉，都没有再战之心，纷纷弃战而降。董天伦知道大势已去，颓然长叹一声，任由张鼎调派兵勇押解回城。余下叛军树倒猢狲散，虽人数远超对方许多，无奈失了主心骨，又得了太守亲口许诺降兵不予追究，一个个皆倒戈相向，没费多少工夫便被马腾收编重整了。

　　而此时的马腾因大败董天伦，彰显出超群的武艺，再加上张鼎太守的庇护，俨然已成了西凉军新的标杆人物。

　　张鼎、马腾押回董天伦不敢懈怠，连夜过堂审讯。

　　西凉府如此大的兵马异动，少不得惊动了西凉所有的官员。深夜的太守府大堂上，闻讯而来的官员依品级坐列两旁，还有官品较低的官员和胆大而又好事的百姓也聚在大堂外旁听。堂下是参与这次叛乱的董天伦一众亲信将领，此刻皆除去盔甲缚了手足跪听发落，而董天伦虽也捆绑但拒不下跪，依然昂首挺立。

　　张鼎顾不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宣布开堂问审：兹有西凉府都护董天伦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自立为王，现人赃并获拿于堂下，如此罔顾人臣之礼的逆贼依大汉律当判车裂大刑。董天伦，我且问你，你可服判？

　　董天伦仰天大笑：张鼎老贼，本大将军知你心思，不过是一向看董某不惯，因而罗织这莫须有的罪名故意加害于我。谋反？张鼎老贼，有什么证据你倒拿出来与众人看看。

　　张鼎向提剑在侧的马腾微点了点头，马腾走到堂下向太守单膝跪禀：太守大人，末将有证物呈上。说话间将两份信函自怀中取出上呈公案。

　　张鼎自然清楚这就是涉及董天伦谋反的私密信件，他也看过不止一遍，甚至上面的内容都能倒背如流，但当着其他属僚还需要做足全套文章：呀！这果然是董大将军谋反时联络外敌的证据！扫了一眼堂下两侧那些满含探究的面孔，接着道：究竟是何物自当传与各位大人一观，以辨是非。

　　且不论那些官员传阅信件时的窃窃私语，董天伦甫一看到马腾亲手拿出密函，再也控制不住滔天的怒火：马腾小儿，你这小畜生忘恩负义，枉我信你用你委以重任。当日你初来西凉受张鼎羞辱，是本大将军接你回府奉为上宾，你竟不念一点恩义生了反骨，联合张贼来害我。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你这个小畜生简直狼心狗肺……

　　这般辱骂让年轻气盛的少年将军再也沉不住气了，还没等董天伦骂完，就被马腾一记窝心脚踹翻在地，众人再看时董天伦已仰面倒在地上，随后一口污血如血雨喷出，刚好染了坐在近畔一文官的袍角，那人嫌恶地瞪了董天伦一眼，嘟囔了一句：晦气！

　　此刻的董天伦脸色灰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当初为一府都护极尽荣盛之时的半丝神釆。

　　马腾站在董天伦上方义正词严地说：你狼子野心、不忠不义，人人得而诛之，我马家世代效忠汉室天子，岂能与你这反贼为伍。若不用良计怎么获取你谋反的证据？你不是说到报答二字吗？令你伏诛就是最好的报答！

　　众人此时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日马腾与太守唱了一出苦肉计，以此取得董天伦对马腾的信任，进而由马腾蛰伏董府方便行事。直到截获密信，那信函之上虽然并未有多确切的内容，但太守将计就计佯装发现龙首山的秘密，故大张旗鼓调兵遣将去攻打。无奈董天伦做贼心虚，慌乱中就上当了。好在有亲信说，张鼎所带兵马不多，故趁夜带了亲信将官出城秘密追杀，却不知太守安插于军中的另一偏将田金泉，联合马腾早已在凉州城外张网以待，这才中了埋伏，更因阵前不敌马腾而沦为阶下囚。唉！真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张鼎看马腾因受漫骂愤而动粗一脚踹倒董天伦，怕将其当场致死而赶紧阻止，董天伦虽已擒获，但他背后还有隐秘未曾交代明白，便继续审道:董天伦，本太守早窥得你有反心，所以与马腾将军商定了计议，用苦肉计取得你的信任后打入董府，以方便获取你谋反的证据。如今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赖不认。日前，本太守已向洛阳奏报，天子御笔批示“但有确证可斩杀阵前”。念你我同僚多年，倘若你肯将十万匈奴私兵召出龙首山解散或为朝廷所用，本太守必为你周全一二，你的死罪难免，但要保下家小也并不是办不到。说完示意书吏将笔墨递至董天伦身前。

　　哈哈哈！董天伦强撑起身：张鼎，你做梦！成王败寇，今日若事成家小跟着我自有荣华锦绣，一旦遭难，他们又怎能独善其身，你要杀便杀，休想诱我上当，来日自有人替我取你项上人头！

　　继而对着马腾又道：小畜生，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为我报仇雪恨……还有你们……

　　董天伦眼神扫过堂上众人，话语里满是怨毒，胆小的竟被吓得面显惧色，身体微微颤抖。

　　张鼎急忙喝止董天伦的胡言乱语。也就在这个时候，董天伦急速冲向案前，企图用案几伤害张鼎，马腾一跃将张鼎护于身后，反身一剑刺出，那剑锋来势太快董天伦根本来不及避让，便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利剑刺进了自己胸膛……

　　一代枭雄董天伦，顷刻间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