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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最潇洒的男人

第十六章:最潇洒的男人

书名:国家使命作者名:陈玉福本章字数:17936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14

  1

  在省城开完会后,李佩其就马上给公司职工医院的刘院长打通了电话,他迫不及待地问陈一莲的情况。刘院长说陈一莲仍然在昏睡。

  打完电话,李佩其和王晓伟就驱车赶到了省城飞机场的出口处,他们要接上从北京飞来给陈一莲会诊的专家,然后一块回到新城去。

  王晓伟仍然是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他心里记挂着陈一莲的病况,不时抬头望望机场的天空,看飞机到了没有。李佩其虽然也是心急火燎不时地看表,但仍一再地安慰着王晓伟,叫他不要担心。

  王晓伟看了看手表:“专家们该下飞机了。”

  “晓伟呀,你知道部里为什么点名让我们两个参加这次会议吗?”李佩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

  “部里担心大爆破不能如期进行,所以点名让我们到省城来。”王晓伟望着李佩其:“就是要给我们打打气吧。”

  “原来计划周总理开完这次冶金工业会议后,要到我们公司来的。”李佩其望着出口处说,“可毛主席突然决定让周总理出访苏联。所以,计划就有了变化。”

  王晓伟听了心里一阵激动:“原计划部里让我们开完会接周总理到新城公司?是这样吗?”

  “是呀!”李佩其回答道。

  “那我们接不了周总理,倒接上了给一莲会诊的北京专家。也好啊!”王晓伟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高兴地说。

  李佩其指指出口处大门:“喏,他们来了!”

  李佩其和王晓伟将北京请来的专家接到了公司医院,他们想等着北京专家诊断的结果出来。就在这时,李佩其的秘书追来了,说于副总正在公司等他,说有要事相商。李佩其人在医院心里还惦记着大爆破的事,所以,他给王晓伟交代了几句就跟着秘书走了。

  回到办公室,他立即叫来了于振中,于振中问了问陈一莲的情况后,就马上汇报了这几天公司的工作。汇报结束后他问于振中这两天苏联老大哥有什么反应没有。于振中得意地告诉他,按照你的指示,我们没有跟他们发生任何冲突,就是说没有理踩他们。李佩其听了,又叮嘱他,于副总,在生活上可要多关心人家呀!让他们吃好,有酒喝。库尔茨抽烟,送点烟给他。于振中听了,让他放心,对苏联人的后勤供应,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李佩其拿起话筒静静地听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放下话筒。

  接着,李佩其谈到了正题,语重心长地说:“大爆破是我们目前工作的中心。你和晓伟、天忠一起再好好商量一次,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认真地研究一下,要做到万无一失。”

  “李书记,你放心吧。”于振中郑重地回答。

  “刚才医院来电话,让我赶紧去。”李佩其说着站了起来:“你去忙吧。”

  “北京的专家来了就好了。”于振中和李佩其一起走出办公室,“有时间,我就去看看一莲同志。”

  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北京来的专家正在等着李佩其。

  李佩其一到医院,就直奔办公室,握着专家的手,急切地问:“李院长,情况怎么样?”

  “李书记,人倒是没有生命危险,”李院长看着李佩其,脸上并没有乐观的样子,“但是……”

  李佩其一听人没有生命危险,心里一阵欣喜,他感激地望着李院长:“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就是次要的了。”

  李院长严肃地对他说:“这个其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最最重要的事啊!”

  “李院长,有什么情况你尽管说。”李佩其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从李院长的神情话语中他已体会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陈医生有很严重的子宫肌瘤,再加上过度疲劳,才导致了这个结果。”李院长紧皱眉头说道。

  “子宫肌瘤?严重吗?”李佩其紧张道。

  “为了保证陈医生的生命安全,我们决定给她做子宫全切手术。”李院长无奈地告诉了李佩其这个结果。

  “子宫全切?”李佩其愣住了。

  李院长对李佩其道:“后果是,陈医生将终身不能生育!”

  “终身?”李佩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是!终身。”李院长肯定地说。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李院长的回答,觉得这个事实对一莲来说,简直太残酷了。她将从此失去一半做女人的权利!不,不行,绝对不行!李佩其期盼地望着李院长“李院长,请你再想想办法,难道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是的,李书记。”李院长冷静地说,“我们请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你作为陈医生最好的朋友,请你决定是否进行手术。”

  “如果不手术,她会有生命危险吗?”李佩其又问了一遍。

  李院长郑重地点点头:“有。”

  “那就请李院长给她手术吧。”李佩其不假思索地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虽然他的心此时如刀割似的疼,但是想到能保住一莲的生命,他就什么也不顾了。

  李院长把病历递给了他:“李书记,请你在上面签字。”

  李佩其接过病历单,觉得有千斤重。此时此刻,陈一莲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已经非常非常地辛苦了,病魔为什么还要缠着她不放?这样一想,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拿着笔的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写在了上面。

  “谢谢李书记!”李院长接过了病历单。

  李佩其拉住了李院长的手,觉得一莲的性命全系在李院长的这双手上。他担忧地再一次问道:“李院长,再请教一下,只要手术,她,她绝对不会有……”

  “李书记,你放心吧,我保证!”李院长信心十足地回答。

  “李院长,只要她活着,生不生育,我,我……这都不重要的!”李佩其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握着李院长的手说。

  李院长看着这个重情重义的书记,感动地说:“放心吧,李书记,除此之外,她不会有事的!”

  李佩其转身向陈一莲的病房走去,他要再去看看她,他希望能亲眼看到她醒过来,希望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了田秀丽和陈刚在里边的说话声。

  陈刚又来给陈一莲送饺子了,他把饭盒放在陈一莲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阿姨,今天的饺子包括馅、面皮都是我做的。你一定要吃呀!阿姨!”

  田秀丽搂住陈刚安慰道:“刚刚,阿姨一定会醒过来的!你去好好上学念书,这样阿姨才放心呀!”

  陈刚听话地点点头,忽闪着泪眼说:“田阿姨,等我阿姨醒来,一定要让她吃饺子。你,你告诉她,今天的饺子是我……”

  李佩其要推门时,门被里边的人打开了。他看到出门的陈刚,连忙给儿子擦去了眼泪,爱抚地望着他说:“刚刚,坚强一些!你阿姨做完手术就好了。”

  “手术?谁做?是北京来的李阿姨吗?”陈刚急切地问道。

  李佩其觉得陈刚越来越懂事了,对他说:“对,做手术,这北京来的李阿姨可不得了,她是大专家。”

  “她的技术比我阿姨还要好吗?”陈刚抬起头,望着爸爸。

  “当然!”李佩其肯定地点点头,拉着他的手,一直把他送到了楼梯口,“时间不早了,快去上学吧!”

  “爸爸再见!”陈刚向李佩其挥挥手,走下楼去。

  李佩其望着陈刚下了楼,才转身趙了病房。

  田秀丽在陈一莲的病床前料理着。见李佩其进来了,把饺子递到他手里说:“你儿子亲手做的,你尝尝。”

  李佩其看了看仍旧昏睡的一莲,又看了看病床旁输液器里“嘀嗒”着的液体,吃了一个饺子,“嗯,热的!还是韭菜馅的,是刚刚做的?”

  “是啊!我去给他做饭,到家里一看,他正在包饺子呢,包得还挺好的。我问他跟谁学的?他说跟阿姨学的,还说阿姨特喜欢吃饺子,他要亲手包一顿饺子给阿姨吃。他还特别交代,等一莲姐醒来了一定告诉一莲姐,这饺子是他亲手做的。”田秀丽滔滔不绝地说着,她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这孩子,”李佩其的心里感到特别地欣慰,他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一莲,想到陈刚能这么懂事,全靠一莲的培养和教育啊,自己每天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管教孩子。

  李佩其坐在床前,看着陈一莲,不禁喃喃地髓:“一莲,李院长下午给你手术。放心吧,手术后你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说着,他又握着一莲的手,沉重地说:“一莲,实在对不起你,我真是太忙了!没能照顾好你。等你手术后,我……我正式、正式……”

  田秀丽在一旁听着,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她等着李佩其赶快说下去,可是半天也没听到下文。她着急地看着他说:“正式什么?李书记,你倒是说呀!是正式向一莲姐求婚!是吧?”

  李佩其抬起头,见田秀丽正含着眼泪望着他,迫不及待地等着他说下去。他对田秀丽轻轻地说:“秀丽同志,能不能请你离开一下?我,我单独和一莲待一会儿。”

  田秀丽看了看他俩,走了出去,轻轻地拉上房门。

  这时,李佩其心中的痛楚再也无法忍受,对一莲一往情深的爱恋再也无法控制。他爱怜地望着她,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上。他含着热泪轻轻±也擦去了一莲手上的泪水,郑重地说:“一莲,现在,我,我,正式向你求婚!你不能拒绝我!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

  忽然,李佩其感觉到陈一莲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她的眼角上渗出了泪来。他忍不住叫起来:“一莲!你能听到我的话吗?啊?那我告诉你,我爱你!”

  “我一莲姐醒了?”门外的田秀丽听到李佩其的呼唤,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她摇着陈一莲,不停地叫着:“一莲姐!一莲姐!”

  陈一莲仍旧静静地躺着,李佩其转过身去悄悄地拭去了自己的眼泪。

  2

  为了在小凤山2号矿区实施定向大爆破,攻关小组的同志们这几天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各种准备,王晓伟作为公司总工程师,这段时间比别人更忙,整日在办公室里审查各个部门送来的图纸以及有关资料。当李佩其走进办公室时,王晓伟也没听到,直到站到他身边时才发觉。

  “晓伟,有情况,快叫上于副总,我们一起去专家楼。”李佩其神秘地对他说。

  王晓伟一听专家楼,就马上联想到上次他们在那里喝酒的情况,当时李佩其喝得胃病复发,听陈一莲说再喝下去就会胃穿孔,自己那天也是喝得东倒西歪,还是于振中把他送回家的。他奇怪地望着李佩其,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去专家楼,如果他再喝酒,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李书记,到专家楼有什么事,我和于副总去就行了。”王晓伟站起来说。

  “怕什么?”李佩其看他那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怕苏联人让我喝酒?告诉你,我今天还真想喝!”

  王晓伟不解地望着他,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李佩其转身望着墙上挂着的定向爆破示意图,语气坚决地说:“反正我今天想喝!”

  王晓伟觉得李佩其今天有些反常,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找上门去喝呢?简直不可理喻。他担心地说:“苏联人……你那胃……”

  “别说了,快去找于副总吧!”李佩其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王晓伟急忙走出门去,在去于振中办公室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一莲的病情不佳,影响了李佩其的情绪,让他的心情这么烦躁,想借酒浇愁?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得马上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一莲的病情。

  进了于振中的办公室,王晓伟急慌慌地说:“于副总,赶快拨通医院的电话。”

  于振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按他说的拨通了电话。他用手蒙上话筒,望着王晓伟说:“说,王总工,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李书记今天有些不对劲,我问一下刘院长,是不是一莲的情况不大好。”王晓伟紧张地说道。

  于振中一听是探一莲的病情,连忙站起来,把话筒给了他:“来,你问吧!”

  “喂,是刘院长吗?哎,你好!我想问问一莲同志的病情呀。”王晓伟接过电话小心翼翼地问着,仔细地听着,“嗯,嗯,好,好,拜托了,谢谢!”

  于振中在一旁注视着王晓伟通话时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原本显得紧张的肌肉好像渐渐松驰了,最后还微微有了些笑意。等他一放下电话,于振中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北京来的专家正在给一莲做手术,很顺利。”王晓伟喜形于色地说,不过对李佩其的烦恼从何而来却更加不理解了,“那李书记又吃错什么药了?”

  “他是担心手术出意外吧?”于振中猜测道,他站在客观的角度,明白李佩其和一莲两人之间的感情太深厚了,旁人是无法了解这些的。

  王晓伟听了,轻松地笑了笑说:“人家刘院长都说了,像这样的小手术,安全系数、成功率在百分之百!”

  “那他应该高兴才对呀!”于振中摸摸脑袋,他觉得这事真让人弄不明白。

  “高兴?”王晓伟想了想,“是高兴吧,他要去跟苏联老大哥喝酒呢!”

  于振中一听又跟苏联人喝酒,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啊,他不要他的胃了?”

  当他们两人来到李佩其的办公室时,李佩其正在焦急地等着他们。让他们坐下后,便展开桌上的图纸,对他们说:“在论证会上,罗吉诺夫虽然否决了我们的方案,可是,我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某种信息。”

  “什么信息?”于振中奇怪地望着他问。

  王晓伟听了也皱着眉头在心里猜测着:“你是说……”

  “上次论证会上于副总读那些数据时,我注意到罗吉诺夫朝库尔茨直点头。还有,临散会时,他没有再一味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于振中摸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那天论证会上,他们最后的表情我也感觉到了。”李佩其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走动着:“所以,我们要再主动一点,不断地虚心向人家请教,因为我们搞大爆破最终离不了这个爆破专家罗吉诺夫。”

  的确如李佩其所说的那样,在论证会上,于振中最后的发言让苏联专家尤其是罗吉诺夫大吃一惊。当于振中把他们研究查找的那些数据报出来时,罗吉诺夫当即看了库尔茨一眼,库尔茨读懂了他的眼神,这些数据是可靠的,这个办法也可行。

  回到住地后,他们还在一直讨论这个问题。他们感到兴奋,尊重科学就是尊重事实。实事求是,决不盲从,是这几个中国人的特点。今天,他们的态度是科学的、是认真的,既不是蛮干也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把可靠具体的数据、切合实际的方案摆到了桌面上。罗吉诺夫嘴上不说,内心里却喜故上了这样的中国同行。

  库尔茨见罗吉诺夫脸上一直挂着满意的微笑,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知道罗吉诺夫对工作要求是相当严格的,他是爆破方面的专家,大爆破的数据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偏差,否则,造成的后果也是无法弥补的。因此,在工作上他对人对己都很苛刻,现在连他都满意了,这就足以证明,这帮中国人确实在这个问题上下了一番功夫。

  为了再次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库尔茨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于和王提供的大爆破的数据以及方案可行?”

  “是的。”罗吉诺夫肯定地点点头。

  库尔茨摇摇头,两手抱在胸前:“这怎么可能呢?”

  “据我知道的情况,”罗吉诺夫望着他,“于振中连中学都没有上过,仅仅靠炸炮楼那点实践是不可能提出如此高深的定向技术问题的。”

  库尔茨把两只手从胸前放下来,竖起大拇指:“很显然,是王晓伟做出来的,他可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

  “他和李佩其一样,学的是地质。”罗吉诺夫点点头。

  “可他们提供的大爆破数据正确!”库尔茨又一次惊叹道。

  罗吉诺夫又点点头:“是的。”

  库尔茨望着他,有些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会上对他们予以鼓励呢?”

  “中国人狂傲,自负,”罗吉诺夫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说,“尤其是那个于振中,我如果鼓励他一下,他会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

  库尔茨听了大笑起来:“我喜欢中国人狂傲的性格,他们的自信往往都很准确。”

  罗吉诺夫望着他眯着眼笑了笑:“准确倒谈不上,只能说有一点儿接近。”

  “大爆破是这样,那次探镍矿的情况也是这样。”库尔茨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群山。“哈拉硕!我也有同感。”罗吉诺夫伸出大拇指叫道。

  库尔茨转身望着他:“帮他们一下吧,这是一帮很可爱的中国人!”

  “就现在?”罗吉诺夫问道。

  “是。”库尔茨肯定地回答。

  罗吉诺夫又坐下来,严肃地说:“帮他们是肯定的,我们到这里来,本来就是要帮助他们的,不过现在还有点儿早。”

  “你是说让他们再过渡一下,”库尔茨猜测着他的用意,“提出个更为科学的方案来?”罗吉诺夫摇摇头:“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库尔茨对他的同伴越来越不理解了。

  “我准备进入他们的攻关小组。”罗吉诺夫望着库尔茨惊异的目光,接着说道,“随时指出他们在实际操作中存在的问题,让他们快点拿出大爆破的最佳方案来!”

  “哈拉硕!”他的话音刚落,库尔茨就举起双手高声叫起来。

  他们决定请李佩其他们过来,在专家楼小餐厅聚一聚。

  傍晚,小餐厅里灯火辉煌,餐桌上摆好了库尔茨他们精心准备的饭菜。库尔茨一会儿一看表,不放心地问身旁的罗吉诺夫:“你通知他们几点到?说在这儿吃饭的意思了吗?”

  “六点!”罗吉诺夫向门口望望,“我说了你请他们吃饭的意思了。”

  “李佩其怎么说?”库尔茨有些担心地问。

  罗吉诺夫还没开口,就听到楼下响起了吉普车喇叭声。他看看表,“差五分六点,这些人可真准时啊!”

  “军人!别忘了他们是军人!”库尔茨望着门口说。

  一听到敲门声,库尔茨连忙上前去开门,见王晓伟和于振中分别站在李佩其的两边。他很有礼貌地做了个邀请姿势:“各位朋友,请!”

  李佩其望着他客气地说了声“请”,便随着库尔茨进了小餐厅。

  罗吉诺夫正在给每个人的碗里斟酒,见大家来了,热情地说:“书记同志,请坐!”“谢谢!”李佩其冲着罗吉诺夫说,回头示意王晓伟和于振中坐下。

  于振中今天是有准备而来,为了定向爆破方案的顺利实施,看来确实需要苏联老大哥的鼎力协助与支持。因此他友好地望着罗吉诺夫,谦逊地说:“罗吉诺夫同志,那天我在会上冲撞了你,请原谅。”

  “于,先喝酒,再说别的。”罗吉诺夫也和颜悦色地说。

  库尔茨端起酒碗,望着大家:“来!各位,干杯!”

  “库尔茨同志,我是个粗人,平时在工作上有失礼的地方,请你别放在心上。”于振中端起酒碗,来赴宴之前他已做好了保驾护驾的准备,哪怕自己喝得醉成烂泥,也不能让李佩其多喝。

  库尔茨望着于振中笑道:“于,工作上争执一下,很正常,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谢!”于振中见李佩其也端起了酒碗,连忙说,“另外,李书记不能喝酒,我替他喝点怎么样?”

  “不可以!”罗吉诺夫一听,站起来说。

  库尔茨拉罗吉诺夫坐下,冲着李佩其说道“书记同志,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无酒不成席’,请问这话对吗?”

  “对!”李佩其望着他笑笑,端起了酒碗,这话一共四句:无酒不成筵席,无色路断人稀,无财不成世界,无气反被人欺。”

  库欠茨不大懂其中的意思,他让李佩其解释了一遍,才哈哈大笑:“哈拉硕!中国文字真是博大精深啊!就为这四句话,请喝酒!”

  “干,为库尔茨同志的豪爽,干!”

  王晓伟和于振中都焦急地望着他,企图阻止。可是李佩其已经和库尔茨、罗吉诺夫碰杯:“两位和专家组的专家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支援我们的经济建设,我代表新城市八十万人民祝你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慢!罗吉诺夫,给书记同志换小杯!”库尔茨望着罗吉诺夫说。

  罗吉诺夫觉得小杯喝酒太不够意思了,不觉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伸手去拿李佩其手中的酒碗:“来吧,不会喝酒的中国人,我给你换小杯。”

  李佩其怎么能让外国人小瞧中国人?他没有理会罗吉诺夫,冲着库尔茨举起酒碗:“干!”

  李佩其先喝尽了碗里的酒,大家也都一饮而尽。

  库尔茨高兴地望着李佩其说:“书记同志,从现在起,由你来主持这个聚会,它的名字叫《欢宴》,这喝酒的权力交给你,你说怎么喝都行!”

  李佩其听了,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充满激情地朗诵起了《欢宴》这首诗:

  我喜欢黄昏的宴饮,欢乐是宴会的主人,

  而席间的立法者是自由我崇敬的女神,

  直到天亮,干杯的欢呼声淹没了高亢的歌声阵阵!

  李佩其的朗诵让苏联老大哥们惊讶,佩服,他们站起来和他一起朗诵着最后两句:

  宾客的席位越来越宽。酒瓶的地盘越来越紧。

  大家高兴得鼓起掌来,库尔茨和罗吉诺夫又喝下了一碗酒。

  库尔茨放下酒碗,由衷地说:“书记同志真不简单,居然对我们俄罗斯诗人普希金的诗如此熟悉!哈拉硕!哈拉硕!”

  罗吉诺夫也笑容满面地一边连声说着“哈拉硕”,一边给自己和库尔茨的碗里又斟满了酒,对李佩其和善地说:“书记同志,我们再敬你一杯!条件是你随意!”

  库尔茨端起酒碗和李佩其碰了一下:“哈拉硕!书记同志可以不喝!”

  李佩其碰杯后小小意思了一下,对库尔茨、罗吉诺夫说:“我们的民族、国度虽然不同,但是,我们的文化精髓是相同的!”

  “说得对!”库尔茨赞同地点点头。

  “其实呀,我们可以不知道普希金,也可以不知道《欢宴》这首抒情诗是谁作的。”谈起诗,王晓伟的兴致也来了,“但是,作为中国人,我们不能不知道李白,也不能不知道杜甫,因为他们和普希金一样,都是伟大的诗人!”

  “李白,我们知道,”库尔茨兴高釆烈地说着,又望望罗吉诺夫,“杜……甫,不知道。”“这也能理解。”李佩其的眼睛充满了神往地说,“就像我们只知道普希金的诗歌,不知道普希金的小说一样。普希金不仅是诗人,还是小说家呢!”

  “可你知道普希金是小说家呀!,’王晓伟一本正经地望着李佩其说。

  大家都笑了。

  “来,各位,尝尝我们苏联的罐头。”库尔茨向身旁的罗吉诺夫说,“罗吉诺夫,把那两瓶冰熊罐头也拿来!”

  “只剩两瓶了,全拿吗?”罗吉诺夫问。

  库尔茨站起来,两手插着腰,高兴地说:“全拿!给我们尊贵的客人吃!”

  吃着苏联人的冰熊罐头,喝着美酒,由诗词谈到中苏两国的文化,彼此之间的话说得越来越投机。李佩其虽然是小口小口地抿着,但是原来受伤的胃还是受不了酒精的刺激,酒在胃里翻腾着,他觉得难受极了,他怕吐在饭桌上,想到卫生间去一下。谁知他刚站起来还没挪步,胃里就翻江倒海地向上涌来,他觉得一阵晕眩,就“哇”地一下吐了一地。

  大家全都惊得站了起来,库尔茨连忙跑上前去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额上直冒冷汗,两个苏联人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王晓伟和于振中赶忙找来笤帚和拖布,把呕吐物清理干净,又用毛巾擦去了李佩其吐在身上的污物。

  罗吉诺夫连忙端来一杯水,递给李佩其,让他漱口。罗吉诺夫心里感到很后悔,当初一开始就应该给他换小杯的。他一脸的凝重:“没想到书记同志……”

  王晓伟听了,不等他说完便冲着他说:“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根本就不能喝酒!”

  “都怪你库大爷,我说让少喝点!”于振中皱着眉,着急地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李佩其,忽然惊叫道,“又吐了!”

  大家立刻围上去一看,都惊得面面相觑,李佩其这次吐出来的是鲜红的液体。

  库尔茨大惊失色地叫道:“血?”

  “真是血!”罗吉诺夫一看也吓得目瞪口呆。

  “快!”库尔茨已深深感到问题的严重,他当机立断,喊着:“于,我们马上送书记同志去医院!”

  于振中连忙把李佩其扶起来,可是一会儿他又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看来难受得厉害。王晓伟在一旁手足无措,叫道:“快!于副总,快点!”

  罗吉诺夫跑过来背对着李佩其,弓着身子蹲在他面前,库尔茨帮着于振中急忙把李佩其扶到了罗吉诺夫的背上。王晓伟过来说:“还是让我来背吧!”

  “我来!”罗吉诺夫把他推到了一边。

  3

  李佩其被送进了医院,医护人员当即为他进行了诊治。李佩其并没有喝多,神志完全清晰,只感觉胃部的痉挛一直在持续地折磨着他,疼得直冒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李佩其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陈一莲,不知道手术怎么样了。就这么想着、想着,在药物的作用下,不一会他就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看着他安静地睡着了,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大夫绷着脸望着他们说:“你们也太胆大了,明知道李书记不能喝酒,还偏让他喝!”

  大家窘得你看看麵看看你,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站在老师面前准备挨批。

  “是我的错!”库尔茨抱歉地望着大夫。

  “我们确实不知道书记同志有胃病,”罗吉诺夫摊开两只手,显得委屈的样子,“要是知道的话,我们断不会让他喝的。”

  “来吧,不会喝酒的中国人,我给你换小杯!”王晓伟咄咄逼人地望着罗吉诺夫,“罗吉诺夫同志,这话是你说的吧?”

  于振中也一个劲儿地埋怨:“要不是你这句有辱人格的话,他能这么喝吗?再说了,你不这样说,我和王总工也不会让他那么喝呀!”

  “好了,于副总,”王晓伟见于振中的急躁脾气又要来劲了,连忙拦住他,“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本来李书记今天也是想喝酒!”

  “对不起,于!”库尔茨望着于振中诚意地致歉。

  “真是对不起!”罗吉诺夫也由衷地说道,“书记同志太了不起了!他是我们苏联人真正的朋友!”

  “是的!”库尔次向王晓伟和于振中点点头,“他,还有你们,都是我们苏联人真正的朋友!”

  于振中听了他们这样诚挚的话语,心里很激动,上前握住库尔茨的手说:“库大爷,我也向你说声对不起!”

  王晓伟走过去把手放在午振中和库尔茨紧握着的手上,诚恳地说:“请你们两位专家尽快批准我们的爆破方案,这是李书记所需要的!”

  “库尔茨,我没意见。”罗吉诺夫十分痛快地说着,也把手握了上去。

  库尔茨笑声朗朗地说:“爆破专家没意见,我这个‘库大爷’就更没说的了!”

  “太好了!要是这样的话,李书记一定会特别高兴的!”于振中兴奋地说。

  “但是,我们的方案还不完全成熟,”王晓伟望着两个苏联老大哥,“还需要你们两位的帮助啊!”

  “哈拉硕!”库尔茨和罗吉诺夫异口同声地说。

  李佩其还在静静地沉睡着,吊瓶里的液体已剩下一半了。王晓伟看了看,对两位苏联专家说:“你们二位就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去看看陈副院长,怎么样?”

  “你们放心去,这里有我们!”库尔茨和罗吉诺夫答应着。

  王晓伟和于振中匆匆地来到了手术室,看到手术室的门还紧闭着,门外的长椅上坐着田秀丽、陈刚,还有马明义夫妇。

  陈一莲还在手术中,他俩也坐在了椅子上,和大家一起静静地等候着,盼望着陈一莲早一点平安地出来。

  “都几个小时了呀!怎么还不出来?”王晓伟看了看手表,焦急不安地说着。

  “再耐心等等吧!”马明义看了看他,平静地说道,其实他的心里同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还等着要给李书记和陈一莲做媒呢!

  小陈刚的心一直悬着,几天来阿姨昏睡不醒,现在好不容易能做手术了,而且又是北京的专家给阿姨亲自手术,这样阿姨就能醒过来了。可是进手术室已经这么久了,还不见阿姨出来,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听了王晓伟的话,他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无助地倚着田秀丽坐着,抬起头来望着她问:“田阿姨,我阿姨她不会不管我了吧?”“不会的!刚刚。”田秀丽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说。

  袁丽云也在一旁安慰道:“刚刚,放心吧,阿姨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里仍旧没有动静。人们的心直在空中悬着,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盼望它快点打开,陈一莲快点出来!

  正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李佩其在库尔茨和罗吉诺夫的陪同下走来了,马明义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李佩其还不领开口,就急切地问:“怎么样?”

  “进去几个小时了。”马明义看了看手表。

  “怎么回事?”李佩其紧锁着眉头,心里觉得乱得很。刚才他在病房输完液后,又沉沉地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便坚持要来看看一莲。

  忽然听到“咣当”一声响,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就像战场上的战士听到命令似的,大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一个护士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可是没有见到陈一莲。顿时,大家把护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

  “一莲呢?咋没有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手术出问题了?”

  护士向人们摆摆手,等安静下来才告诉大家:“陈副院长的手术已经做完,现在要特别护理,因此今天晚上大家不能探视。请大家放心,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明天一早就能和大家见面了。现在请大家回去休息吧。”

  护士的话总算暂时抚平了大家紧绷着的心,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手术室门前。

  第二天一早,王晓伟早早来到了医院,他要第一个看到一莲,要在一莲的病床前,把他几十次想对她说而没有说出的话全部说出来。

  在走廊上,正巧碰到了刘院长,他顺口向刘院长询问了一下一莲的病情。刘院长知道他和陈副院长是老同学,平时关系不错,便请他到办公室。刘院长如实地向他说了陈一莲的病情,告诉他手术情况较好,可就是,她不能生育了。

  王晓伟一听如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结果。他一把抓住刘院长的手,睁大眼睛问:“你是说,一莲她不能生育了?”

  “是的。”刘院长望着他难过的样子,同情地说。

  “怎么会这样?”王晓伟失望地开了刘院长的手,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两只手撑着似乎要炸裂的头,手指插进头发里,好像要从里面找到答案。

  一莲是他十几年来一直爱着的人,他不但爱一莲这个人,还爱她的善良大度,爱她的温柔体贴。他早已把一莲视为自己终身的伴侣了。没想到,她怎么会……他绝对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此时,他的心里矛盾极了。

  刘院长见他痛苦的样子,知道他与一莲的感情非同一般,便对他说:“王总工,走,我带你去看看她!”

  “不,王晓伟惊恐地退后一步,低着头无力地说,“公司现在还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他的话让刘院长惊得睁大了眼睛,脱口说道:“你都来了,不看一下……”

  “请刘院长帮我……”王晓伟摆摆手,木讷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帮什么?”刘院长奇怪地望着他。

  “别……别说我来过这里!”王晓伟躲闪着刘院长的目光,匆匆地离去了。

  刘院长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摇摇头,用力把门关上了。

  清晨,阳光透过云缝最先射到了小凤山的东山头。在朝阳的沐浴下,爆破队的副队长李铁军正带着队员们在这里安装炸药,为实施小凤山东山最后的爆破任务做着准备。

  于振中和刘天忠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

  昨晚在专家楼与苏联老大哥的聚会,使于振中对这些苏联人有了新的认识,尤其是罗吉诺夫态度的转变,对他有很大的触动,让他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必须要有尊重科学、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在技术问题上,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要使定向爆破方案能够顺利实施,还得进一步完善方案才行。今天,他一上小凤山,就直接来到了东山头。见李铁军在爆破点和大家正忙着,他走过去问:“铁军,炸药还有多少?”

  李铁军忙从衣袋里掏出小本本,看了看说:“于副总,炸药还有100多吨了。”

  于振中回头看看刘天忠,问道:“刘副总,苏联老大哥怎么说?”

  “他们的意思是再爆破一次,争取在西山2号露天矿大爆破之前,彻底解决1号露天矿遗留的问题。”作为公司副总兼露天矿党委书记,刘天忠一直待在矿区,对爆破的情况早已烂熟于胸。

  于振中听了,转身望着李铁军又问:“炸药够吗?”

  “足够了,”李铁军又翻开小本本沉思了片刻,“罗吉诺夫说,不用再挖洞了,让我们直接爆麵行。”

  “不行于振中听了连忙说,“洞还是要挖的!”

  “放心吧,于副总,我也是这个意思,梁团长虽然受伤住院了,可这里的工作没有停。洞全挖好了。”刘天忠说着,又转身望着李铁军,“李铁军同志,你们爆破队现在就可以安装炸药准备爆破了!”

  李铁军俨然一个军人,立正站好,抬起右臂,手指并拢放到额边,高声回答“是!首长!”

  陈一莲在手术后的第二天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李佩其坐在她的身边。她心里热乎乎的,感激地冲他微微笑了笑。

  田秀丽、于振中在一旁,一见她醒了过来,都围到了她的床前。

  李佩其拉起陈一莲的手,看着她笑了:“一莲,你可醒过来了。你知道吗?你这一觉睡得好沉啊!整整睡了一个星期呀!这七天来,可忙坏了小田。她又要守着你,还要给我和梁副总做饭。”

  陈一莲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睡了七天!那就是说七天了她没有见着他,他怎么就瘦了、黑了?眼睛上还有了明显的黑眼圈。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想问,又没有说出话来。

  田秀丽把准备好的红糖水端到了床前,她给陈一莲喂着水,看了李佩其一眼:“李书记,瞧你说的,一莲姐是为了我们老梁才躺倒的呀!我守着姐,是应该的!”

  陈一莲动了动嘴,算是回答。

  “一莲呀,”于振中在一旁插话道:“书记这两天晚上可是一直坚持守着你哪!你这一躺倒,书记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

  “没了主心骨?这话说得对。”李佩其看了看于振中,又回头对一莲说,“一莲,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可真要垮了!”

  “对了,李书记!”田秀丽指指窗台说,“那两个苏联人又来看过一莲姐了,那是他们送来的花。”

  李佩其望着那束含苞欲放的玫瑰,心里感到欣慰。他觉得和苏联老大哥之间的感情就像这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样散发着芬芳,百花争艳的明天就要到来了,有苏联专家的支持和帮助,新城市有色金属工业建设事业,一定会蓬勃发展。

  他把陈一莲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一莲,我去公司一趟,中午再来看你。”

  一莲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一莲终于醒了,李佩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感觉今天的精神出奇的好,在公司忙了一个上午,工作效率也比平日高。中午,他一下班就回家,他要给一莲亲自做她喜欢吃的面条。进了家门匆匆忙忙来到厨房,却见面板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包好的饺子。

  他知道,这些一定又是田秀丽做的。这几天,她真是够忙的了,家里医院两头跑,一会儿照看一莲,一会儿照看梁振英,还要回家给儿子做饭。

  李佩其走进客厅,见桌子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字条,他连忙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李书记,水烧好了,饺子包好了,你和刚刚煮着吃吧。我到医院给一莲姐和老梁送饭去了。”

  李佩其等陈刚放学回来,父子俩吃了饭,来不及收拾碗筷,便赶到了医院。走进陈一莲的病房,见田秀丽坐在陈一莲的床前,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小声说着什么。那亲热劲儿亲如姐妹。李佩其摸摸陈刚的脑袋说:“去吧,问你阿姨,她吃你的饺子了没有?”见陈刚扑到了床边,双手抓住了陈一莲的手时,他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李佩其来到了梁振英的病房,见梁振英斜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他快步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振英,好些了吗?”

  梁振英睁开眼睛微微点点头,李佩其端起桌上放着的一杯热水,拿起勺子喂了粱振英一口,梁振英喝了,嘴唇动了动,望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可是话还不能说出来。

  李佩其望着他:“振英,什么也别说,好好养伤吧。”

  过了一会儿,田秀丽进来了,李佩其起身告辞。出了梁振英病房,他向陈一莲的病房匆匆走去。

  陈一莲的精神状态看来不错,见了李佩其便轻轻地说:“刚刚说你和他一起吃的饭,是这样吗?”

  李佩其点点头,心想,自己已经累得躺在病床上了,还惦记着我吃没吃,唉,一莲,平时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

  李佩其见桌上有苹果,便拿起来一边削皮一边说,“下班回家,准备做面条给你送来。没想到……,’

  陈一莲微微一笑,调皮地说:“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呀,”李佩其把苹果削好递给她,“这个田秀丽,我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可是没有机会。”

  “我不能吃。”陈一莲把苹果魏给了他。

  “为什么?”李佩其一听又紧张了起来。

  “刚做完手术,连水都不能多喝的。”陈一莲朝着他苦笑道,“刚才,我觉得饿得受不了了,才吃了几口饺子皮。”

  李佩其听了,心里觉得很难受,把苹果放在了一边,心疼地握住陈一莲的手:“一莲……”

  这时,于振中轻轻地敲门后进来了。一进来便问:“李书记,一莲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李佩其望着一莲笑了笑,站起来对于振中说,“在医院再住一阵子就好了,这次多亏请来了北京的手术大夫,不然就麻烦了!”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啊!”于振中高兴地点头。

  “说吧,工作有什么进展?”李佩其知道,于振中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有事要说。

  “这个罗吉诺夫还真行。”于振中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展开手里拿着的一卷图纸,在上面指着说,“从这里开始,炸药的用量要成倍地增加。”

  “成倍?”李佩其看着图纸思索着。

  陈一莲见他俩忙着谈工作上的事,便闭上眼睛休息。

  又是一阵敲门声。门被推开了,来的人还真不少,原来都是吕九庄的村民们,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进来了。

  李佩其奇怪地:“你们这是……”

  “我这老腿病,就是陈大夫给治好的。”一位年纪稍长的村民没等他说完,就忙说,“陈大夫病了,我婆姨就烙了烙锅盔,还蒸了白面馍,烧了山药,让我送来。”

  “你,你们去忙吧,”陈一莲怕耽误了李佩其的工作,说,“到医院办公室也行。”她说完又深情地望着村民们,“他们,都是我的熟人……”

  “就是,”一位中年农民插话说,“我婆姨生娃的时候,险些把命搭上,是陈大夫救了她俩啊!”

  “好,老乡们,你们和陈大夫聊,我先走一步了。”李佩其望着这些热情淳朴的乡亲们,又叮嘱道,“不过,可不敢多待哟,陈大夫现在还需要休息!”

  村民们听了,有的说:“我们知道规矩哩!”

  有的说:“大夫都说了,让我们看一眼就走。”

  还有地说:“没麻哒,我们就想看一眼陈大夫!”

  “老乡们,你们聊啊。”李佩其冲着他们笑笑,和于振中一起走了出去。

  看到陈一莲手术后情况还好,李佩其的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于振中刚才谈到的炸药问题被村民们的话打断了,这个问题还得进一步讨论。他想去借用一下院长办公室,那里应该比较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正好刘院长在办公室里,李佩其向他询问了陈一莲手术后的一些具体情况和治疗措施,刘院长详细地说了。

  李佩其听了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紧张,忙追问一句:“刘院长,你说实话,一莲究竟是什么病?”

  “北京和省里的专家们都进行了会诊,她的血液有点问题。”刘院长心情沉重地说,“哎,这都是劳累过度造成的。不过,究竟是什么病,还得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

  于振中在一旁听了,性急地问:“化验结果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很快,最多三天。”刘院长望着他们说。

  “那好,”李佩其点点头,“请你在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我。”

  “好的。”院长说着,拿出茶杯准备给他们倒茶。

  “刘院长,你忙你的吧。”李佩其冲着院长说,“我们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行吗?”刘院长望着他俩点点头,泡好茶后走了出去。

  李佩其让于振中把图纸打开,仔细地看着,在上面指点着说:“这个我明白,越往北,炸药越多,可是,这起爆的速度怎么掌握呢?哎,不对呀!”

  “怎么了?”于振中听了连忙凑上前问道。

  “王总工呢?”李佩其突然想起今天一天了还一直没见到王晓伟,便间道:“他干什么去了?”

  “他呀,”于振中自以为对王晓伟很了解,说:“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冶炼厂、大爆破现场、设备安装现场,哪里忙哪里就有他!”

  “哦。”李佩其听了沉思了一会儿,“你告诉他,让他注意身体。”

  “没问题。”于振中说着,又俯下身子看起图纸来,“这是个问题,在导火线上下工夫,爆破的先后顺序好办,可速度还是不好掌握。”

  “你是说导火线引燃的速度不一致?”李佩其问道。

  “是。”于振中答道。

  “这个问题好解决,有办法的!”李佩其胸有成竹地说。

  于振中抬起头来望着他问:“啥办法?”

  “用电引爆,时间和速度就好掌握多了。”李佩其兴致勃勃地说着,卷起了图纸,“走,咱们再去和罗吉诺夫切磋一下。”

  4

  连日来,李佩其和小凤山西山2号矿区大爆破攻关小组的同志们以及苏联专家一起,对大爆破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研究。省里和中央对大爆破问题十分关注,陈书记打过电话不久,周总理又亲自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李佩其向周总理作了详细的汇报后说:“总理,请您放心,大爆破的关键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

  周总理说:“很好,佩其同志!说说看,还有什么困难?”

  李佩其听了心里觉得热乎乎的,周总理日理万机,对新城市的有色金属工业建设这么关心、重视,他更感到责任重大。他将大爆破中还存在的问题如实地向周总理提了出来:“总理,有关保护地下矿体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连苏联专家都束手无策呀!”

  “这个问题我来解决。佩其同志,三天内,我让国内这方面最有权威的专家飞到你那里,帮你们攻这个难关,怎么样?”总理亲切地说。

  李佩其听了心里一下子觉得踏实了许多,高兴地说:“太好了!谢谢总理!”

  总理的电话,对于李佩其来说是强心针,是兴奋剂,他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两天后,周总理从全国各地派来的专家到了新城市。当天,李佩其就带他们上了小凤山。

  在西山头,他向专家们详细地介绍了山体的特征以及准备实施爆破的方案。

  专家们一边注意地听他介绍,一边看着图纸,与山体的实际情况加以对照,不时地在图上做着记号。听完李佩其的介绍,专家们互相讨论了一会儿,便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李书记,移山、填沟的设计非常合理,大爆破的关键数据都很精确,你们的工作做得很扎实。”一位专家欣赏地看着李佩其说。

  “谢谢各位专家对这方面工作的肯定。”李佩其望着他们恳切地说,“不过,这定向的问题解决了,保护的问题……”

  “保护矿体跟定向是相辅相成的,”另一位专家心急地打断了李佩其的话,满怀信心地说,“只要测算出矿的准确位置就可以了。”

  “这个数据我们有。”李佩其听了连忙说。

  专家指着图纸说道:“你看,这样,你们设计的炸药量是越往北越大,而矿体表层保护也跟爆破同理,打药巷时从南到北,逐渐升高。越往北,巷道和炸药的高度越高,这和炸药的量形成合力,再加上速度的控制,这座山头就会乖乖地听你的指挥,‘轰隆’一声,跑到南边的沟里去了。”

  李佩其听了专家的解释,茅塞顿开。他敬佩地望着专家们说:“专家们讲得太好了,通俗易懂。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动工开巷,装填炸药了?”

  “没错!可以按你们的计划动工了!”专家们望着他笑了。

  开凿巷道的工程进入了日程,小凤山西山拉开了大爆破前的序幕。

  西山的东西南北四面共十几个地方,同时开凿。在山洞内外到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忙碌着,进进出出,有的用铁锤,钢钎开凿,有的用机械钻眼……

  于振中亲自坐镇指挥,随时了解工程的进度。经过三个月的奋战,纵横交错的装药巷道逐渐挖通了。

  就在小凤山西山的巷道即将完工的时候,新城公司派往苏联去学习的五十名学员学成归来了。这天,新城车站特别热闹,李佩其率领新城市党政领导和公司机关人员到车站迎接,各厂矿代表扯着欢迎的横幅站在火车站月台上,隆重地迎接归国学子。

  汽笛长鸣,一列火车轰轰隆隆地缓缓进站了。

  列车停稳了,五十名学员满面笑容地走下了车,李佩其及其他领导人亲切地上前与学员们握手,随后一同走出站台坐上公司的大巴车,来到了公司大礼堂。

  主席台上坐着市里、公司领导,会场里坐满了公司的干部职工。

  和两年前一样,五十名学员胸佩大红花,坐在最前排,大家认真地听着李佩其书记介绍两年来新城公司的巨大变化。

  李佩其充满激情地说:“经过三个月的奋战,在小凤山西山,打开了八横二十纵的装药巷道二百一十条,整个西山山头几乎被打空了。现在,我们的爆破队正在紧张地填充炸药,安装爆破装置。整个西山山头,将装放TNT近一万吨,到时候,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西山将按我们的意志搬到它该去的地方!”

  李佩其讲到这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佩其接着讲道:“同志们,‘英雄万亩林’沙漠无水瓶子树栽种成功,为防沙治沙工作总结了经验。‘万里绿色长城’防顺带初具规模,有效地遏制了风魔的肆虐。近来,沙尘暴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同时,农场的建设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今年小麦、玉米农作物获得大丰收!农场的鸡场、奶牛场、猪场、养牛基地等项目也初见成效。

  “同时,我们的引水工程如期完工,水电站满足了我市工农业用电。水库存水量不仅满足了我市工农业用水,还基本上满足了下游五个县的农业用水!

  “同志们,新城公司艰苦创业,高速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也有你们的功劳啊。你们在苏联冶金研究院兢兢业业地苦读了两年,顺利地完成了学业。今天,学成归来了,在新城公司有了你们的用武之地。我代表新城市委、市政府和新城公司对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希望你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发扬新城精神,努力工作,在袓国的有色金属工业建设中,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贡献你们的力量!”

  全场欢声雷动,五十名学员个个热血沸腾,都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新城的有色金属工业建设献出自己的一切!

  5

  远处是祁连山重重叠叠的山峦,山顶上是耀眼的白白的积雪,蔚蓝的山气像飘动的水波纹似的,在山峦间荡漾;近处是光秃秃的、怪模怪样的小凤山和小龙山,别看它样子不好,可在它的肚子里,却怀着几十种稀有金属。

  小凤山西山半山腰上,爆破队员们正在忙着填充炸药,每个小分队按照预定的计划,要在二百一十条巷顏装填好近万吨炸药。

  在这之前,李铁军首先组织爆破队全体人员认真学习了公司制定的《小凤山西山大爆破安全操作规范》和《大爆破防火十八条》等规章制度,让大家明确完成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认识到爆破任务的艰巨性和操作过程中存在的潜在危险。大家统一思想后,才有条不紊、紧张有序地千了起来。为了配合爆破队按时完成任务,公司还组织了强有力的搬运、操作队伍,全力配合爆破队的工作。同时,公司还派出了近百人的武装保卫人员在小凤山西山执行警戒任务。

  巷道里装上了炸药,安全就是首要的问题了。李佩其、于振中、刘天忠陪同库尔茨、罗吉诺夫等中外专家一起前来视察爆破现场。他们看到的是二百一十条巷道内码放整齐的炸药和训练有素的爆破队员。

  李佩其一边看一边对身旁的刘天忠说:“这么多炸药放在这里,安全就显得十分重要。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书记同志!”刘天忠向四处望了望说,“安全工作我们根据公司、市里的精神,是严格按照有关规定进行的,现在的整个西山已经进入到战备状态了。”

  “这就好!”李佩其看到每个巷道口都有专人在那里值班把守,满意地点点头。

  罗吉诺夫在山上走了一圈,仔细地查看着,觉得炸药填充得合适,码放得也规范。他走到李佩其跟前说:“书记同志,你们这个爆破队很优秀!尤其是那个叫李铁军的队长,非常了不起!”

  “强将手下无弱兵!”库尔茨在一旁插了一句,又得意地看着罗吉诺夫说,“你知道这个李铁军是什么人吗?”

  “他是什么人?”罗吉诺夫盯着他好奇地问。

  于振中笑笑说:“他原来是李书记的司机!”

  “噢?他是书记同志的司机?”罗吉诺夫很是惊诧,坚起大拇指,“他,哈拉硕!”“哈拉硕!”库尔茨也竖起大拇指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跟着苏联专家一起说:“哈拉硕!”

  李佩其这时才发现一起前来检查的人群中没有见到王晓伟。按道理说作为公司总工程师、定向爆破攻关组的成员,他应该亲临现场才对呀,怎么没见他来呢?李佩其感到奇怪,便小声问身旁的于振中:“晓伟呢?”

  “听说是病了,在家休息呢!”于振中告诉他。

  “不对呀!”李佩其是了解这个老同学的。对西山实施定向爆破,最早是王晓伟提出来的,现在,在这大爆破即将实施的关键时刻,凭着他那一贯对事业的执著,他是不可能随便不到的。是不是真病了?好像最近几天来,一直没有见到他,难道他不但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倾于振中说,“我们抽空看看去!”

  “行。”于振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