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城南以南不再蓝

陈一凡并不知道准“岳父”已经把他分析得体无完肤。果然男人更懂男人。他并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事先知道，也许他不一定选择陈然。

不管承认不承认，陈然的容易掌控确实是他最重要的衡量标准。他在商战上已经斗得筋疲力尽，花前月下的事情对他是一种负担。架不住父亲的一再催促，只是需要成家了而已。

他对同龄女生甚是发怵。他记得从小学到大学，他都不知道如何与女生相处。她们也不把他当回事，尽管他成绩很好。让他们尖叫兴奋的都是那些身材俊朗高大的，或者是油嘴滑舌能逗乐全场的男生。他瘦弱，矮小，寡言，隐形人一样。只有每次宣布考试成绩的时候，大家才想起来有他的存在。大学的时候，作为班里稀有物种的理工女孩王依依对他很友善，不讥笑他的家乡口音，很耐心地听他说话，鼓励他去实现梦想。那时候，他温暖的心感动过，但不敢有任何行动。后来，他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正好遇到校庆活动，他见到了王依依。她已经成家，带着可爱的女儿回母校参加校庆。活动结束后，陈一凡指派秘书去送行，送了整整100只当地最有名的品牌粽子。秘书没敢告诉他，王依依见到礼物，脸色冰冷，眉头紧皱，直接说：“我坐长途客车，重的东西不好带，不要了。”在秘书的再三劝说下，不得不把粽子收下了，表情甚是厌烦。

公司里的女员工也不好打交道。陈一凡知道柳家树才是她们的偶像，提到柳家树的时候，她们会流露出马上要流口水的表情，天天编造柳家树的段子以表示喜爱。柳家树在演讲台一站，投射上去的全都是热乎乎的亮晶晶的目光。 

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呢？婚姻又意味着什么呢？陈一凡确实不知道。他只能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安全可控是第一选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到今天，他无法再次重来，只能倍加珍惜。陈然的出现，让他有了交往的勇气。她崇拜他的学识，对他言听计从，物质欲很低，不关心他的财富，一碗路边小馄饨反而更令她感动。陈然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他求婚了。

可这是爱吗？陈一凡自己也怀疑自己了。

陈然和母亲的感情，除了天然的亲情，还有一份肝胆相照的义气，无论遇到什么变故，知道对方一直会在身边守护自己。她和陈一凡的恋情，自己也知道其实很单薄，也许就是陈家路需要结婚了，而她恰好是最符合条件的吧。

要放弃吗？陈然上班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心神不宁，边上的李姐是直肠子，一看陈然魂不守舍，热心地问：“小美女，啥事啊？失恋了？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

“李姐，我有个小姐妹，她遇到难题了，我解决不了。要不问问你？你见识多。”

“说吧，啥事？”

“我小姐妹被公司总裁追求了，那总裁还向她求婚，但提出签署婚前财产协议。她的家人反对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这不防贼吗？不签就不结？哪有这么屈辱的！这种婚谁爱结谁结！不带这么侮辱人的。离了豪门会饿死啊？叫你小姐妹不要结！我也不同意！”李姐义愤填膺。

“不不不，是我没说清楚。总裁平时挺宠她的。陪她骑车，陪她看电影，陪她看书，就和没钱人家的恋爱一样，并没有令我的小姐妹感到差距。每次约会，他从来不开豪车，也不会送她昂贵礼物，她一点压力都没有啊。很平等的。这样的感情还是挺美好的吧？”

“哎，你这小姐妹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就这几招要投降了？这是有钱人的精明，不花费任何成本的象征性恋爱，哄哄单纯的小姑娘而已。不是非要贪图钱财，但在爱人身上一毛不拔的绝对不是真爱！醒醒吧！”

“是啊，我也跟她说，这段感情不靠谱。可她说对方很有才华，谦谦君子，儒雅风范，对她也很尊重平等，她舍不得放弃。怎么办？”

“你这个小姐妹纯属脑子有病！人家有才华是人家的，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人家几句不值钱的好话就值得把自己嫁了？也许嫁过去就是免费保姆和生育机器！你把她叫过来，我抽她一耳光，让她醒醒。这不是爱！不要嫁！”李姐急得口不择言。

陈然的心在滴血。原来在旁人的眼里，她和陈一凡自以为清新脱俗的恋爱模式居然如此不堪。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的眼里，有着完全相反的解读。她想起陈一凡曾经提过的婚礼模式：只邀请双方亲友，不超过六桌客人，简单雅致为好，因为他工作很忙，无心应酬。当时陈然表示理解并支持。无条件成就丈夫的伟大事业是一个贤妻该有的自觉吧？现在想想，这样的婚礼，她要如何对自己的青春有个交待？她要是说给李姐听，李姐是不是又要气得大骂对方是神经病？

看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母亲夏宁倒暗暗高兴，也许这丫头已经悟出什么了。如果是真的，那劝解工作就很好开展了。还没有坠入深渊，一切还来得及。夜深人静，陈然坐在房间里发呆，不说话，母亲也不多话，悄悄地递过去一张纸条：然儿，你可以故意做几件让他失望的事情，你就会明白答案在哪里。

陈然拿着纸条，若有所思。

第二天，她给陈一凡发了短信：能帮我个忙吗？我的好友燕子遇到麻烦，向我借五万元，我身边只有一万。可以给我转四万吗？燕子很诚信，她保证三个月内还给我们。

过了至少一个小时，陈一凡回复短信了：刚才开会。如果不急，尽量请燕子自己先解决。如果实在要等我，我需要找财务办理，不承诺时间的。

陈然秒回复：不用了。燕子刚刚来电话，她已经解决了。谢谢你。

陈一凡秒回复：那就好，我继续会议了。

周末，陈一凡照例陪着陈然骑车逛公园，骑得微微出汗，他们找了块相对干净的草坪坐下来，陈然装作不经意地说：“陈大人，本人热爱学习，积极向上，争取缩小和陈大总裁的差距，我报考了成人本科班。五年之内不生孩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样？夸夸我吧！”她盯着他的眼睛。

陈一凡突然觉得眼前的猎物不香了。娶陈然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子给父亲一个交待吗？搞什么狗屁进修不生孩子？

既然已经不符合他的需要，他有什么闲情陪她成长呢？心底涌上了真切的嫌弃感，但表情和风度依旧在线：“是吗？怎么事前不跟我商量一下？好学是好事，以你的聪明，一定可以顺利结业。我相信你的能力。”

陈一凡的微表情逃不过陈然的眼睛。她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陈然感谢母亲帮助她认清了真相。

她爱过他吗？不一定，只是对强者的崇拜吧？他爱过她吗？肯定没有，只是正好在合适的时间匹配了合适的标准而已。无疾而终也是结局。

至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享自由。陈然的青春会开放在另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这个周末，陈然睡得很香。

陈一凡认为自己无药可救，发短信骚扰大学宿舍好友钱大有；“我是不是变态？我注定要孤独终老吗？”

讲义气的钱大有马上给他回复了长长的信：

“兄弟，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恐婚，你是没有遇到值得的人。就比如说乔治∙克鲁尼，他是绝对的钻石王老五，也绝对是恐婚症重度患者。在第一次婚姻失败后就宣称自己恐婚。与他最长情的就是婚前一位女友送的宠物猪，陪伴他长达十几年，地位高过历任女朋友。

就是这样的重度恐婚症患者在53岁的时候跪地向大状阿迈勒求婚，求婚宣言长达28分钟，求婚戒指是帅大叔自己设计的价值75万美元的钻戒。

大状是学霸，且身材高挑、长相明媚，和大叔一起走红地毯不输其他女明星；大状家境良好，父母有地位有才华；大状事业良好，打的官司几乎全是跨国要案。

更重要的是，遇见阿迈勒，克鲁尼的恐婚症全部自愈，并转为炫妻狂魔，经常用无限崇拜和宠溺的小眼神凝视着风姿卓卓的老婆，一脸陶醉。

这说明什么？不是男人恐婚，而是还没遇到让他下定决心结婚的人罢了。

哥们，你有才有钱，这都不是事儿，命中注定有个人要出现收服你的！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