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龚叔的生意

“七爷……差不多了吧！？”

我双手向前平举，端着一只铜制水盆，里面的水在我晃晃悠悠的摆动之下已经撒出了不少。

“差不多？呵呵，差得远呢！抬头！挺胸！”

一旁的树荫下，七爷靠在一把摇椅之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端着茶壶，趁着树荫，好不惬意。

我微微抬头，但却不敢睁开眼睛，三伏天的太阳格外刺眼，额头的汗水滴落，混合着身上晃荡出的水滴，落地瞬间便的化为虚无。

“七爷，我……我快撑不下去了……”

我咬着牙，艰难得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双腿已经发麻，筛糠似的颤抖，毫不怀疑下一秒便会瘫软在地。

“哼，想当初我当学徒的那会儿，那一站就是六个时辰，你这才不到三个时辰就不行了，罢了罢了，起来吧！”

听到这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也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的软瘫在地，不过马上，这被太阳炙烤过的地面便给了我一记重重的伤害。

“哎呦喂，我的屁股！”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旁的七爷看着我摇了摇头，随手舀起旁边水缸里的一瓢水泼洒在我的身上，这才使得我舒缓不少。

“七爷，这天咋这么热？咋比往年还要热呢？！”

我找个舒服的角度趴了下来，试图伸手揉一揉自己被烫伤的屁股。

“这今年啊是……”

七爷的话没说完，院外的前堂便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惊蛰，来生意了，好好收拾收拾！”

“好……”

我听着招呼缓缓起身，看着他利索起身，年过七十身体却依然硬朗，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起这个老头。

回想起自己来这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起初我以为干守灵的人多半是阴恻恻，身体虚浮的模样，坐在我爹的驴车上心里直发慌。

可我看到七爷才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长着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白发白须却是精神矍铄，那膀子格外健硕，看着能比得上我两个。

这几个月的时间，七爷教了我一些守灵的基本规矩，便只让我干一件事儿，午时三刻，让我双手端着盛满水的铜盆，扎个马步站在院子晒太阳。

七爷告诉我这叫聚阳，说我们守灵人干的行当多多少少都会沾染点脏东西，我身子骨本就不好，小时又被阴邪入体，所以这一到每年的清明惊蛰，身上总是会有些不舒服。

而这聚阳的手段虽然艰难，可自从我练上，不舒服的感觉便少了很多。

我还不知道七爷到底有其他什么能耐，也不知道守灵人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我能看得出来，七爷绝对不是一般人。

“七爷，您抽烟！”

我拾掇完后院走进前堂，此刻来人手里正点燃一根火柴递到七爷嘴边。

七爷摇了摇头，顺势避开，男人的脸色骤变，眉心拧成了一团。

“七爷，您就帮帮忙，他们这一家子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惊蛰！”

七爷没有回话，唤了我一声，我立马意识到七爷的意思，顺手摸到桌上火柴替他点燃手里的烟卷。

“龚叔！七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说不行就不行，给多少钱都不行，您还是别忙活了！”

这套说辞全都是七爷教我的，他怕我脑子笨看不清局势，就以点烟的名义暗示我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好拒绝眼前之人的好意。

“惊蛰！你也帮着劝一劝七爷，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没七爷还真不行。”

“龚叔，您就别忙活了，成不成的哪轮到我一个小学徒说了算？”

“你这……”

龚叔面露难色，不过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七爷拒绝，无可奈何只能辞别之后转身离开。

“七爷，您这是第七次拒绝龚叔了吧？”

“七次了吗？我记不清了，去做饭吧。”

“好嘞。”

龚叔和七爷是老相识，七爷在十里八乡是个名人，但没多少人知道七爷住在哪儿，偶然一次机会，做棺材铺生意的龚叔找上了门，和七爷商量着以后乡亲们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让他代为转达。

据说七爷当时并没有答应，只是没说话，龚叔这人贪图小便宜便应了下来，长此以往，龚叔反倒是成了七爷代理人，但凡谁家有个丧事儿，都找龚叔帮忙。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我来了以后，七爷就一直拒绝龚叔出面，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足拒绝了龚叔七次，看得出来七爷确实是个神人。

“惊蛰！惊蛰！”

我正在厨房打算做饭，赫然听到厨房的窗户口传来一阵窸窣的呼唤声。

“谁？”

话音未落，一颗硕大的脑袋赫然从窗口探头，乌漆嘛黑饶是大白天也吓了我一跳。

“诶呀！！”

对方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双手一脱力直接摔了下去。

“哎呦喂！”

听着声音耳熟，我连忙追了出去，这才发现眼前躺在地上呻吟之人竟是刚走的龚叔。

“龚叔，你吓我干啥！？”

“谁吓唬你了！谁让你家灶台上安装窗户旁边，我这一趴那些烟灰就跟盖到了我脸上。”

我闻言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龚叔，您没事儿吧？”

“小崽子，还不快来搀我一把！”

我上前搀扶起龚叔，但只是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脚底一直凉到了后脑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

“惊蛰！你咋了！？”

见我顿住，龚叔叔唤了我两声。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没事儿龚叔，你有门不走，干啥扒灶台的窗户？”

“唉，你小子不懂，我是想找你多劝劝你师父，这次可是大事儿，没他，真不行！”

我有些疑惑，死了人确实是大事儿，可他哪次上门让七爷帮着守灵不是死了人才去，七爷既然拒绝了，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

“龚叔，不是我不肯劝，是我七爷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还没等我说完，龚叔便凑到我耳边说了两句，听到这话，我不由浑身一个激灵，瞳孔骤缩，一脸惊恐得看着龚叔。

“这事儿……这事儿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