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2018年4月19日，李家臣起了个大早，跨上昨天新买的电动车，一路呼啸赶往集散中心。

没错，李家臣是个快递员。 堂堂一本重点大学毕业的李家臣，没有人脉，没有背景，找工作数次碰壁，最后一狠心，送快递去。 李家臣是个异类，上大学时候，别的学生打游戏谈恋爱，他把寝室给自己划了个地盘，鼓捣各种小发明小实验，可以这么说，天文地理历史生物没有李家臣不懂的，不过也仅限于懂，他没有那精力深入研究。 一句话总结，这是一个爱好广泛的异类。 从集散中心出来，李家臣的小电动上已经挂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盒子，他要做的，就是按照地址电话，把这些快递妥妥的给人送到手。 第一天上班，心情不错，骑着“爱车”一路奔驰，心里盘算着这一趟快递送下来，能有50块左右的收入，而且这还只是上午的量，心情更美了。 突然一声尖叫，紧接着一句“小心”，李家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迎面向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冲去，下意识一个转向，众人只见这名快递员越过桥上护栏，冲向了滚滚江水····· 镜头一转，来到崇祯七年一月的天0津卫城。 刚刚过完年，天气还很冷，呼啸的寒风刮在大街上，扫得人脸蛋生疼。东城横大街上的行人都穿着棉衣，大多数人的棉衣上都满是补丁，黑不溜秋的，和这座卫城里黑灰色的建筑保持着统一基调。路上很脏，到处是泥垢和马匹的粪便。道路两侧的下水道早已经垃圾堵住，脏水在垃圾旁边结成了冰，冻住了整个下水道。街角和巷尾也堆着垃圾和粪便，幸好此时天气寒冷，否则那气味也足以让走在街上的李家臣吐出来。 这就是明末。 李家臣还在发呆，他看过不少小说电影，但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穿越了，虽然几天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但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 几天前，他李家臣是个一单都没完成的快递员，。 奇妙的是：李家臣在二十一世纪叫李家臣，而穿越到这明末的年头，自己的灵魂占领的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人恰恰好也叫李家臣。占领了少年李家臣的身体，穿越者李家臣还获得了这个少年全部的记忆。 但李家臣穿越后面临的情况，不太好。 披着孝衣，李家臣走进李家臣家所在的东城井边坊，感觉马路上的垃圾少了些，街角也没有那些堆积的人畜粪便，显然这是一个较为富裕的街坊，家家都有茅房。但李家臣还没有缓过气来，就听到街坊们议论声。 靠着马路的住宅都设有店铺门面，那些坐在门面里的妇女伙计看到李家臣，一个个都议论起来。

“李成死了两年了，李家一点起色没有。如今这呆呆傻傻的李家臣当家，李家如何过得去？” “别说了，听说李成临死前看病花了五十两，全是从肖家借的，借期两年。再过三个月，李家还不出钱，就要拿李家院子抵债了。” “五十两？花了那么多钱啊！” “还有利息呢！三分的息！” “李家那胡椒买卖也不兴旺，如今这呆子李家臣当家，哪里还得上钱？啧啧，那李家不是完了，难道要流落街头了么？” “不说了，这么多年街坊了，没想到李家竟是这样收场。” 听到街坊的议论，李家臣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停下了脚步，扫视了那些长舌的街坊一眼。不过这个李家臣的名声是素来呆傻，没有人把他的不快放在眼里，都继续自顾自地议论着。李家臣见自己的抗议无效，头一低，快步往自己家里走去。 李家臣家是靠着横大街的一个院子，靠街的门面是一个宽敞的店铺，正是李家的胡椒店。李家臣的弟弟李兴，一个眉目清秀的十六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坐在门店里，百无聊赖的守着两袋南洋运来的胡椒。 货是在那里，顾客却一个都没有。

见到李家臣回家，李兴只看了一眼，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显然他对这个素来呆呆傻傻的哥哥并不尊敬。 店铺里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门口盖着黑瓦的门楼照壁，院子里一水的青砖铺地，布局颇为讲究，证明着这个家庭曾经的富裕。不过此时院子早已破败，砖瓦都有些残缺，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李家人也顾不得以前的体面，在院子里的墙角下开辟出一片区域，用竹栅栏围着，在里面养着鸡。第二进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两边还开有两块菜地。此时天冷，倒没有种下菜苗。 一个披着孝服的中年女人，也就四十岁出头的年龄，却已经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正在堂屋的织机前忙碌着。头上的头发虽然斑白，却挽得妥妥帖帖，身上的棉衣虽然破旧打着补丁，却干干净净的。 这便是李家臣的母亲郑氏。 这织布是个劳累的活，每日从清晨忙到晚上，也才能挣上一碗饭吃，但家道中落，郑氏也只有每日这样辛苦，才能安心睡得着觉。 见李家臣回来，郑氏扔下了手上的织机迎了出来，有些焦急的看着李家臣。 “植儿，你二爷爷愿意筹钱救我们么？” 李家臣出门这一趟，是去家族里的族长，李家臣的二爷爷处筹钱。

两年前，李家臣父亲李成得了一场重病，每天都要呕血。那时一家人慌慌张张，在郎中那看了诊，说是什么肝胃积热、瘀血阻滞。平日里，李家一家四口人守着个胡椒铺子，生意惨淡，哪里有多少积蓄？但是买药要钱，为了抓药救命，李家臣便以自家屋子为抵押，向坊里的富户肖家借了银子。 先是五两，然后十两，十五两，最后生生借了五十两银子，以两年为期，一个月三分利息。有屋子做抵押，又说定了三分的高息，肖家倒是一次次都借了。但谁知道银子砸下去，这药却毫无用处。病情汹汹。不到两个月，李家臣他爹手一摊便去了。 如今，两年借款期限只剩下三个月，李家臣家里再无力还钱，眼看着就要拿房子抵债。房子没了，李家臣一家三口人就要流落街头。李家臣这次去找族长二爷爷，是希望二爷爷能在族里号召一下，让各个亲戚为李家臣家凑上八十多两银子借给李家臣，先把肖家的欠款还上。 但这也只是李家臣家人的空想。李家臣家两个男的就要成丁，眼看就要结婚娶妻，到处是花钱的地方。一家三口守着一个生意惨淡的胡椒铺子，进项少出项多，亲戚们都知道：借钱给李家臣明显是要打水漂，要不回来。 早在李家臣穿越之前，李家的族长已经拒绝李家臣好几次了，穿越者李家臣知道这个情况，本来也不想再去求人，只是郑氏反复要求，李家臣这才去了一趟。但结果，依旧是不行。 李家臣淡淡答道：“二爷爷不愿意为我们筹钱。” 郑氏听到这个答案，脸上一滞，眼睛里就泛出一片泪花。扶着堂屋的门框，郑氏无奈地说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我们一家要流落街头么？” 李家臣说道：“二爷爷说，钱是没有，不过可以帮我们做保，让我和李兴去大户人家家里做仆人。” 说完这话，李家臣笑了笑，仿佛是嗤笑二爷爷的话不着边际。 去大户人家做仆人，是这个时代最卑贱的活计。一般的仆人不但社会地位低下，随便主人家打骂，就是打死也没有人管。而且做仆人酬金很低，恐怕一辈子都没钱娶媳妇。 自己一个穿越者，就算没有王八之气上来就招纳小弟无数，又怎么会沦落到做仆人的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