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谢谢你照顾阿挽

祠堂里。

傅迟跪坐在傅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傅家从前也是闻名京城的文官世家，曾出过两任宰相，三任太傅。

傅询年轻的时候，也已是诸金紫光禄大夫，官居正二品。

只可惜后来皇权更迭，傅家失了宠，又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牵连，傅询被削了实权，郁结在心，不到四十岁便过世了。

傅询过世的那一年，傅迟十六七岁，刚准备参加科举考试。

那以后，作为长子的傅迟便再也不能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他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曾当着母亲的面，在傅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

他一定要重振傅家，成为国之栋梁，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完成父亲还未来得及完成的大业。

所以，他允下了与岑家的亲事，利用联姻这样的捆绑关系来为自己的仕途推波助澜，即便他从来都知道，那个岑纪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时的他别无选择。

他以为，只要傍上可京都权势最大的岑家，从此以后便可平步青云。

以至于忘了父亲临终时的嘱托：君子务知大者，远者。

傅迟望着傅询的灵位，双眼发酸。

父亲，孩儿从前不知何为大者，何为远者，一步行差踏错，葬送了傅家百年来的清誉。

如今天意弄人，让孩儿站在同一个位置重新选择，可另一条路，又是通往哪个深渊谷底啊……

祠堂的门被推开。

一阵凉风从背后袭来，直蹿进胸腔，惹得傅迟开始猛烈地咳嗽。

见状，傅瑥好心地把门关上。

他没立即上前，而是背靠着门，直视着挂在墙壁上的祖训：独善其身。

再看看傅迟的背影，又想想自己，傅瑥总觉得这四个字特讽刺。

奸臣误国英雄死，傅家到他兄弟二人，哪里还能独善其身了？

“大山说你在里面做傻事，叫我过来看看。”

傅瑥先解释了自己推门闯入的原因，思考着应当如何试探傅迟的真实态度。

毕竟上一世，傅迟的执念直接导致了二人之间的罅隙，如今重回过去，傅迟的态度说变就变，傅瑥总觉得哪里奇怪。

他过去最后一次见到傅迟的时候，他不到三十岁，眼里却布满了沧桑，敛眸时，总试图将那份深入眼底的阴霾藏起来。

可他终究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如今再见到傅迟时，却与过去每一个时刻见着的他都不一样。

虽然眼里同样染了纤尘，却不浊；布了沧桑，却不浑。不如少年时那般清澈，却总有那么一丝光亮透出来，褪了他眼中的尘霾。

傅瑥心中也明白，岑家得罪不起。

所以，他实在想不透傅迟应下来又突然出尔反尔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被人埋伏时伤了脑袋，傻了？

“听说你现在升做了户部左司郎中。”

傅迟打破了沉默，声音不温不燥，听不出情绪，“大哥还没恭喜你。”

“这个……”

不知为何，傅瑥总觉得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他转眼看向别处，“你受伤了回来，我也没去看过你，扯平了。”

傅迟轻轻一笑。

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得到傅瑥此时的神情。

对傅瑥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这个时候，有点儿玩世不恭，有点儿潇洒不羁，但心地却是纯良的。

他至今记得上一世决裂时，傅瑥说的那句话。

——阿挽死的那一年，只有十五岁。

傅迟永远也忘不了傅瑥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神情。

“玉珄，谢谢你。”

傅迟轻轻吐了口气，视线又落在了傅询的灵位上，“谢谢你照顾阿挽。”

傅瑥背脊一僵。

顺着望过去，他也看到了父亲傅询的灵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好半天后，他才开口，“原来，你还知道关心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