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会做

见他们买的东西多，老板娘便贴心的拿了个纸箱子一一装好，同时也好奇的打听说：“扎次，她是你女朋友哇？”

不等张梦楠说话，扎次就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和她撇清关系：“可别乱说，她是来支教的老师，我只是负责接待一下。”

听说是来支教的老师，老板娘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用比之前更加饱满的热情主动跟她拉起了家常，还互相加了微信，大包大揽的许诺说：“小张老师，以后缺了什么直接给我发个微信，我按进货价拿给你，还给你送货上门！扎次作证，我保证不赚你钱。”

尽管她表现的既友好又富有激情，但张梦楠却分明看见了老板娘当得知自己是新来的支教教师后，眼睛里划过的那种怀疑、轻视、还有不信任。

张梦楠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扎次偏偏表现的就跟个闷葫芦一般。让本就敏感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

在做出支教的决定之后，张梦楠恶补了不少民俗方面的知识，知道这里是藏区，有很多的忌讳。

买完东西，去校舍的路上，忍无可忍的张梦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扎次楞了一下，随后便明白过来，对她说道：“小张老师，其实你大不可以不必这么的小心。”

小心？张梦楠心里满是纳闷。

见她不懂，扎次便解释说：“我是说安宁是一个藏、汉、回、羌等多民族的聚集地，几十上百年的相处下来，就连我们自己都不把这些分得太细。大家都是中国人，是四川人，是安宁人……有个成语叫做入乡随俗，不管我们到哪里去，客随主便这才是应有的礼貌，而不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原因，反倒让主人家感到不自在，浑身难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梦楠听的浑身一震，在心里细细的咀嚼着扎次刚才说的这几句话。

就像过年的时候在老家待客。来的都是家里邀请来的客人，即便有些举止不当的地方，主人家也不会过多的计较；而她呢？是算客人呢，还是算主人呢，这个问题现在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安宁乡牧场小学的条件比张梦楠预想的要好，但也有限。

扎次临时充当起了导游：“学校是08年以后才扩建的，以前都是平房，只有一个操场，还不长草，孩子们在上面踢球，都戏称他们是在踢沙滩足球。”

他抖了个包袱，结果张梦楠却没笑，搞的扎次略显尴尬。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小学新建教学楼面积2700平方米，新建宿舍楼面积1800平方米，将各牧场的办学点集中到场部办学，牧场小学办学条件逐年改善。未来我听说还要建电教室，要给操场铺上塑胶跑道和人工草皮，还要在每个教师都安装一台触控一体机，让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也能拥有城市里的环境。”

毕竟是涉及到跟自己工作有关的情况，张梦楠问道：“这里的孩子受教育水平如何？”

扎次张了张嘴，像被问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才说：“这让我怎么说呢？有学得好的，肯定就有学的不好的。他们都是牧民的孩子，没有定居点以前，就逐水草放牧，居住分散，点多、线长、面广，加之放牧人手紧张，许多学龄儿童成了牧工家中的“羊把式”，参与放牧。”

说话间，俩人便来到了分配给张梦楠的宿舍。

扎次掏出钥匙递给她说：“你先打扫一下，我去把行李给你搬过来。”

回到村委会，扎次还没来得及喝上口水，老周就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怎么样？宿舍安排好了没有。”

扎次一指那堆行李：“这不是正在安顿。”

周斌给扎次递了支烟，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们需要接触更广阔的天地，城里来的老师能带来新颖的教学方法，拓宽他们的眼界。”

扎次吸溜着茶水，幽幽的说了一句：“可是他们也都呆不长。”

一长一短两声叹息，在办公室里响起。

张梦楠带来的行李很多，看得出她是想在这里大干一场。

扎次一共用了3趟才把行李全部搬到她的宿舍里。

宿舍是个双人间，只住了张梦楠一人。楼层不高不低，条件不好不坏，扎次见她带来了不少零食，便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面拎着好几个饮料瓶子，还有一把用铁丝弯成的钩子。

张梦楠不解的看着这些东西，扎次一边做一边解释说：“把瓶子像这样剪开，剪出锯齿，这样老鼠就落不下来，你带来的那些吃的就不会遭殃。”

城里女孩，又这么年轻，扎次本以为她听见“老鼠”会惊慌失措，没想到张梦楠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傻傻的说了一句：“我以为高原上没有老鼠呢……”

这姑娘，有时候迷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见扎次被她的话逗的乐不可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的张梦楠抗议说：“我大学最后一年是在老校区，都是老楼，老鼠啊蟑螂什么的早都见怪不怪了。”

大学啊，扎次转过身去，在张梦楠看不见的地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轻叹了口气，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呀！

帮张梦楠收拾完宿舍，时间也来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太阳西斜，炊烟升起，到饭点了。

扎次今天从早到晚，可谓忙活了一天，此时也已经疲惫不堪，眼见这边也算是安顿下来了，就想回家吃饭。

他倒是想走，可张梦楠却有意的挡住门口，数次欲言又止，最终满脸通红的憋出了句：“请问学校里有食堂么？”

扎次满脑袋往外冒蘑菇的指着阳台上的厨房说：“燃气灶，煤气罐，米面油全都有，想吃啥自己做么。”

张梦楠牛头看了一眼厨房，又垂下头看着鞋尖，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我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