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次特殊的“抢救”

金川县安宁乡牧场就坐落于海拔3700多米高的阳山大沟旁边。

眼下正值十月，阳光正好，微风不噪，正合适去见想见的人。

在蓝天白云的下面，牧民定居点就像高原上的一颗明珠显得格外的耀眼。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本该是宁静、悠远的，做什么都不疾不徐的性子，就像草原上的牦牛一样佛系。

可扎次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躁——他本来要去马尔康市赶进京的火车，去参加高山滑雪裁判员的培训学习，为明年也就是2019年初的国家级高山滑雪裁判员资格考试做准备。

但山上老梁家养的肉牛却病了，他打电话来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请求扎次务必要救救他的牛。

他的全名叫扎西仁次，毕业于四川农业大学，是四川省阿坝自治州金川县农业农村局派驻到安宁乡牧场的兽医。

他大学毕业就在基层兽医站工作，成天面对的就是养殖户和养殖场……

尽管扎次已经尽全力的在往回赶了，可兜里的手机还是每隔1分钟就会震动起来。

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一路上总有人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们之中有说汉语的，也有说藏语的；不管是哪一种语言，摩托车上的人都应对自如，可脸上就快溢出来的焦虑和烦躁又告诉人们，他很赶时间。

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一户牧民家的门口，不等车子停稳，一个中年大叔就扑了上来：“你怎么回事？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家里的肉牛生病了，你快救救它。”

扎次好不容易才从他熊抱中挣脱出来，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来。

由于常年风吹日晒的关系，导致他他皮肤挺黑，看起来显老，因此瞧不准真实的年纪；说20多岁有人信，说30多也一样有人信。

扎次的身高在1米80左右，长的瘦瘦高高，还不修边幅，胡茬子老长了也不刮脸——偏偏又戴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像是个别扭的结合体。

火急火燎的老梁着急自己家的这头肉牛，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拽着扎次的胳膊就往牛棚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快给看看吧，牛死了我也不活了！”

扎次一边跟他解释“接到你的电话我就从安宁镇赶过来了，我本来要是要去马尔康赶高铁的”一边跟着老梁走了进来，就看见一头黄白色相间的大肉牛正侧趴在泥地上。

牛的两条前腿蜷缩在一起，抽搐的抖动着。而牛的两条后腿，此时也在无意识的乱蹬。

扎次再看牛头，发现肉牛的眼睛浑浊不堪，白眼仁多、黑眼仁少，通俗的说就是翻白眼了；牛嘴里更是发出痛苦的“哞～”声。

老梁是个老牧民了，从2011年就开始养殖肉牛了，可以说是“老把式”了。但就是这样一位老把式，因为担忧牛的安危，结果在捆牛的时候居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扎次刚准备上前就发现牛头方向的绳结没有绑对。按规矩捆牛的时候一般是用一指粗的尼龙绳，先在牛头上打一个“栓牛结”，也叫“牧童结”，把这根绳子抓在手里，或牵或栓牛才听话。

然后把这根绳子顺着牛头拉到后背，从后背捆到肚子这样拉下来，再拉到后腿也这样绕一圈，最后把牛头的绳子、后腿的绳子分别栓在牛棚的铁架子上或者树桩上，利用力的相互作用，让它动弹不得。

接下来人才敢放心大胆的上去捆前面那两个牛蹄子，等前腿捆扎实了它就彻底挣不开了，这时候才能去捆后脚。过去江湖上总有句黑话叫“倒攒四蹄”，说的就是绑个猪啊、绑匹马、绑个牛羊之类等大型牲畜的绑法。

在牧场看一个牧民经验是否丰富，看他绑的绳结就看出来了。老梁在牛身上绑的绳结都十分的规矩，标准的跟教科书一样，还全是活结，只需要用力一拉就能瞬间给牛“松绑”。

但眼下，就是因为他的一个疏忽，这头牛可能再过一会就把头给挣脱开了，要不是扎次发现的快的话，到时候牛头直接对着他来上一记“气冲牛斗”，那他今天估计就交代在这了。

扎次见状连忙绕到牛的背后，然后用膝盖直接压在了牛脖子上。老梁刚要喊叫，就看见他一把扯过绳子，然后熟练地打了个绳结，这才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走到一旁不紧不慢的去换白大褂。

老梁见状，竟然真的没原先那么着急了，不好意思的掏出烟，一个劲的往扎次手里塞。

扎次摆摆手拒绝了吃烟，蹲在地上仔细的判断了起来。老梁一脸担心：“你有把握看的好不？”

扎次回头冲他笑笑，大打包票的说道：“应该没得问题。”

两人说话的功夫扎次的手上也没闲着，娴熟的打开出诊箱，戴上手套，然后准备好液体，对老梁说：“我先给它输点液。”

然后站起身来，在牛的右耳后面喷涂碘伏，手更是稳稳地就像是操作过上百次、上千次那样，准确无误的找到静脉把针头给扎了进去。

针头入体的瞬间，肉牛又激烈的挣扎了起来。扎次用身体的重量死死的压住了它，没过一会儿，可能它感觉到了有液体正在身体里面流动，之前一直蜷缩着的两条前腿也缓缓的放了下来，还偏了偏头用眼睛看了扎次一眼。

凭借扎实的技术，扎次很快就判断出来这头牛应该是在山上误食了一种叫“青冈叶”的植物而中毒。而老梁又没能及时发现，从而导致拖延了病情。

这是一种牧区常见的症状，扎次安慰他说：“问题不大的哈，现在液体也输上了，我们先观察一下，让它缓半个小时，然后等下来之后我再给你开点药。”

老梁一边千恩万谢，一边制止了身旁帮工想要接过吊瓶的举动，一手高举着吊瓶，一手在牛头上轻轻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