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抽丝剥茧

很快，唐可敲门进来。

“老大，你让我查的资料我都查到了，果然，吴姿的儿子周言案发当晚去过度假村，不过之后就查不到踪迹了，到目前为止已经快72小时。还有那段视频，我也剪出来了，存在U盘里。”

任幸扭过头，对季唯西彻底服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季唯西放下咖啡杯，答得很随意：“一般什么人会求神拜佛？”

对于他各种玄妙的问题，任幸已经能慢慢适应：“现在年轻人求神拜佛的很少，一般是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保佑自己或者保佑家人，”她回想起来了！在问询过程中，吴姿的手几次三番去摸她脖子上的玉佛，“对吴姿而言……与丈夫感情破裂成那样，已经没什么为自己所求，最可能求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尤其是下一代！”

当时她就坐在吴姿对面都没发现，却被他察觉了，她再次惊叹季唯西的观察力：“那她这几天频频去陵园怎么说？”

“很简单，移情。因为自己的长子疑似杀人后失踪，她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去陵园借由自己的幺子寻求暂时的安宁。”

任幸举手：“我还有一个问题，刚才为什么你不直接对他们进行问询？”还对她提出各种奇怪的要求。

季唯西以一种多此一问的表情看她：“都是蹩脚的谎言，我为什么要浪费精力？相比于人心而言，我更加相信不会撒谎的证据。”

任幸抬眸望他：嗯哼～都是蹩脚的谎言，于是您全程让我来应付？真是个好主意！

“那你当时在干什么？”

季唯西淡淡作答：“欣赏罪犯得意的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呵呵……分明是在欣赏对方愚蠢的表情。恶趣味啊恶趣味！

季唯西放下咖啡，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将外套理好：“现在，让我们来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哪些剧情，也许，会收获另一起案件。”

吴姿被重新请回来，心情差得不得了，正在跟警员争执：“还找我回来干什么？你们要是没有正当的理由，我绝对告你们！！”

“吴女士，我们在受害者房屋周围，找到属于您的衣服饰品残片，请问，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解释？”

她先是片刻震惊，然后徐徐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人……是我杀的。”那一刹那，她浑身松懈下来，仿佛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一下掉了下来，再也不用吊胆提心。

她承认得那样快，让在场警员都有些猝不及防。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不紧不慢地推开审讯室，浅茶色的目光淡淡落在吴姿身上，不带一丝表情，却锐利逼人。

他轻轻启口：“原因。”

吴姿双目赤红，怒吼道：“还要什么原因！那个贱人，她不仅勾引我老公，连我儿子都没有放过！我为什么不杀她！我就是要杀她！”

现场警员有个别还曾是尤佳佳的粉丝，闻言惊讶得很，清纯玉女不仅当人家的第三者，连人家儿子都要勾搭，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季唯西曲起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现场指纹等也是你销毁的？”

似乎到了这一步，吴姿也不打断挣扎了：“是……”

“监控也是你破坏的？”

突然提到监控，吴姿眼中迅速闪过慌乱的表情，然后立刻否认：“你们不用再问了，我已经承认了，人就是我杀的，你们逮捕我！”

季唯西漂亮的眉眼轻斜示意。

唐可吮着棒棒糖，抱着宝贝电脑大喇喇坐下，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动。

白色墙壁上，硕大的屏幕里播放一段简短的视频，凌晨三点多，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失魂落魄地从尤佳佳的房间里跑出来。

视频很短，仅有十几秒，却让吴姿的脸刷的白了，因为视频里那个男子，正是她儿子，周言！

她顿时崩溃了：“不，不是他！是我，就是我杀的人！我自首，你们抓我！快抓我！”

她双眼通红，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让不少人都忍不住动容，任幸忍不住别过头去。

唐可吃完棒棒糖，又找了个泡泡糖塞进嘴里：“拜托大婶，你想为你儿子顶罪，也得先动动脑子。”

他手指一动，切进一段新的视频。

11点03分，酒醉的周言走进尤佳佳房间。

11点35分，周言离开。

之后是一片寂静，直到凌晨3点02分周言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出来。

吴姿改掉的，只是先前一段，而现在这版才是那晚监控里完整的过程。

吴姿震惊地跳起：“这……这不可能……”

她儿子不可能连着离开这个房间两次！

任幸立刻疾步到唐可面前，将那段视频反复放了几遍，然后放慢，再放慢，然后将时间轴定在11点35分。

任幸惊诧道：“这不是周言！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帽子，但是，走路姿势不同！所以，来的是周言，离开的是……尤佳佳？”

吴姿整个镇住了，讷讷道：“那我儿子……”

任幸：“不是凶手。”她抬头去看季唯西，向他求证。

果然，他没否认。

任幸脑中急速转动，一个模糊的故事轮廓逐渐在脑中成型。当晚11点后周言进了尤佳佳的房间，与她缠绵，但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要出去，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换了周言的衣服掩人耳目。但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出去，就再也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被人杀害后从窗户里送回。而周言，则在糊里糊涂中把自己送上了替罪羊的宝座。

太可怕了！

那个犯罪者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布下一个局，把所有人都困在里头，还让人乖乖地替他毁灭证据，并且低头认罪。而他，则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忐忑不安，看着他们疲于奔命。

旁边，警员发问：“那周言在哪里？”

吴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嘴巴啜嗫了几遍都张不了口。

当晚她儿子浑身是血冲到她面前，说他好像杀人了。她惊慌之下，让儿子立刻走，然后自己留下善后。她当时怕极了，整个人都是放空的，崩溃了很久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是删除了后台的监控，然后又擦掉现场所有的可能的指纹、脚印等证据。

她想让她儿子避过风头后，再出来。可是接下来几天，她怎么都联络不到他。她以为，儿子只是胆小怕事所以躲起来不敢联系任何人……难道他已经！

她正欲开口，可是……如果这帮警察是骗她的呢？制作了假的视频，骗她把小言的踪迹交出来？

她十指用力绞紧，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季唯西转身，拉开问询室门。

“别问了，如果她儿子没出事，她不会去陵园寄希望于自己已逝的幺子，”说罢，他又淡淡对吴姿道，“吴女士，多谢你替凶手消除了相当多的痕迹，也为这件案子增加了一些难度。你可以再犹豫一会儿，前提是，你不害怕看到你儿子的死尸。”

他语气实在冷酷，任幸隐隐皱了下眉。

见他要离开，吴姿浑身一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去拉季唯西：“那天早上我让他立刻离开香江，车牌号是香J72X6，可是之后我再也没得到他的讯息。他肯定被凶手抓走了，你们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

季唯西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　

对于他这样的冷漠，吴姿露出绝望的表情，却在他踏出审讯室的刹那，听他淡然启口。

“放心，48小时内他会回到你身边。”依旧是清寂如风的嗓音，却隐隐温和了几分。

问询室的门被关上，也阻隔了里面吴姿嚎啕大哭的声音。季唯西好看的脸孔上没有丝毫表情，随着步伐而微微拂动的风衣角，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等等！”

门再次从里面被推开，任幸立刻追上他的脚步。

他顿下脚步，侧目看她，语带讥讽道：“追出来干什么，刚才，你难道没有觉得我冷血无情？”

任幸一时语塞。

被他发现了。

刚才他跟唐可各种逼问、刺激吴姿的时候，她的确觉得他，有些冷酷得过头，对方只是一个拼命想保护自己儿子的可悲母亲而已。可是她发现，她好像误会了。

她伸出手想抓他的衣角，他却很快转身，只让她抓住一阵微凉的风。

祝骁兴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季先生，那位徐影后交代了！当晚11点十几分，她出门还想找尤佳佳麻烦，然后看到尤佳佳跟周言厮混在一起。第二天，得知尤佳佳死了，她很害怕想主动汇报给警察，但是吴姿来威胁她，警告她要是敢胡说什么，就动用整个周家的力量来封杀她，然后给了她一千万封口费。”

他以为自己调查出一个能推动案情的大线索，没想到在场并没有任何人惊讶。

季唯西礼貌性的“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警局。

“嗯哼～你好厉害～”唐可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极其敷衍地“夸赞”了祝骁一句，然后抱着电脑晃晃悠悠地跟上季唯西的脚步。

走出大门时，他回头，朝任幸做了个大大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