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老师给你打0分

把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任幸把自己的大脑当成了处理器，快速转动，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一会儿弯腰趴着，一点也不嫌累。

知道今天是要来查案，她没穿裙装，而是蝴蝶结雪纺衬衫配九分裤，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踝，白得亮眼，过肩的长发系在脑后，露出完整的五官，眼眸灵动嘴唇饱满，连妆容都是最淡的。看上去清丽漂亮，说是才毕业的大学女生也是有人信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额角一块隐约的疤痕，是高三开学运动会上，她从高台上跳下来想扑他怀里，结果砸在地上，磕破后留下的。为此，她在陆迟迟面前嗷嗷过几回，但每次要把疤痕去掉，临了又怕疼反悔。

因为被他激发了斗志，她嘴唇一直抿着，专心致志，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她向来是这样，只要想做的事就一门心思往上冲，至于结果如何不在她考虑范围，也不理会旁人怎么看待。高中班主任评价她：要么被人挚爱，要么被人至恨。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任幸举手发言：“季老师，我有四点发现。”　

季唯西把烟灭掉，回头看她，做出仔细倾听的表示。

“第一点：凶手杀人的原因，我怀疑是情杀或者仇杀。”任幸开始娓娓道来，涉及到自己自信的方面，气势如虹，“杀人总要有动机，除了无目的报复社会外，常规原因无非是——钱、权、爱恨。尤小姐只是个女星，权势方面涉及不到，那就剩下财杀、情杀与复仇三个侦查方向。但是我刚在床板缝隙里找到一枚戒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枚戒指是那位周锦恒周先生这个月新买给她的，尤小姐还带着在慈善宴会上好好炫耀了一番，据说价值五百万。如果是财杀，不会狠得下心留下它离开。”

她的观察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刑侦队把房间搜了几遍，愣是没发现卡在床板中间的戒指。韩震以追责的目光去看祝骁，祝骁羞愧的低下脑袋。

她扬起下巴去瞧季唯西。

哥哥哎，选我当助理，是你赚了，你可千万别不惜福。

季唯西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听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点：凶手跟尤佳佳认识，并且关系较为密切，并且以男性的可能性巨多。证据之一，是从房门口进来，并没有什么明显挣扎的痕迹，直到了床周围，杯子砸了，床单被子都是乱的，椅子也是倒的，说明他们先开始聊得还算愉快，直到凶手露出真面目。说男性可能性居多的原因，则是，她补了妆，”她指了指梳妆台上，定妆粉的盒子没有拧好，一边高一边低，“看来，对方的出现是跟尤佳佳约好的，只是早到了一点点。”

“第三点：凶手有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要么他对尤佳佳怀有极大恨意，要么就是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根据祝警官所说，我猜测尤佳佳是嘴巴是被捂住然后刺中心脏而死，可奇怪的是，她颈部却有很深勒痕。两种可能：一，肆意凌虐报复，例如她下体遭受的器物侵犯；二，他精神状态差到已经无法判断被刺中心脏的尤佳佳有没有死，他要确保于是再杀了一次。如果是这种情况下，他很可能情绪崩溃，会进行第二次失控杀人。”

“第四点：凶手似乎很怕热，大家请看空调，”她滴的一下按下空调按钮，机器很快开始运作，呼呼的凉气从机器口里送出来。

“好冷～“小记录员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

任幸点头：“现在是五月，晚上均温十几度，而人体适宜的温度则是25度左右。大晚上谁会把空调开到制冷最低的16度？我猜，凶手可能较常人体胖畏热。

所以，综合以上，我做出的心理画像是：凶手为男性，年龄20至35之间，体型较胖，与尤佳佳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心思缜密、智商高于常人，但目前心理状况相当不稳定。”

“以上。”任幸收尾，笑着朝季唯西挑眉，“请问季老师，我刚才的回答，能得多少分。”

她从小就听她爸在耳边念叨各种案子，毕业后工作需要又不停的参考各种书籍案例，她自信，以上四个观点，准确率达到90％！

旁边，一直以来对任幸保持怀疑态度的祝骁，也不由侧目。

他原以为这个女编剧只是嘴皮子厉害，擅长狡辩。没想到观察力如此厉害。这么短时间靠她一个人，仅凭这么点线索就说出这四大点，的确厉害！怪不得能当季先生的助理！他觉得，季先生再苛刻，也起码能打70分吧吧。

谁都没想到，季唯西薄唇轻轻掀开，送出个跌破人眼眶的数字。

“0分。”

他眼眸寂寂，像不起风仍透骨冷的冬夜，看着一个可笑的小人偶搬着木头忙来忙去，好不容易刚燃起一点火星，就被他——

一脚踩灭。

“为什么？”

她眉心拧起，不服气地看她。

她自信观察得仔细，就算缺少实战经验，但逻辑推理方面绝对不存在大的缺陷，足以匹配得上一个入得了眼的分数。0分？形同羞辱！

季唯西随意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轻轻交叉，骨节分明的手在腿上无声敲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烟草香气。

清傲的目光随意落在她身上：“你想爬珠峰，却爬去了普莫里，回来告诉我，你登上了珠峰的八分之七。有趣的逻辑。”

“什么意思？”

“因为这里不是案发现场，你所有的猜测，全部作废。”

他嗓音天生低醇，一入耳中酥酥麻麻十分好听，此时，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打破了在场所有人固有的思维。

“什么？”

韩震五官皱起，开口：“季先生，您的意思？”

这个房间完全符合杀人现场的情形，挣扎的痕迹、浸透床单的血液，墙壁上飞溅的血滴等等，全都在这里！要是这里不是第一现场，还会是哪里？又有谁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把这里布置成凶案现场？再退一步，就算有时间，也很少有人有这么大胆子在这里逗留，而不怕被人半路发现。

“床底。”他随口答，季式独有的简洁明了，惜字如金。

众人理解了两遍，才下意识掀开床单，去看床底。

可是这里早就被搜查过几遍，什么都没有啊。

任幸并不怕脏，也蹲在地上看了又看，发现床底非常干净，等等！干净！一个酒店就算卫生管理得再再好，床底也是死角，不可能如此干净，除非，有人躺在这里过！她目光上移，突然在床板背面，发现半截脚印！

小警员直接惊喜地叫出来：“季先生，有脚印！”

任幸立刻回头，对季唯西道：“季老师，你的观点，我仍然无法赞同。那半个脚印至多能说明，有人曾藏在床底，并且很可能，就是他趁尤佳佳不注意，从床底钻出来杀了尤佳佳。这枚脚印，非但不是你结论的证明，相反，它更能佐证尤佳佳就是在这里被杀的！”她一想到，她在跟尤佳佳争执的时候，凶手就可能藏在床底，就隐隐毛骨悚然。

她承认，他的观察力的确比她敏锐一大截。但是，这仍然无法成为说服她的理由。

“看来，你很执着于在雪山里迷路。”他语调轻轻，难得勾了下唇。

可落在任幸眼里，分外窝火：“季老师，身处茫茫雪山，你怎么能确定，是我爬错了山峰，而不是风雪太大，你一时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