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妇染染

这是雍州西边名唤游龙的一个小镇。

临近傍晚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袅袅娜娜的炊烟来。

顾染染坐在水井旁的大木盆前，将一条白花花的裤衩举的老高，她抬手在裤裆上戳了一戳，白生生的手指就从破洞的地方穿了过去。

惆怅啊，又洗破了啊。

小叔子孟逸凡正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从书房走出来，抬眼便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禁哀嚎了起来：“啊啊啊啊！嫂子！这可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一条裤衩啊！又被你洗破了，难道以后叫我光着出去吗！”

顾染染看着孟逸凡满脸悲痛欲绝的样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不穿内裤，也蛮凉快的嘛……”

孟逸凡委屈的哭成一个泪人：“你怎么不让我裸奔？更凉快啊！”

顾染染撇了撇嘴，嘟囔道：“这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脸皮比一般人厚。”

顾染染嫁进孟家满打满算有一年光景了，拜顾染染所赐，孟逸凡这一年来没穿过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穷人家的衣服料子就是经不起折腾，掰着指头算算，这已经是他今年被顾染染洗破的第三条裤衩了。

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悲伤，正打算跟顾染染商量，让她下次洗衣服的时候不要用这么大的劲，只听吱呀一声，院子里的木门开了。

抬眼望去只见顾染染的婆婆孟逸凡的娘张桂花提着一捆柴和从门外走进来。

她有些懒洋洋的瞥了一眼相对站着的孟逸凡和顾染染，在二人的注视下提着那柴和进了厨房，静默了一小会儿，便见她咚一声踹开了厨房门，提了大马勺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张桂花心里存了火，上去便一手揪了顾染染的耳朵将她一把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怒骂道：“顾染染！你个只知道吃白饭不会干活的废物，这个时辰了灶膛里连口热气都没有！你是想饿死老娘吗！”

张桂花是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妇人，平日里在市集替人杀鸡宰鱼为生，气力不是一点点，顾染染豆芽菜般的小身板被她揪的半边身子站不稳，眼底泪花闪动，求饶着喊：“痛痛痛痛……婆婆您轻点扯……”

张桂花鼻孔圆张，嘴里的唾沫星子喷了顾染染一脸：“你还知道疼？老娘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干活，受人白眼，养自己儿子就算了，还要养你这个丧门星！老娘都没哭你敢喊疼？”

孟逸凡一瞧这架势不对，立刻上前抱了张桂花的胳膊劝解道：“娘，您别打嫂子了，她做的饭狗都不吃，何必呢？您自个儿随便做点啥不都比她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这事儿，张桂花心中就冒起一股无名火。

人家娶媳妇，她也娶媳妇，人家的媳妇贤良淑德，勤劳能干，将家里边操持的井井有条，她呢？刚过门一个月就克死自己的大儿子不说，还四肢不勤、五体不分，洗衣服洗衣服不行，做饭做饭不会，就连寻常女子必备的缝缝补补的技能也是马虎的让人不能直视，她真的很怀疑顾染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难道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她狠狠的瞪了孟逸凡一眼，冷笑道：“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洗衣烧饭好吃好喝的伺候她？放你娘的屁！快给老娘滚开！老娘今天要打死她！”

孟逸凡急忙抱了她的腰，嬉笑道：“我娘是您啊！哪有这么说自己个儿的？”

顾染染趁机挣脱了张桂花的手，跑到孟逸凡身后躲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张桂花见孟逸凡维护顾染染，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去拽孟逸凡：“你这小兔崽子给老娘让开！不然老娘连你一起打！”

孟逸凡却一把搂住了张桂花圆滚滚的身子，哭嚎道：“不要！娘！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了，打死了我您得多心疼啊！”

顾染染很配合的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点了点头：“对啊婆婆，我也是您唯一的儿媳妇，打死了我，谁给相公守寡啊！”

张桂花气的直跺脚，在孟逸凡手底下不住的挣扎，奈何孟逸凡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已经长的人高马大，力气还不小，蛮横霸道惯了的张桂花竟然推不开他。

张桂花急的满头都是汗，她红着眼望了望顾染染，又看了看孟逸凡，愣了愣，忽然一把丢了勺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当初怎么就让逸然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们家逸然怎么会死的这么早……”

她一手指了孟逸凡，哭的更汹涌了：“还有你这个没良心的，帮着外人来气你的亲娘，这小妖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你这么护着她！”

顾染染觉得自己好冤枉：“婆婆，相公是自己被龙王爷招了女婿，这可赖不着我的啊……”

顾染染的相公孟逸然一年前渡河上京赶考的时候遇上了风浪，掉进江里被大水冲走了，尸体现在都还没捞回来，可怜顾染染十七岁高龄才嫁出去，不过一个月便成了小寡妇。

张桂花听着顾染染的风凉话，气的红了眼睛，胸口不住的起伏：“老娘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让你下去陪我的儿子！”说着一手捞了地上的大马勺，就又要朝顾染染打去。

顾染染吓得抱住头满屋子乱窜，闹的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她边跑边嘤嘤嘤的抹眼泪：“婆婆，要是打死了我，你连唯一的儿媳妇都没有了啊！”

张桂花怒极了，一把捞住了顾染染的头发将她扯了回来，抬手就在她的腰上掐了两下，疼的顾染染嗷嗷直叫。

她咬着牙冷笑道：“老娘已经和人牙子商量好了，明日就将你给论斤卖了！卖了钱再给逸凡娶一房媳妇回来！我老孟家容不得你！”

孟逸凡一听，脸上神色立时变了，片刻之后已经摆了笑脸凑上去，一把抱住了张桂花的水桶腰，不让她再打顾染染，但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娘，嫂子这么瘦，卖不起价钱的。再说了您废那劲给我娶媳妇干嘛？直接让嫂子嫁给我得了，您又多了一个媳妇儿，又省了娶媳妇的钱，一举两得啊！这笔账划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