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去活来

“王爷放心吧，三小姐她没事了。她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彼时，檀香带人给昏睡中的叶随心换过了衣裳，徐莫庭替她把过脉之后，暗暗松了口气，起身回话道。

那时候，袖儿与府兵的尖叫声也惊动了府里其他人，徐莫庭与陆离闻讯急忙赶来，正好在偏院那儿与抱着叶随心的轩辕弘遇上，便一道将叶随心送回她的住处了。

“体力不支，昏过去？”轩辕弘闻言一顿，像是不能理解他这话是何意。

徐莫庭扭头看了陆离一眼，陆离便恍然大悟，笑着替徐莫庭说道，“王爷，徐莫庭这话的意思就是三小姐累了的意思，您也可以解读为，她是饿晕的。”

饿晕的？

那倒也是，这么几日了，她滴水未进粒米为食，的确是饿了。

轩辕弘回头看，就见檀香从偏院提回来的食盒还放在桌上。

那里边儿原先是他让厨房准备点几个菜。

原本他是想着，那丫头过去在向府吃苦受罪，大抵也没吃过什么，专门让厨子给她准备的，她母亲家乡的小吃，想供在灵前，如今看来，等她睡醒了吃上，但也相得益彰。

轩辕弘突然打了个哈欠，房内众人纷纷惊讶地盯着他。

摄政王也不以为然，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本王乏了，要先回去歇着了。檀香，本王再次把三小姐交给你，你好生照顾她，若是再出差错，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檀香紧张地连忙说是，点头如捣蒜。

也是叶随心那一断气，他们家王爷的行径将她给吓坏了。若是要来一回，可不知道主子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轩辕弘淡淡嗯了一声，眼角余光又瞥了昏睡中的叶随心一眼，打着哈欠便走了。

但他离去时轻快的步伐，却完全暴露了他此时愉快的心情。

这三小姐一好起来，王爷整个人都变了？他何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过哈欠。

徐莫庭与陆离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

夜深人静。

宵禁之后，街上人影全无，寂静无声。

巡城的士兵刚列队走过街面，一抹黑色的影子便随后闪入了城南的一个棚户中。

城南居住的贫民众多，旧屋棚户林立，此时入夜已深，但悉悉索索的仍有声响，也没人会当一回事。

那抹黑影不太利索地钻进了棚户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刺啦”一声，漆黑中亮起的火光昏黄微弱，照亮了黑影的模样。

此人，一身黑色的衣裳，脸上蒙着黑巾，帽子盖得很低，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他这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模样，倒是与四周的颓废相得益彰。

他的行动似乎也不太方便，左右胳膊上都有一处两处鼓鼓的，像是包扎了厚厚的纱布之后再穿上衣服的。

“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竟敢在大白天就闯入摄政王府，你可知如今摄政王正满城的找你。”低哑的男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影子便投在了棚户内。

黑衣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忍着痛单膝下跪。

跟他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半截面具的人慢悠悠走了进来，环顾了四周后，发出“嗤”的一声轻嘲，吩咐是在嘲笑单膝跪地的黑衣人看不清现实与想象的距离，不自量力。

“摄政王府是何等地方，轩辕弘又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轻易便能讨得了便宜的。”

“是，主上教训的是。属下，再也不敢了。”

“不过你倒是好心思，这几日竟连着换了几个处所，行踪飘忽难觅，让本座都一通好找。若非有暗夜的那许多人手帮忙，本座想找着你，都不止费这一番周折。”

黑衣人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知道自己办事不力，还闯下了大祸，唯恐拖累其他兄弟再给主上添麻烦，这才自己躲起来的。”

“行了，你也不必解释了。你是出于何种原因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本座都不想再追究了，不过，你行刺摄政王一击不中，往后摄政王府的守备定会更加森严，这件事你不必再做了。”

黑衣人顿住。在面具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但他很谨慎，一言未发。

戴着半截铁面具的人又接着说道，“本座已经在宫里给你安排了一个差事，你养养伤就进宫报到去吧。”他说着，便在黑衣人的面前扔下了一块宫中行走的腰牌。

黑衣人忍着痛矮下身子去捡腰牌，等他抬起头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来无影，去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衣人捏紧了腰牌，几乎恨不得将之捏碎了。直到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他才松开手。

烛光下，他挨着破木板床坐下来，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但极为年轻的脸庞。

二十出头的模样，眼神一沉，神色便阴测测的。可他忽然嘴角一扬，却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入宫？我正求之不得呢。还不知道我那贵妃姐姐这几年没见着我，有没有想我。”

……

叶随心又睡了一觉，这一次迷迷糊糊地依稀也是做了梦的，但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睡了一夜，清早起来檀香正在旁边打盹，她刚要起身便把檀香惊醒了，檀香这个激动，忙让她躺下，又到门口呼唤人去准备热水参汤等东西，不到一会儿，参汤便上来了。

檀香说，王爷吩咐了，三小姐躺了几日滴水未进，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先喝了参汤再吃点别的。

叶随心简单洗漱之后便把参汤喝了，下人又端上来许多好吃的，虽然都是好消化的流食，搁在平日里兴许就不会太喜欢，可眼下她腹中饥肠辘辘，这哪儿忍得了啊，三下五除二如风卷狂云般横扫一片。檀香看得目瞪口呆。

末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干咳了两声，说道：“三小姐瞧着好像没什么事，我……我去请徐大夫过来给您把脉。”说着吩咐人送了热水进来，伺候叶随心入了浴，便收拾了东西溜了。

叶随心心想着，她兴许是被她给吓跑了的。她方才的吃相，实在算不上多雅观，连她自己个儿都觉得自己吃得有点狰狞了。

不过，她这究竟是多久没吃了。

昨个儿晚上她虽然迷迷糊糊的，但醒来之后，身处灵堂她也是亲眼看见了的。

她，似乎是从灵堂里摆着的那副棺木之中醒来的。可她，怎么会在棺木之中？又或者应该说，她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何躺进了棺木，既然躺进去了，又怎么可能还醒的过来？

她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没注意到，那时候她身上穿的那一身，可是正儿八经的寿衣。

兴许，九师弟能给她答案。

小半个时辰后，徐莫庭来敲门，叶随心已经更衣完毕，便开门请他进来。

初时，徐莫庭的确是认认真真在把脉的，也正经八百地说，三小姐你身子已无大碍，只要静养几日便会没事了。

但叶随心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她为何会睡在灵堂棺材里，气氛便怪异起来了。

“我……我也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三小姐，还请三小姐赐教。”

“徐大夫请说。”

徐莫庭愣了一下，随即严肃地盯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随心瞳孔微微一缩，有种几乎要被人看穿的紧迫，“……徐大夫这话何意？”

徐莫庭双目炯炯地盯着她沉声道，“我的血中有剧毒这件事只有师门的人知道，向三小姐究竟从何处得知的？而且，三小姐死而复生这件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三小姐你……以为你已经……”

羸弱秀气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叶随心的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还是被她给猜对了。

她不但“死”了一次躺在棺材中醒过来，九师弟也果然还是起疑了。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想救轩辕弘她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九师弟虽然看上去不及其他师兄弟们精明能干，可他心思细腻观察入微，要想让他打消疑虑恐怕不易。

“关于你的事情是别人告诉我的，但这个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件事你猜的没错，我和令师姐渊源颇深。”事已至此，叶随心也只能先蒙混过关了。

“你的医术是大师姐教的？”徐莫庭惊疑道，但刚说完又被他自己否定了，“不可能，三小姐打小养在向府深宅，根本不可能见过我家大师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徐大夫的疑心好重。你既然都叫我三小姐，又说我打小养在向府深宅，我除了是向熙然还能是谁？”

“你……”

徐莫庭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明明她就是强词夺理，可他就是没办法反驳。

叶随心嫣然一笑，转而向门口唤道，“檀香，你在外面么？”

徐莫庭的脸色当场就泛起了一层粉色，紧张地说道，“你——你不要逃避问题……”

叶随心无辜地冲他眨眨眼说道，“徐大夫，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一直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引人非议的。”她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又说道，“你说，要是檀香这个时候进来，见着徐大夫你与我靠得这般近，她会作何感想。”

她说着，作势冲外面招手，“檀香，你来了。”

徐莫庭信以为真。脸上腾地一下从额头红到了耳根子。

“我，我……我先告退了。”说着话头也不抬转身便走，仓惶失措的模样，说他是落荒而逃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