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山算账

陆七三人都望向沈廷，沈廷有些讪讪，继续说道：“是这么些年来的一点积蓄。”

掰指头算算，一个普通老奴，即便省吃俭用，这些年来攒下的钱也不会多到哪里去，陆七怎么能用他的钱。

何况，陆七并不是没钱，前一天晚上，她还刚从那些山贼的老巢里搜刮了将近五百两银子呢。

“放心，我这里还有银子，足够我们使费些日子了。”

这话说的其实十分客气，这个时代物价十分便宜，银子的购买力也很强，普通人家假如打一家四口来算的话，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陆七他们几个人，也都只是吃口饭，房子又不用花钱，只要不是特别奢侈，这些银子花上十年都有余。

所以陆七的丝毫不担心银钱的问题，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反而是生计问题，再有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才是。

吃过饭，陆七拿出一些散碎银子交给小满，叫她支配这些人的伙食费用，又命沈廷尽快物色一个合适的厨娘人选，只要人干净麻利，月钱不是问题，也不用签卖身契，直接来上工就行。

小张子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过一两天就能痊愈，陆七去找他谈了谈，让他继续留在碧春园里，做个看门的。

沈廷就继续做车夫，小满是陆七的贴身丫鬟，阿柳呢，就有点管家的意思，这园子里的人差不多就算齐备了。

“但是七姐，这个人怎么办？”

柴房里，被陆七抓来的那个山贼还昏迷着，薛富也跑了，留下这个山贼，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要不，送到官府去？”

阿柳接口道：“你傻啊，送到官府去，我们怎么说？说这人是绑来的？那人家官府不得问我们是怎么绑的，到时候咱们怎么说？”

总不能把陆七会功夫的这件事暴露出来吧？

陆七沉吟片刻，转头问沈廷：“沈伯，你在洛城日久，可曾听过城外山上，有一个叫飞霞寨的地方？”

“飞霞寨？听起来像个土匪窝啊！”阿柳道。

陆七点点头：“应该就是土匪窝――这些土匪的老窝。”

沈廷皱起眉头：“飞霞寨我倒是听说过，可若说是这些土匪的老窝，却不大可能……”

“哦？为什么？”

“飞霞寨，在咱们洛城十分有名啊。”沈廷正色道，“这个山寨之中，听说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虽然占山为王，但却从来不做恶事，反而经常劫富济贫，那飞霞山下有一条到洛城的必经之路，从前总有些土匪强盗在路上打劫，自从有了飞霞寨，那路上”就彻底太平了。”

“那飞霞寨，从不为难过路的贫苦百姓，反而是洛城中有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人，时常会被飞霞寨盯上。从这些富户家里搜刮来的银两，飞霞寨也不是自己吞了，而是散给那些贫苦百姓们，因此这些年来，在洛城颇有名声。”

小满也点头道：“沈伯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说过了。”

阿柳是外来户，没听说过很正常，陆七的元身从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估计也没人跟她说这些，但从沈廷的话里能听得出来，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陆七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这么说来，那飞霞寨，倒真是不错咯？”

既然专职劫富济贫，又怎么会出了几个这样绑架少女还把人卖进青楼的败类？

众人皆一脸尴尬，还在陆七也没继续说下去，就让大家都散去了。

几个人本以为陆七对山寨的事只是问问，最好还是会把这个山贼交给官府的，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陆七不见了。

随之不见的，还有本该关在柴房的那个山贼，还有园子里的马车。

小满第一个哭起来：“姑娘该不会是又被劫走了吧？”

阿柳也着急，抬脚就要往外追，被沈廷一把拦住：“莫慌，是姑娘带着那山贼走了。”

“啊？”

沈廷指着柴房里的地面：“倘若是山贼挣脱了绳索，那他不应该连绳索也带走，何况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陆七自从遇险回来之后，整个人都都不一样了，沈廷是看在眼里的。她是如何把这个山贼弄回来的，这个还是个迷，但是沈廷总是隐隐约约觉得，陆七的手上，似乎是有了点功夫。

一个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忽然会了功夫，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像她忽然从青楼里逃出来一样，她说是因为有高人搭救，那么功夫的事，会不会也是因为高人呢？

既然是有功夫，那么一个受了伤的山贼，就绝不是她的对手了，所以唯一一个的可能性就是，是陆七把山贼带出去了。

可是大清早的，陆七会把那山贼带到哪里去呢？

……

事实真的如同沈廷所料，只是陆七并没有把这个山贼带到官府，而是带到了城外。

她要去飞霞寨，会一会这个传说中劫富济贫的好山寨，再问一问他们的头目――你们的寨子里，出了这种败类，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飞霞山在洛城东北三十里处，这一带三面都是山，唯有向西处是一片开阔地，而西面也正是洛城所在。

陆七赶着马车，一大早就出了城，但是这个时代的路况实在太糟糕了，马车又实在跑不快，三十里路，她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到。

眼看日头高起，飞霞山终于在望，陆七把马车赶到一处隐秘的小树林中藏好，确认了车里的山贼确实还昏迷着之后，才离开马车，往山上走去。

山下还好，地势平缓，路也好走，越往上，山路就越发陡峭起来，林子也越来越密，路也渐渐寻不到了。

陆七走的越发慢了，她两个手都缩在袖子里，全身戒备起来。

她的袖子里一边藏着从阿柳那里弄来的迷药，一扬手就能撒出来让人昏迷的那种。另外一边藏着她的打穴暗器――自己磨制的小石子。

虽然她的敏捷度很好，但这具身体毕竟从来都没有武术根底，隔空打穴的力道还是有待加强的，但有总比没有好，就算点不倒人，能让人暂时失去战斗力，也是一种威慑。

山越来越高，四周的空气因为越来越凉了，陆七的脚步越发缓慢，最后慢慢停住。

她没有回头，但耳朵却在仔细聆听，然后忽然抬手，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暗器朝树林中的一个方向激射而出――

啪！

朱璟玉今天起得早，到寨子一侧山崖上的平台上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就下来开始吃他的早点。

要说这山寨，青山绿水什么都好，就是东西太匮乏了，跟城里是完全不能比。

在城里，只有有钱，什么样的的东西买不到？在这山寨里，就算有钱也啥都吃不着――当然，他也没钱。

昨天账房先生刚来报过账，这个月兄弟们一共出去两次，下手的都是洛城的小户，没什么油水，劫来的银子，加起来一共才一百七十多两。

这一百七十多两，分成三份，分别给了洛城里的三户人家。

他们分别是，儿子跳水救人搭上性命，剩下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孤寡老母。中年丧子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孩子，出钱出力办书院的教书先生。天资聪颖却因为家境贫寒不能继续读书，转而去当了木匠学徒的少年郎。

一家给了不到六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总该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作为以“劫富济贫”为口号，坚决树立英雄山寨形象的飞霞寨寨主，朱璟玉觉得自己这些事做的都十分漂亮，当举杯痛饮三百。

当然了，他手里也并没有酒。

定下这个月的救济对象的时候，他一时高兴，忘记给自家山寨留余银，手一抖，就把劫来的银子全都送了出去。

等到回来才发现，手里不仅没有这个月给兄弟们发月钱的银子，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可恨的是，账房先生也没有及早提醒他这件事，导致他下半个月都只能吃咸菜度日，朱璟玉一生气，决定惩罚账房先生，让他陪自己一起吃咸菜。

这不，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仅有的一个窝头，就着半碟咸菜，正一言难尽地吃着，就看到敞开的大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

一个女子。

朱璟玉“啪啦”一声丢下筷子，噌的站了起来。

“好个大胆的小女子！你是如何上了我这飞霞山的？”

……

陆七也没有想到，传说当中十分了得的飞霞寨，麾下的山贼居然一个个都这么菜，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一路放倒了七八个暗哨，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山寨的大门。

进了大门，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几个在院子里晃悠的山贼，然后就径直来到了这件最大的屋子里。

照理说，最大的屋子，应该匹配权利最高的人，那么这屋子里的人，应该就是这飞霞寨的寨主了。

但是陆七走进来的时候，却看到的是一副辣眼睛的景象。

一个身着一身大红衣袍，打扮的好像要去成亲一样的小白脸，正端坐在桌子前，用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吃着面前的食物：一个窝头，半碟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