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会

从密室出来，外面已经打了三更鼓，蓝王宗浩深吸了口气，看着月影摇曳的窗外。

“明日朝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他侧身向旁边一个侍卫问道。

那侍卫点了点头：“都已安排妥当，此次平江大坝决堤，京城流民越来越多，三日后的沐春节灯会，是否要取消？”

宗浩低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可，沐春节灯会虽是民间自发，但也连续办了十年，贸然取消，父皇恐怕会问责。”

那侍卫忧心忡忡道：“可京防是王爷您的职责所在，万一要是有人从中作乱……”

“安安。”宗浩拍了拍那侍卫的肩膀，笑道，“大丈夫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是本王的责任，本王自应当承担，不能因为惧怕这万中之一，就甩手不干了，沐春节灯会，京都多少人盼着，连皇后都要设宫宴。”

那叫安安的侍卫躬身一揖：“是，属下思虑不周，妄言了。”

宗浩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撩袍跨出了门。

想到皇后，宗浩心里一片萧瑟，明日的大朝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后党那一派老臣，这些年，太子闯的祸越来越多，皇后到处压制众意，已经到了快颠倒是非的程度。

父皇纵然有心管束，可无奈后党势力在朝中不小，又有娘家北地牧族的支持，也只能疲于权衡。

况且太子如今也已近大婚之年，若是让皇后再找到合适的儿媳做靠山，那整个朝廷只怕都会是她一手遮天了。

“苏家。”宗浩眼眸一暗，想到今日师父苏镇所托之事。

苏家手握重兵，九门提督亦是苏镇的长子苏晨平，皇后选苏晨烟做太子妃堪称是上上之计。

但……宗浩脑海中又浮现出苏晨烟那张清秀俊美的小脸，和她看到太子宗然时厌恶的目光。

“此番绝不能让皇后得逞了。”宗浩眸色一沉，眼神落在了明日朝会准备好的奏折上……

大朝会每逢初一十五才有，文武百官寅时就要入宫，平日只有军国大事才会在朝堂上商议，一般小事都是各部侍郎上书禀报。

可惜这次太子时运不好，作孽作得太是时候。正是沐春节前最大的朝会，他督建的青江大坝因为一个桃花汛就决堤了。

千顷良田成了泽国，这还不算，平江离京城不远，饥民灾民全都往京城涌进来，地方官想瞒都瞒不住。

永辰帝震怒：“逆子……逆子！去年年底你是怎么跟朕说得？堤防牢固，河清海晏。堤防牢固能一溃千里？大汛还没到，三县被淹，饿殍满地，你……你让朕怎么跟天下黎民交代！”

太子“噗通”就跪了下来：“父皇，此事不怪儿臣啊，是户部和工部，他们和儿臣说的，堤防工程绝无问题。”

“混账。朕让你督建，你就只听他们一面之词？”永辰帝脸涨得通红，气得不轻。

太子不敢争辩，当年户部和工部给了他多少好处他自己心里明白：“父皇，您当心龙体。”

他颤巍巍叫了一声，想要补救一下：“此次不过就是淹了几亩田地，死了几个人而已，儿臣立刻派人下去安抚，赈济灾民，定然不让这些人在京都作乱。”

“放屁！”永辰帝“腾”地站了起来，直接掀了龙案，“不过就是淹了几亩田，死了几个人？你这是君子所言吗？你当朕的百姓是什么？草芥？你是太子，如此看待苍生，简直……简直……”

永辰帝“简直”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他这个“好”儿子，满朝大臣顿时跪地俯身，一片山呼万岁，望皇上息怒。

可惜永辰帝怒不可遏，一时半会儿熄不了心头的火，仍旧指着宗然，浑身气得发抖。

这时一个人倾身站了起来，走到三班大臣前跪地上奏：“父皇，为今之计在于止损，汛期还未过，还不是问责动怒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永辰帝的理智迅速回笼了过来，他收回手捏了捏额角，火气瞬间灭了，是啊，汛期还没过，灾民还没安顿，现在纠责不是时候。

他狠狠闭了一下眼，又猛然睁开，朝堂下看了看，才发现进言的是蓝王宗浩。

“冀洛说得有理，汛期未过，要赶紧应对灾荒，你可有什么办法？”

皇上越过太子和宰辅，竟然直接询问蓝王的意见，朝堂上一时人人都吃了一惊。

宗浩却没有丝毫慌张，仰面视君，十分坦然地答道：“先是要做好防汛，堤坝未垮的地方要派人加固，已经毁掉的地方则要尽快修整，其次是灾民安置，不光要备齐赈济银两，还要寻好安顿地点，平江等县离京城太近，如果不及时疏散，只怕会有暴动。”

他这话刚刚说完，在一旁的宗然竟冷笑出声：“你说的这两条，明眼人都知道，还用你面陈父皇？修复堤坝，安置灾民，钱呢？”

“闭嘴。”永辰帝大声呵斥，他现在看着太子就来气。

宗浩也不争辩，依旧淡定地娓娓道来：“父皇，防汛修堤是当务之急，银两可以先行调拨，但此款只是工部户部借调，之后要还清。”

“如何还？”永辰帝眉头一皱。

“青河决堤，定要问责，二部侍郎及相关人等脱不清干系，到时候大理寺审清案情，抄家查抄的银两便可作为还款。”

永辰帝点了点头：“这倒可以，但还要赈济灾民，要抽调国库……”

他话音未落，宗浩又接着说：“儿臣未说过要用国库银两。”

“哦？”永辰帝纳闷儿，“不动国库？”

“国库乃是国之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不该擅动，此次青河水灾虽然急，却不大，不应让国库拨款，儿臣愿将三年的俸禄拿出来，先解父皇燃眉之急，等事情解决后，再补发给儿臣即可。”

蓝王这话一出，堂上立刻骚动不已，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也表示要先将自己的俸禄支借出去，苏镇更是首当其冲。

永辰帝甚是欣慰，转头又看了看依旧不置一词的太子：“蓝王和诸位爱卿尚且如此，你呢？”

太子茫然地抬起头来：“儿臣……”

让他出钱，他怎么舍得，三年的俸禄，那得多少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