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早就忘了

迟缓缓出了别墅，周围一片荒凉，别说人影了，连个飞禽走兽都没有。

她走得急，忘了找件衣服披上，这会儿身上只穿着订婚宴上的晚礼裙，寒意像是能渗进她的血液中，冻得瑟瑟发抖。

深秋的夜，格外幽静，到底是女孩，迟缓缓心里直发毛。

但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么多。

迟缓缓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走到有车辆来往的马路，拦了辆出租车赶去了医院。

“程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迟缓缓气喘吁吁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约摸二十二三岁左右的年轻男医生穿着白大褂，温润帅气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见到迟缓缓，明显愣了一下，“你……你是……”

迟缓缓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没化妆，解释道，“对，我是迟缓缓，我妹妹怎么样了？”

“缓缓？”程北逸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呆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耳朵通红了起来，“……哦，那个……咳咳，她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还是那句话，必须尽快找到肾源做手术。”

迟缓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医生。”

程北逸的视线落在她线条优美的锁骨上，“你怎么穿这么少？我办公室有干净的外套，我去拿给你套上吧。”

“好，那我先进去看看早早。”迟缓缓没有拒绝，程北逸一直是迟早早的主治医生，心地善良，好几次她交不上住院费，都是他跟医院申请延期，有时候还会拿自己的钱先帮她垫上。

她之前那副丑样子，所有人见到她都会嫌弃，程北逸从来不会，反而拿她当朋友。

迟缓缓来到病房，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着的妹妹，心里一阵悸痛。

迟早早才十八岁，原本如花朵绽放般的年纪，却常年躺在医院承受病痛的折磨，如果没有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迟缓缓守在病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迟早早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虚弱无力的眼睛看着她。

“早早，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迟缓缓温柔地笑着问道，爸妈没了，她身兼数职，既是姐姐，也是家长。

迟早早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但挡不住精致的五官，遗传了母亲的所有优点，长得很漂亮。

迟缓缓笑了笑，这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士风衣，一旁的桌上还有热乎乎的早餐。

不用想，就是程北逸来过。

“早早，我们先吃早饭好不好？一会儿医生该过来查房了。”迟缓缓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起身去拿早餐。

“姐，我昨晚是不是又进抢救室了？”迟缓缓虚弱地开口问道，“我记得我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你订婚的情况，突然就晕过去了……”

“已经没事了，早早放心，等有了合适的肾源，就可以做手术了。”迟缓缓笑着安慰道。

迟早早垂下了眼帘，“我们没有钱……”

迟缓缓很快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谁说的，我已经跟沈吟枫订婚了，咱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安心等肾源就可以了，早早一定会康复的。”

迟早早的视线缓缓落在身前的白色被褥上，苦笑道，“就算康复了，我也还是个废人……”

“只要换了肾，早早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医生说了，早早的腿部神经并没有完全坏死，是有机会站起来的。”迟缓缓坚定道。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父母的生命，更撞残了自小就有肾病的迟早早的双腿，让她的病情雪上加霜。

迟早早扯了扯唇，望向窗外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今天天气真好，姐姐也恢复了原来的美貌，一切好像都回归到原点，就像我们在洛城的那些年……姐姐，你还记得他吗？”

迟缓缓端出一碗红枣粥，咧开嘴笑了起来，风轻云淡的道，“早就忘了！”

迟早早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她，“可是，我还没说他是谁……”

迟缓缓搅拌着粥的手一顿，心里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紧接着，漫出排山倒海的疼。

忘了吗？

明明早就该忘的……

如果昨天没有再见的话，是不是已经全忘了？

迟缓缓敛了敛思绪，坐回到床边，拿汤匙舀了一口粥，吹了吹热气，喂到迟早早嘴边。

她一边喂着，一边挂着一如既往明媚的笑容开口道，“早早，某天，我们可能会无端想起一个人，他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可是就算如此，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明天依然会来，姐姐现在只想把早早的病治好，我们姐妹俩开开心心生活，所以你答应姐姐，我们再勇敢一点，再坚强一点，好不好？”

迟早早乖巧地喝着粥，轻轻点了点头。

迟缓缓一直待到查完房，再等照顾迟早早的护工王姐来上班，才离开病房。

关上病房的门，迟缓缓压抑了一早上的情绪尽数从眼底涌出，她急忙仰起头，将眼泪逼退回去。

迟早早说的没错，她们没有钱，因为没有钱，她在两个月前错过了一个肾源，因为没有钱，她才被迫答应嫁进沈家，明知道沈吟枫不喜欢她，也愿意跟他走进那个困住彼此的婚姻牢笼。

她的爱情，在三年前的那个清晨，在厉司寒灌她吃下那颗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可是厉司寒，就连走进牢笼的机会都不给她，偏偏在昨晚上演那一出……

她不能哭，因为没有资格哭，她现在必须马上筹到钱，不能再错过下一个可以救妹妹的机会！

迟缓缓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迈开腿离开，可刚走到电梯口，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交代迟早早这两天要做的功课，她虽然病着，但是该看的书还是得看，否则将来重回学校会跟不上进度。

思及此，迟缓缓还是折了回去，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