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进祠堂

冷家的祠堂在中庭之后，平时少有人来，但毕竟是供奉先祖的祠堂，所以日常洒扫的下人并不缺，青石砖的地面非常干净，偶有石缝间生出的杂草都被人连根除掉。

带路来的嬷嬷是大夫人的人，一路上对冷雪迎就没有个好脸色，她没有经历过之前正家风一事，对冷雪迎还是多有轻待。冷雪迎现在还是十二岁的年级，身量并没有张开，根本就赶不上她的脚步，她见到后没有慢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冷雪迎甩开了一段。

“大小姐您可快着点，老奴一会儿还得回夫人那里去复命呢。”

像冷雪迎这种大家闺秀，哪儿能像下人似的甩开步子往前走，这个嬷嬷明显就是想让她难堪，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什么行为不端之类的脏水估计又要泼到她的身上。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只有嬷嬷手里拎着一盏灯，她一走快冷雪迎附近就是漆黑一片，很容易不小心摔倒。

冷雪迎心里明镜似的，根本就不想随了她的意。

她越催冷雪迎走的越慢，步子稳的连头上的坠子都没怎么晃动。

“大小姐您就心疼一下老奴，要是回去复命的晚了，夫人绝对饶不过。”

“不急。”冷雪迎步子稳声音也很稳，“母亲平日里就教导下人要做事稳当，不要毛毛躁躁的，嬷嬷这般岂不是违背了母亲的教导。”

嬷嬷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印象里，冷雪迎年纪小，还是那个任人拿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今天突然就转了性。

而且她刚才说的那些句句不饶人，要知道违背当家主母的教导，那可是相当大的罪过，轻则杖打，重则是要被赶出府的。

在冷府里虽说只是当下人伺候主子的，但也比外面那些老妇日子过得要好。

人就是这样，过惯了舒坦的日子再被打回原形，任谁心里都接受不了。

嬷嬷心里明白，还真就犯不上为了这件事毁了自己的舒坦日子。

她暗地里瞪了冷雪迎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渐渐放慢了脚步，接下来的路也并没有再去招惹冷雪迎。

祠堂那边管事闲散惯了，冷不丁一见到人过来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赔笑脸。

“哎呦，这是吹得什么风，嬷嬷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是老爷和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嬷嬷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冷雪迎。

“夫人让大小姐在此反省三日，劳你费心，这三天你就多担待一些。”

她特意把担待两个字读的极重，管事的人精一个，何况现在府里的形式他也多少了解一些，看来夫人这次是铁了心要对付大小姐了，虽说冷雪迎年纪还小，但能在府里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各凭本事，年纪小又怎么了，只能怪她命不好。

冷雪迎亲娘走得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早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这府里的一切迟早都是夫人掌管的，要想自己过得好，管事的肯定是要站在夫人这边。

“嬷嬷给夫人带个话，就说请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大小姐的。”

嬷嬷心满意足的离开，并暗示自己一定会向夫人回复，言下之意就是一定帮你再说上几句好话。

“大小姐，请吧。”

冷雪迎跟着管事的一起进入了祠堂，祠堂正中摆放着一个硕大的供桌，从上到下好几层，供奉的都是冷家的列祖列宗。扑面而来的一股香火气让她的鼻子很不舒服，尤其是祠堂里不比别处院子，灯点的没那么足，烛火晃来晃去的看得人眼睛疼。

等到她规规矩矩的在蒲团上跪好后，管事的又给她搬来一个小几，上面笔墨纸砚应有尽有，顺带还拿了一本家规过来。

“大小姐，咱这儿祠堂的规矩是进来之后抄家规，三天的时间不多不少，反正大小姐干跪着也没意思，看看家规写写字啥的，也算是活动一下对不。”

冷雪迎懒得跟他多说废话，冷冰冰的说了一声知道后，就让他出去该干嘛干嘛，免得总在自己眼前晃的碍眼。

等到管事的出去后，冷雪迎抬眼看着面前的家规，翻开了第一页。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现在看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冷雪迎一开始根本就没想抄这个东西，不过转念一想，抄一抄兴许真的有用呢。

毕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冷雪迎依旧在低着头抄家规，眼睛被烛光晃的又酸又涩，眼眶红红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也只好抬手揉揉然后继续。

这时窗户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打声，伴着外面的蛐蛐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小姐……”是春喜的声音。

春喜护主心切，知道冷雪迎被罚之后，明白这是夫人故意要害她，也知道府里都是夫人的人，肯定不会照顾自家小姐的，于是冒着被处罚的风险跑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顶着茫茫夜色给她家小姐送晚饭。

冷雪迎揉揉跪的已经麻木的双腿站起来，来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就看见春喜焦急的站在那里，“小姐你快吃，馒头还热乎着呢。”

看着这个呆呆傻傻只知道对自己好的小丫头，冷雪迎心里久违的泛起一丝温暖。

春喜看着祠堂内摆放的那些东西，知道这是小姐又被人欺负了，心里委屈眼眶泛酸，“要是大夫人还在的话……小姐哪里会受这等闲气……估计一个个的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春喜，算了，说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终究还是死了，现在再提起来徒增烦恼罢了，于现实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冷雪迎连口热茶都没有，就着夜风硬生生吞了两个馒头，身上总算是有了点力气。

“小姐，我白天来这里会被人看见，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只能晚上再来。”

“不用等白天，”冷雪迎淡淡说道，“你现在替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