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女心事

回到教室，温凉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其实内心怯懦，一点不精通能言善辩，跟林雅洛的叫嚣也好，跟林俞承的对阵也好，都是被逼出来的。

事实上，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跟沈司这种自恋型人格的人打交道。

换做旁人可能早就直接开怼，“你未免有点太自恋了”，但温凉就只会顺着沈司的思路跟他辩解，绵软又无力。

她最佩服的，是自己的高中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她最好的闺蜜，陈安妮。

天不怕也地不怕，不仅伶牙俐齿，吵架的时候更是中气十足。

要是有她在，必然可以怼到让沈司这号人怀疑人生。

在陈安妮的身上，可以看到一种旺盛到强悍的生命力。

也正是因为有她在身边，温凉才能走出阿婆去世的阴霾。

可惜，高中毕业之后安妮去了英国念书，每年只有暑假和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上一次两个人联系的时候，她还在鼓励温凉，要她不要放弃追求周老师。

她的原话是，

“周瓒要是不喜欢你，我回家直播吃屎给你看，他这种传统男人就是碍于面子和身份”

安妮说的话，她从来都信。

但是这一次，怕是连安妮都想错了。

周老师不止不喜欢她，甚至是，他还喜欢了别人，他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周瓒跟赵芸芸探望过恩师，准备打道回府。

还没出校园，对面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周瓒问身边的赵芸芸，

“要在S大逛逛吗”

这是他的母校，他本意，是想跟赵芸芸聊一聊自己也曾青葱的少年时代。

“我还有事”

赵芸芸却露出抱歉的神色来，

“主任那边催的紧，得回局里去”

“嗯”

周瓒点点头，表示理解。

赵芸芸在市里面的财政局上班，她家里面有关系，但这份工作却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短短三年时间已经从科员升到了副处级。

周瓒跟她认识是通过相亲，教师配公务员，身边所有人都夸他们是良配。

两个人性情同样的温和，知识层次社会阅历还有家庭背景也基本相匹配，于是交往半年之后，结婚也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

虽然有些时候，周瓒内心也会怀疑，自己跟赵芸芸之间平淡如水的关系，到底适不适合结婚。

但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二十七岁，不上不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太挑剔的。

如果总要找一个人相伴度过后半生的话，其实没有爱情，才是最可靠的选择。

要知道，爱情的背后，意味着贪嗔痴念，太过极致的情感，不适合婚姻。

周瓒开了车，本想送赵芸芸回去。

但赵芸芸却拒绝了。

“你不太顺路，就不麻烦了你，我打车挺方便的，单位也可以报销”

即使到了现在快要结婚，两个人依然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生活空间和相敬如宾的状态。

他们没有住在一起，还是各回各家。

“那好，路上小心”

周瓒也没再说什么，送赵芸芸坐上的士离开。

但他自己却没有去停车场开车。

而是又走回到S大去。

蓦地想起几个月前，温凉站在这里给他录视频，

“周老师，我终于考上你的学校啦，以后我也是你的小师妹啦”

那是大中午，阳光热辣，她的神色却雀跃。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点亮手机屏幕，给她发微信：

最近还好吗？

温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确认的确是周瓒，而不是其他跟他同名同姓的人。

她咬着唇，想了半天，才谨慎的回复：

很好。

“我在S大，想见你一面”

很快，周瓒的微信消息又进来。

看到这几个字，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既想见他，又害怕见到他。

可是，如果今天不见，下一次见面，他是不是就是别人的丈夫了呢？

上天啊，请允许她这样小小的不道德吧。

让她跟他，当面说上一声再见。

“好，你在哪”

温凉发出去。

“三教这边，你还在上晚自习吧？不着急，我自己走走”

但是温凉，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她的心，早就飞了出去。

“反正晚自习也没事做，我现在去找你”

她把书本摊开在桌子上，做出仍有人在这里的假象，然后顺着后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们的自习室在第一教学楼，离第三教学楼还有一段的距离。

温凉是一路狂奔过去的。

远远地就认出了周瓒的身影，即使他是背对着她的。

依然是白衬衫，配一条黑色的西装裤，长身玉立，温文儒雅。

“周老师”

她站在后面喊。

周瓒转过头，脸上带着她熟悉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诺诺”

她从前叫温一诺，据说是母亲温颜给她取的名义，寓意自己跟丈夫林俞承之间的爱情，是一诺千金。

后来，虽然改名叫做温凉，但是“诺诺”这个小名却被保留了下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温凉才会告诉他们这个名字，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这么叫她。

“是好久不见呀，久到周老师你都要结婚了”

她眼睛有点泛酸，所以拼命的微笑。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面，却都极有分寸的拉开着距离。

周瓒问她的，都是关于学习生活上的事情。

问一句，她答一句。

不问的时候，就沉默不语。

言多必失，温凉害怕，自己多说话，会泄露心情。

“知道你在这里很好我就放心了”

或许是因为，周瓒第一次见到温凉的时候，她还只有十三岁，所以形成了固有印象，哪怕她已经成年，在他眼里，依然是个小孩子。

“谢谢周老师关心”

她客气而礼貌，而不是像以往一样，跟他笑，跟他闹。

这样的反差让周瓒有些微的不舒服，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

可失去了什么呢？他自己也闹不清楚，

“回去上课吧”

看了一眼手表，

“我也该走了”

“好”

温凉点点头，捏着衣服的一角，假装随口问道，

“对了周老师，你结婚是哪一天啊”

酝酿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自己最想问的一句。

“下个月的圣诞节”

周瓒没多想，

“你要来吗？”

“不一定”

温凉摇摇头，笑眯眯的，

“我男朋友说圣诞节要带我出去玩，如果时间有冲撞的话，就没办法去了”

她吐吐舌头，有那么一点歉意在。

周瓒愣了一下，

“你有男朋友了啊？”

“是啊”

温凉其实是故意的，

“不是周老师你说的吗，希望我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现在我找到了”

“是同学吗？”

周瓒问她。

“不是”

温凉看周瓒的反应十分寻常，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比我年纪大一些，已经工作了”

“哦，那也很好”

周瓒说，

“年纪大的话，会比较成熟一些”

“是啊，他就像周老师一样成熟”

温凉歪着头，朝他摆摆手，

“有空再见吧周老师，我去上课了”

“好”

周瓒注视着女孩奔跑的背影，长发随着她的移动一颠一颠，直到远到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自顾自地笑了一笑，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幸运都转送给这个女孩。

祝她余生喜乐，平安遂意。

温凉回到教室，刚好赶上结束点名。

她跟室友刘琴琴一起回寝室。

“哎，你看到咱们班席梦跟那个沈司了吗？”

“啊……”

“听他们说，沈司在影视表演学院挺出名的，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席梦虽然漂亮，但是也没好看到哪去，不知道沈司看上她哪点了”

刘琴琴的话听起来有些酸，温凉大约是明白了，她应该是嫉妒那位叫做席梦的女同学了。

“我觉得他们还挺配的”

“你看着吧……我听说，沈司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星期男友”

“什么意思？”

刘琴琴撇撇嘴，十分不屑，

“他跟女生交往，没有超过一周的”

温凉倒是不关注这些所谓的校园八卦。

她从来都不是视觉动物，也不觉得长的好看的男生多有魅力。

她把自己充满了幻想的少女时代，全部用来单恋一个人。

从十四岁，到十九岁。

五年的时间，从没变过。

但是这些，周瓒都不会知道了。

她会把自己这些隐晦的少女秘密，同周瓒这个人一起，埋藏在心里面的最深处。

然后等待着时间，将这份记忆垃圾慢慢清除。

周一上午是公共课，两个班级一起合上，安排在了第一教学楼的阶梯教室。

温凉照例早到，又是跟昨晚相同的一幕。

那个叫做沈司的男生，跟他们班的席梦在教室里面卿卿我我。

连上课都要追过来，也未免有些太难舍难分。

她埋下头，安安静静地找了末排角落的位置坐定。

到上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学生们已经睡倒了一大片，还有一大片，在光明正大的玩着手机。

像温凉这样端端正正听课、还兼带做笔记的，反倒像是十足的异类。

课间时间，她有个问题没太弄懂，去找老师交谈，回来的时候正好跟沈司走个对头。

“哎，晚上请你吃饭，赏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