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跑吧。”
年迈的老嬷嬷哭着喊道,把一名绿衣少女推出了门外。
“砰!”
门被老嬷嬷关上,她竟是把自己也关了进去,去阻挡那些人。
“嬷嬷,我们一起走。”少女一个踉跄,连忙又扑了过来,可朱红色的大门还是在眼前缓缓关上了。
老嬷嬷一脸的坚决,而她身后,追上来的是拿鞭子又拿刀的村民。
“你们这群畜生,若是没有尚书大人庇佑,你们旁支一脉能活到现在吗?那是大小姐啊,是嫡小姐!你们怎么能对她动手?”
老嬷嬷怒吼的声音传出来,可后面她闷哼一声,似乎有刀刺入人体内的声音,而老嬷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嫡小姐?我呸!”有人冷哼一声:“刚出生就克死了母亲,京城谁不知道她是个灾星?还嫡小姐,谁家嫡小姐会从出生就扔到旁支不闻不问。”
颜绯音身子一颤,心中升起了悲凉和绝望。
她原本是尚书大人的嫡女,可一出生娘就死了,她成了人人口中的灾星,在旁支的一个庄子里长大,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只求安稳度日。
可她今日偶然听他们说京城,夫人,老爷之类的字眼,然后这些人就找上门来,说有神婆指认她抢了村子里的人气运,非要砍了她的手才行,若不是老嬷嬷拼死相护……
想来今日的事情是有预谋的,若真的是京城的那位要杀她,天下之大,却没她的容身之地。
朱红色的门又被推开,里面的人见她要跑,飞起一脚把她踹到地上。
“跑?”一个老妇人气喘吁吁的走上前,手里拿着鞭子恶狠狠的甩在她身上,每甩一下就甩出一条血珠。
颜绯音在地上尖叫,来回打滚却躲不过那条生着倒刺的鞭子。
“你这个小灾星,难怪每次打猎属你打的猎物最多,原来村里的气运都汇到你一个人的手里了,若不是神婆路过说起这个,我们还不知道。”
这人一边骂一边打,旁边围了一圈看戏的人,不时有人踹她一脚。
明明是尊贵的尚书嫡女,可如今,就像是他们擦鞋的破布。
一身绿色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身上满是血污,满身鞭痕,破碎的衣衫透着血肉模糊的身子。
颜绯音趴在地上,气息微弱,像是已经死去了。
“等把你的左手砍下来放到供桌上,我们一个庄子的人气运都会增加,看你这个灾星还敢独吞气运。”
那个老妇人打累了,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却发现地上的人没了动静,她拿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别装死。”
颜绯音抬了抬眼睛,看了一眼这些围着她的人,明明日头毒辣,她却感觉到了冷。
“哈哈哈!”
她忽然笑了,笑出了眼泪,笑的咳嗽不止,笑的身上伤口涌出更多的血。
这个庄子里的人对她不好,她打记事起就知道,所以她拼命的干活,拼命的抓猎物,就为了少挨一顿打,能多吃一口饭。
可这些,在他们的眼中,还是碍事了啊。
眼前的光彩越来越淡,颜绯音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不,不会是死了吧?”
有人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说道:“上面只说找个由头打残她,可没说打死,如果真的死了,传回京城,尚书大老爷不得杀了我们啊。”
老妇人冷哼一声:“怕什么,有夫人的话摆在那里,真死了也没什么。”
她说着,弯下身子探了探颜绯音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妇人脸色一白:“完了,这灾星好像真的要死了。”
“快去禀告夫人!”
京城尚书府,一个满头珠翠的美貌妇人坐在软榻上,是尚书大人的侧室,名为赵芳华。
她拆开信件,看了两眼后,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一边捏着一块荷花糕的粉衣少女见此,好奇的询问道:“母亲为何事开心?”
“姐姐的女儿要死了。”赵芳华把信燃入灯盏里,眼角眉梢是浓到化不开的笑意。
及笄礼在即,颜绯音再怎样也是嫡女,她生怕尚书把她接来京城,嫡女庶女的身份天差地别,她的女儿一生一次的及笄礼,岂不是要被比下去?
所以下了个命令,打残她,一个残废就不足为惧了,接来也是出丑,可她没想到,居然打死了,死了,也好!
“母亲是说那个灾星?死了也好,免得恶心了别人。”颜岁安唾弃了一声,也是满脸笑意,母女两个的笑容如出一辙的相似。
“那孩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死了后,总得以嫡女的位份葬入祖坟,等她到了,你可别说些灾星之类的话。”
赵芳华眸光微闪,思考了片刻后,眯了眯眸子说道。
“她就是灾星,还不让说了?”颜岁安瞪大了眼:“母亲,不过就是一个死人,干嘛还拉回来,晦气的紧。”
“你跟一个死人醋什么?回来也只是埋葬而已,你做的好了,那在京中才是大度,才是有本事。”
赵芳华伸出一指,轻轻点了点颜岁安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爱怜。
“你们娘俩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尚书大人颜及一身黑色衣袍,才刚中年,满脸坚毅。
他笑呵呵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
“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下来行了礼。
赵芳华脸上一片忧愁,轻叹了一声:“能待在这里,陪在老爷身边,自然是开心的。”
颜及挑眉:“开心?你怎么这幅脸色?”
“这……”
赵芳华有些迟疑,片刻后咬了咬牙:“老爷,你可记得绯音那丫头?”
颜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坐到了软榻上,手上端着一杯茶水,缓缓开口:“怎么突然提她?”
“庄子那边传了信过来,说是绯音上山被野兽袭击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想着,要不把绯音接来京城,不管是医治还是安葬……”
她又呸了一声:“不对,绯音那丫头绝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但还是接来看看,老爷,你的意思呢?”
“啪!”
颜及身子一僵,手中没动的茶水一个不稳就摔到了地上。
他似是惊觉,连忙站了起来,赵芳华也连忙拿手帕给他擦下衣袍上的茶叶。
“我去换身衣服就好了。”
颜及却一反常态,往外快步的离开,临出门脚步一顿:“把她接回来吧。”
说完,就出去了。
“爹貌似对那个灾星还有感情?”
颜岁安狐疑的问道。
“有感情又能如何?马车不比信鸽,她得三天才能到京城,三天,哪怕是活的也颠簸死了。”赵芳华眯了眯眸子,冷冷的说道。
庄子里的人接到命令,给颜绯音擦洗干净身子,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匆匆送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遭骂了,还能埋在京城。”
有人嘟囔了一句。
可马车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颜绯音,脸色竟然在慢慢的恢复红润。
僵硬的身子也在逐渐温热,她的小指轻轻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