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领命出征

凌若珂一赶回王宫，便直奔王上寝宫。

到得殿中，床榻周围候着几名宫侍，凌若珂脚步微顿。

金丝银线的帷幔遮住了龙床之上的光景，凌若珂隐约闻见了远离尘世喧嚣的气息，那是一种沉寂的，来自死神的气息。

帐中人似有感应一般，如同沙砾磨砺着的沙哑声音从帐中传出：“都下去吧……”

声音是一贯的威严，可凌若珂却听见了那几乎是藏匿着的颤抖。

人已散尽。

凌若珂走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那隔着父女两人的帷幔。

凌若珂瞧见他的时候心头忍不住狠狠颤了颤。

她看见的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他像是从棺材里倒出来的，瘦削，整个人都是不健康的疲态。

“父王……”鼻尖酸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破了出来，冲破枷锁，可她还是忍着，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死死地，狠狠地，忍着。

凌宇睁眼看他，那双瞳孔渐渐汇成深色，原本死气沉沉干枯竭尽的眸子，如同浸入了甘泉。

她的脸在眼前放大，凌宇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小珂……”他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明明无法畅通，却被他生生挤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听起来有那么些怪异。

“小珂……”他的身躯忽然间剧烈颤抖起来，握住她的那双手猛然间紧了紧，他的眸光迸射出一抹光，凌若珂还来不及捕捉那抹光亮，他便说出了一句令她脑中轰鸣的话来：“你……亲自上阵，抵御羯族军队！”

“父王！”凌若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一双凤眸。

心头只需一转，凌若珂便知道他此番何意，众所周知，她凌若珂是大晋的摄政公主，揽大晋权势，唯独兵权。

他们都知道，如今大晋兵权握在萧家手中，而萧家，正是大晋王后的娘家。

整个大晋势力最大的门阀世家。

凌宇眸光闪了闪，一双眸汇聚的焦距紧紧凝在凌若珂脸庞上：“小柯……孤……孤要你守住着大晋江山！守住……我凌家的江山！”

凌若珂被他的声音唤醒，她跪在床头，也同样凝视着他，他的头发因为多日瘫睡在床上，显得凌乱不符章则。

凌若珂只觉得那样的目光烧的她灼灼痛了起来，良久良久，她终于在他的目光之下点了头。

凌宇收到她的保证，陡然倒了下去，惊了凌若珂一跳，他却是摆手：“不必……孤只是累了……”

话毕未久，他便沉沉睡去。

凌若珂看着他的侧颜，只觉心酸。

父王他……

原本寻找到哥哥的消息的激动心情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彻底冲散，她静默看着他。

她轻轻阖上眼，脑子闪过了无数幻影，她的手紧了紧，她，一定会守住凌家的江山，守住，属于他的……江山。

凌若珂身披一身银灰色战袍，在落日的余晖之下，泛着莹莹的光。

门忽然一声响，凌若珂望向来人。

“王姐。”来人轻轻颔首，拘谨地向她行过礼。

凌若珂垂眸盯着比自己还要矮一个脑袋的凌子昂，摸了摸他的头：“到了明年就比王姐高了吧？”

凌子昂白皙娟秀的小脸竟然冒出了几分红晕，他不自在地点点头，遂又摇摇头。

大概连他也不确定自己明年是否可以长高吧？

就想这王宫中的每一个孩子一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将会走向何方。

凌若珂眼神晦涩，手臂陡然僵硬了几分。

这个孩子便是萧皇后的儿子，即使如今心正纯良，可这宫中险恶丛生，身处其中，又有几人能保初心？

这个孩子自小就众星捧月，却因为他母妃的关系，时常被父王冷落，日久下来，他怎会不生隔阂嫌隙？

邪恶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会肆意增长，再无以拔除。

何况，他是萧家子孙。

嫡亲子。

她知道她不该以这样一种眼光去看待这个悲怆的孩子，亦是她的王弟。

可是自幼深处深宫的她实在不得不用一种复杂过头的眼光去看待每一个人。

她即使厌恶，也是无可奈何。

她轻轻叹一口气，几不可闻的疏离了几分。

“回去吧。”

不知为何，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感觉他肩头陡然僵硬了几分，还有那双清澈澄明的眸子竟然在同一时刻晦暗下来，但随即恢复那无害的模样。

凌若珂分明看见了，还来不及细究，门又一把被推开。

满落进来，见得了凌子昂，也没有过多的反应，那张宛若清潭不惊波澜的脸毫无反应，她稍稍欠身，算是行过礼。

凌子昂见状，向凌若珂拜别，便退了出去。

凌若珂望向她清丽的面庞，自己的脸上同样有些凝重：“满落。”她开口唤她，“我走之后，这青云骑就全权交给你了。”

满落微微一愣，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清丽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动容，她看着她信任复杂的目光，咬牙点了点头。

她的左眼皮一直跳，心中十分不安稳，想了下，她终于还是开口嘱咐道：“公主，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凌若珂轻轻叹了口气：“战场上刀剑无眼，本宫说了可不算。”

满落沉默了。

良久，她开口道：“公主……”

话未完，便被她截了去：“莫再说了，王上需要你们的帮助扶持。”她顿了顿，继续道，“本宫已经有了王兄的消息，你们循着这条线索，继续找下去。”

满落盯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终于埋下了头。

她的命令，她会无条件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