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国,上京。
今日的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飘若鹅毛,整片大地晶莹洁白,大雪几乎封了路。
万物寂静,只留阵阵寒风声在呼啸。
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匆匆急速驶来,不顾及雪天路滑,在这大雪天里如此的急速赶路,看着着实危险。
马车上是一位古稀老人在赶车,老人满面寒霜,忧急并存,并时不时的分神往后看,然后不知看到什么更急的又加了速。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在马车后面不远处有一小队骑兵在追赶着他,杀气腾腾的。
两方隔的不远,马车毕竟跑的不快,比不上后面的骑兵,恐怕过不了多大会儿就要被追上了。
马车里,有一女子紧紧抱着怀中一小童。女孩年纪似乎双十年华,尚且沉稳,不大看得出是否成婚。而男孩恐怕才八九岁的的样子,脸上净是害怕的表情,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姐姐。
女子掀开马车后帘,看了一下两方的距离,心中一紧。
“姐姐,我怕…”男孩忍不住开口道,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女孩的依赖和信任。
女子低头用脸颊轻轻触了触他的脸,柔声安慰道:“温玉乖,不要怕,姐姐在呢。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女子说完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看了怀里男童一眼,眸中现出决然的神色来。
只见她从自己脖子里拽出了一条银链子,将链子下面坠着的圆球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粒小药丸,顿了顿然后递到了他的嘴边,喂他吃下。
男孩懵懂的吃了,苦着脸问她:“姐姐,这是什么,好苦呀?”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无力的闭了闭眼。
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个人,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那封和离书,若是看到了会不会……
过了一会,温好方才回过神,不出意外的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昏过去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打开马车里的夹层,将他放进去,然后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包住了他,最后看了他一眼,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温玉,好好活着。”
话落,到底是红了眼眶,她轻声道别,最后摸了摸他的头,结结实实封好了夹层。
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是一支铁木簪子,顶端是缕空的一个精致铃铛,末端尖利。
是那人亲手所做,送于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紧紧握住。
“温伯,停下。”
……
温好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神情冰冷,看着不远处杀气腾腾的向她而来的一队骑兵,手中握着那只簪子,不动分毫。
在她身后是渐渐远去的马车。
大雪茫茫,雪落无声。
她衣衫单薄,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冻成了青紫色,额上发间皆是白雪。
骑兵到了眼前,勒住了马,为首的一人扫视她一眼后,便不以为意的提起手中的长枪一言不发的就要往她身上刺,其他人则是停都不停,继续追她身后的那辆马车。
长枪临到眼前,温好快速的侧了侧身摔倒在了地上,也正巧避开了他的长枪,并迅速的拔掉了怀中信号弹的头,往上猛地一扔,在她上空顷刻便炸开一团浓厚的红雾,然后她爬起来转身向另一个与马车不同的方向跑去。
这一变故令没刺中他的人与去追马车的几个人脸色同时一变。去追马车的几个人一瞬勒了马回头,而杀她的这个人更是直接怒了,一转马头就要向她再刺过来。
因为众人反应都是极快的,再加上又是在雪地里,所以温好根本就没来得及跑几步,当然她也并没有真的打算跑。
这一次是真的逃不开了,带着主人愤怒的一击与主人并不在意的一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温好骤然停下,转身。
在他长枪刺来的那一瞬间,温好扬手,粉色的粉末顺风吹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的。
而温好也在那一刻也直接被刺中胸口,剧痛袭来,她睁大双眼,面无人色。长枪一拔,血珠溅到了那人的身上。
她的身子站立不稳,跌倒在了雪地里。
紧接着,那人也倒了下来,正好就在她的旁边,错不及防的连一声救命都来不及喊,便死透了。
温好静静的看完这一切,又拼尽全力侧了侧头看向手中紧握的簪子,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天地间的白茫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变冷,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失,也能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不知道温伯逃远了没……
希望那枚信号弹他能看到……
温好闭了眼,整个世界一片静寂,仿佛天地间只有她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正渐渐变得缓慢。
她想到自己这短短的一生,然而纵然短暂,却也挺好了。贤惠温柔爱子女的母亲,威严但宽容的爹爹,乖巧可爱的弟弟,还有……
她的夫君。
成婚四载,那人待他如珠似宝,甚至为她弃了万贯家财,进入朝堂当一小官。她知道的,他喜欢经商,不喜欢朝堂。
可终究……
希望她死后,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温好恍惚间像是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像极了夫君。――
彼时,上京。
温好的夫君,名柳肃,字严之,站在房内,死死捏着手里那一封书信,“和离书”三个大字刺的他双眸通红,心如刀绞。
三天前,朝堂之上有人弹劾宁远候温清通敌叛国,且随后拿出了诸多证据,言之凿凿令宁远侯百口莫辩。
皇上当即将宁远侯府一众人等抄家下狱,即日问斩。
他瞒了温好整整两日,然而如今还是被她知晓。
温好是宁远侯之女,出嫁从夫,这件事并未牵扯到她,他也尽量的在其中周旋。
谁知今日天牢出事,宁远侯留有后手,宁远侯府的管家温伯带着宁远侯子温玉出逃越狱,现已逃了一小儿,如今满城搜捕。
所以,温好突然失踪,桌子上留下一封和离书,她极有可能……去救温家了!
正沉思间,突然看到外面天空上出现了一股浓厚的红烟,心中一惊,这是――
宁远侯府的信号弹!
人影一闪,房间中已经没有人了。街上远去一个骑着马的背影。
因为雪大,京城已经封了路,城门未开,柳肃等不及开城门,弃了马运用轻功直接向信号弹发出的地方赶去。
大雪依然在下,温好与那个人倒下后其他几个骑兵大惊失色,赶紧都下了马去查看。
待柳肃赶到的时候眼中只能看到的就是温好浑身是血,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雪地里,了无生机。
他的脚步顿了顿,瞳孔紧缩,思维空白了一瞬,然后狂奔过去。
寒风大雪抵不过他眼中那一刻的杀意。
在那几位骑兵察觉到他的存在看过来的时候,柳肃手一杨,无味无色能夺人命的粉末已经飞到了那几位的肌肤上,顷刻毙命。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温好身上,然后用力的将她抱了起来,贴在自己怀里。
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