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习惯

村长冲着李香呵斥道：“你不好好的在你家呆着，你来老大家干什么？老大家有没有余粮，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别忘了，当初给老大家粮食，可是你们两口子亲自装袋装车的，你给了老大家多少粮食，你会不知道吗？他们家五口人，你给的那一平车粮食能有多少？够他们家五口人一年的食用吗？你明知道不够，你还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要亲自逼死老大一家，你才甘心？”

村长说完，狠狠的瞪了眼李香和张寡妇。

李香张张嘴，触及到苏楠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张寡妇则是不甘的瞪了眼李香，把头瞥向一边，摆明了是不把村长的话放在心上。

在苏楠的记忆里，双平村的村长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好人。

苏楠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暗自腹诽，“二婶，我们家可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村长爷爷，我们家里真的没有多少粮食了，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的粮仓看看。”

李香瞪大了眼，气愤的伸手指着苏楠，“小贱货，我什么时候说要来你家拿粮食了？就你家那点粮食，你以为我会放在眼里？不过是去年的沉粮，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会把它当成新粮。”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李香才发觉自己在盛怒之下说了什么话，讪讪的对着村长笑了笑。

心里则越发不安，这件事一直是她们家的秘密，就连公公婆婆，她们都瞒得死死的，经过今日一事，必定会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来私自卖粮藏私房钱，依着自己婆婆的性子，定然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李香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不能承认刚刚的话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到时候谁也没办法栽赃自己！

苏楠恍然大悟，大声说道：“二婶，怪不得小弟和小梅说这些年的粮食带着一股子霉味，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二叔做的。”

村民们听到苏楠的话，看向李香的眼里带着一丝不喜和愤怒。

陈粮没有新粮好吃，一般新粮打下来了，大家先吃的都是新粮，等新粮吃完了，才会翻出家里的陈粮。

双平村有七八十来户人家，每户人家至少是一个孩子，多者则是四五个，甚至有的三世同堂，家里的孩子有七八个，加上家里的大人，少说家里人口也有五六口，多者则是十几口。

双平村属于典型的人多地少，许多人家的地交完公粮后，只够一家子老小的一年的嚼用，许多村民家里一年到头很少有余粮。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过是看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带着个篮子，过来看看你篮子里有没有好东西而已，你个贱蹄子，你简直是不孝，有了好东西，不知道拿到老宅孝敬你爷爷，奶奶，真是枉费了平日里爷爷奶奶对你的好！这些年对我们这些长辈对你的好，你简直是吃进了狗肚子里！”

李香指着苏楠破口大骂，她骂的倒是痛快了，反倒是院门处站着的村民越发的对她不屑了起来。

苏老头早在院门外就听到李香的质问声，气愤的冲进来，怒声斥责道，“混账！你个贱妇，你瞎说些什么？老大一家能有多少好东西？她们家的东西，你比谁都清楚，你这么做，简直，简直是要气死我，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

李香一看公公过来了，她默不作声，安静的立在院中，面上带着一抹惶恐。

别人都以为苏家是自己的姑姑李芳萍当家，实则不然，这么些年，她看的清楚，苏家真正当家的还是苏老头，遇到大事上，苏家真正能拿主意只有苏老头。

苏老头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色发红。

村长搀扶着苏老头的手臂，叹了一声，沉声道，“老弟啊，家里人还要你好好管教，你的身子可不能垮了！老大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村里人都看的明白，你老苏家谁最孝顺，老大当属第一，就是可惜了，可惜了底下的兄弟姐妹啊！”

苏老头脸上的红晕未散，不知是被村长说的羞愧，还是被李香气的闹心。

村长安慰的拍拍苏老头的手背，脸上带着一抹惋惜。

年轻的时候，苏老头是村子里十里八乡有名的中学老师，老师的工资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里算是不低的，最起码比辛苦种地一年到头赚来的工分换的工资要高，苏老头家的地在整个双平村也不算少，他又有个勤劳孝顺的大儿子，可以说，地里的活计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苏家也就靠着苏老头早些年当老师赚的工资和十亩地的收入维持家用，时间长了，家里的积蓄倒也积攒了不少。

苏家在双平村算不上一等一的富户，但也是有点家底的。早年的时候，他家里人口少，一家五口，后来儿子娶妻生子，家里两个儿媳，加上一个老婆子，家里争吵不断，这才把大儿子分了出去，虽说是分出去了，但也只是分出去单独开火做饭，家里的钱和粮食一年到头都要上缴。

年幼的时候，老婆子娇宠小儿子，对老大反倒是冷淡了许多，时间一长，他们也都习惯了，习惯了地里的活都是老大收拾，习惯了家里的重活、脏活都找老大。反之，小儿子则是被宠的整日里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本想着他们两个是至亲的兄弟，以后自己百年之后，有老大照拂，也不会委屈了小儿子。

今日的事情让他发觉，这些年终究是他做错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老大一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夺回来，不单是他们，就连自己也习惯了，习惯了凡事都让老大忍让底下的弟弟妹妹，正是自己的这种习惯，反而是害了他们，也使得老大一家越来越仇视他们！

苏老头懊悔的看向苏楠，苏楠低垂着头，故意不看爷爷。

她知道爷爷的想法，正是因为她知道爷爷的想法，她无法原谅！

小儿子是儿子，大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这些年他们受的委屈，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可以磨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