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急之下

最后桌上碟碗里的所有食物都被消灭一空，朱佑樘摁着肚子努力忍着打嗝的冲动尽力保持形象，而放下碗的张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伸直双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懒洋洋的语调宣布：“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了。”

“哦？那你是想到摆脱困境的办法了吗？”朱祐樘颇有兴趣地问。

张殷突然陷入沉默，面部仿佛突然僵化了一般，双眼怔怔地失了神，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朱祐樘不得不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在不恰当的时候问了不恰当的问题，然而很快张殷突然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我去如厕，你可以继续吃，想吃什么都可以，看在我的面儿上，杨婶什么都会给你做，只要她会做。”

“这倒是不必了……”

“别客气，听你的说法，你以后可能真的没什么机会吃到这样的东西了。”

张殷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剩饭，微微一笑转头离去了。

朱祐樘可真没打算狮子大开口，继续喊杨婶给他上菜，此时张殷不在场，最应该做的当然是——

“留步，”朱祐樘站起身朝路过他身边端着空碗盘的少年喊道，“你过来一下。”

这少年长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看他被叫住之后回过头的样子，朱祐樘怀疑他可能天生比较迟钝。

“啊？”少年张大嘴巴反问，“你叫我吗？”

“对，就是叫你。”朱祐樘耐心道，“现在客人还不算太多吧，过来一下。”

“可是，我娘说……早上最不能偷懒……”

朱祐樘捏着一枚铜钱晃了晃说：“不会白白占用你的时间，实在不行，我去找别人。”

“可以可以！”少年连连点头快步走了过来，朱祐樘大方地往他手里塞了枚钱币，接着又变戏法一般捏出另一枚说：“回答我的问题，还有。”

“好好好，”少年头如捣蒜笑道，“你问！你问！”

“嗯……你跟张姑娘熟吗？”

“张姑娘？你说殷姐儿吗？”

“对，就是她。”

“她经常跑来这里吃东西，我娘说担心她来多了会被打，因为这么大的姑娘不应该出门。”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她有时候会跟我打招呼，不过……不怎么跟我说话……以前客人不多的时候，我是想跟她多说话的……”

“所以不算熟？”朱祐樘叹口气继续问，“那她妹妹呢？你见过几次？”

“她妹妹？茵姐儿？”

“不我说的是她妹妹。”

“我说的也是妹妹呀！她们两个叫起来是一样的，嘿嘿！”少年挠了挠头傻笑起来，“茵姐儿经常笑，比她姐好说话，我更喜欢她……”

“那你知道孙伯坚吗？”朱祐樘立刻打断了他，他感觉自己不这样做这孩子的话会跑题到不知哪儿去。

“孙……孙哥哥？知道哇，”少年挠了挠头说，“殷姐儿来我们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带着他，他们几个总是在一起玩儿的。可是都不带我……说我傻……”

“什么？他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关系好？算是吧……”少年正挠头组织语言，门外响起了客人的吆喝和催促声，朱祐樘把钱币塞进他手里叹气道：“去忙吧，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少年收了钱币欢天喜地地去了，朱祐樘却突然感到内急，也难怪，毕竟刚才的那一顿丰盛大餐里，有一大锅粥和豆浆，她跟张殷分了大半，他倒宁可在这儿内急而不是之后出去才需要如厕。

不过他对这个小院子一点儿也不熟啊，又不好直接进屋子，只是猜测大概净房大概在偏僻处？于是她起身绕过前门往屋后走去，就在他沿着房侧墙壁走着时突然听到女人大声哀求：“求你了！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朱祐樘脚下一顿，这声音分明来自张殷，他一下就听出来了。

于是他贴着墙放轻脚步来到拐角，探头看去，张殷不在屋后，而且声音突然也消了，那应当是在院子另一边角落，他继续蹑手蹑脚往前，走到女人低声说话也能完全听清就停下脚步，扶着墙侧耳听着。

“我……我倒不是不愿意收留你，只是……我不懂……”

这为难的声音明显来自杨婶，张殷又在哀求：“是不懂我为什么不愿去孙家做妾吗？”

“是啊……我们这种穷人家，不太懂大户人家的规矩，而且，就算是妾微贱了些，可你不是与孙家公子青梅竹马吗？”

“只是自小一起玩大罢了，那不能叫青梅竹马。”张殷低声道，“我不会去做妾的，与其那样我宁可孤老，如果……如果你肯……”

“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生意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多，倘若你当真要在这里帮忙，那行踪迟早会暴露到你不想见的人耳朵里，那孙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到底比咱们家底厚，若是有心报复……”

“那，”张殷咬着嘴唇说，“那如果我说，我愿意给你当儿媳妇儿呢……”

这话真把朱祐樘听懵了。

“你……你说什么？真的吗？”杨婶的口吻明显兴奋起来了，“你当真愿意……嫁给甘儿？你过去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傻兮兮的吗？”

“我……现在没有资格选择了。”张殷摇摇头说，“如果杨婶你也同意的话……我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大家要么忘了这回事，要么无所谓了，再……再出去帮忙什么的……我真的愿意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只要……”

“这……这应该可以。”杨婶立马松口了，“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可别日后生了悔意……”

“不会的！”张殷立马打断她道，“我根本无处可去了，后悔了还能去哪里呢？有人收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我有什么后悔的呢？”

“那……如果是这样，好，好，我想想……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来，毕竟你已经被禁足，想再出来就太难了，我只能先破费……替你置办些用品，但是我们这里只有两间屋子能住人，另外一间又窄又潮，我们一直当杂物间用的，如果你要留下来，只能委屈你先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