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卷 恍惚梦魇

他怀里的张殷倒是一动不动，浑身僵如石块，全然没有挣扎的意思。听到屋外大呼小叫的张延龄撵着婆子走远之后，朱祐樘才压着嗓门对张殷道：“不要再胡闹了，你当真舍得这样一心为你的弟弟吗？”

突然他感到捂着张殷嘴的那只手被冰凉的泪珠打湿了，他赶紧松开手，整个人都往后挪了一步。张殷从他怀里滑出来无力地靠在凳子上，流着泪道：“你不必捂着我，我只想让人看见我的尸体，可不想让人知道我自杀未遂。”

朱祐樘望着她发丝凌乱的后脑勺，心想上一次见她离开，那时她一头鸦发还乌黑油量，漂亮的紧，现在却毫无光泽，形如干草，如何叫人不心疼。

纠结片刻，他还是收回了伸向少女肩头的手，绕到她跟前半蹲着劝：“你现在还在流血，不赶快处理掐人中也没用了，既然你不愿意让人知道此事，那……我带你出去找大夫。”

张殷愣住了。

“出……出去？”她皱起眉头，看了眼窗户又看了看朱祐樘，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朱祐樘知道她这是失血过多又要断片了，赶紧把刚才张延龄翻出来的衣物随便扯了一件过来撕下一块碎步。张殷见状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喊：“别！”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你不会还在心疼衣服吧，”朱祐樘又好气又好笑道，“先把你的小命保住，以后怎么补偿都不迟！”

眼下张殷也没那精力跟他争辩了，朱祐樘麻利地将她手上伤口包好，将尚且还有些行动能力的她拉到窗边。朱祐樘往下望了望转头对张殷道：“我可以爬下去，你先别动，等我指示。”

张殷扶着桌子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朱祐樘这边已经爬上了窗棂，下去之前还扭头对神志已经不太清醒的张殷警告道：“不要胡来啊！”之后才翻出窗户，扒着窗边往下攀爬。张茵虽十分虚弱，但到底还是担心，于是歪歪倒倒地走到窗边向下望去，正好看见朱祐樘双脚落地，稳稳站住，不由得心想自己要是也有这身手就好了，至于费劲巴拉地用衣服做绳索吗？

“下来吧！”朱祐樘站在楼下喊，“赶快！”

于是张殷攀着窗台爬上窗棂，朱祐樘在下边看她摇摇晃晃都胆战心惊，忍不住喊小心。张殷坐在窗上费劲儿地摇摇头，身子危险地往窗外歪出去，朱祐樘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骨肉按张殷伸出胳膊在窗外的空气里胡乱抓空了一把，本就摇摇欲坠的她终于从窗台上歪倒下来坠向地面。

早就等候多时的朱祐樘伸出的胳膊将人接了个满怀，虽然脚下略有不稳但好歹还是站住了且抱紧了，张殷扶着额头秀眉紧蹙，似乎是仰面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朱祐樘却明白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赶紧抱着她往后门方向去。

好在今日他或者说他们都有好运眷顾，朱祐樘抱着张殷一路飞奔到后门，这个空旷的后院里都没有任何人路过撞见他们。朱祐樘就这么顺顺利利来到后门推门而出，反正也是腾不出手干脆就直接离开，奔上街来。

说实在的，朱祐樘对市井街坊也不是非常熟悉，他知道几个名医常驻的医馆，但离这里太远了，抱着渐渐失去意识，手腕透过布匹还在渗血的张殷在街上狂奔，朱祐樘只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无助的时刻了。

路人见一个仆役打扮的年轻男子抱着个昏昏沉沉的闺秀在街上狂奔，多多少少都会注目过来议论纷纷。朱祐樘也知自己这样无头苍蝇一般跑是不行的，于是寻了个路边看来面善的妇人询问：“请……请问这附近可有大夫？”

那妇人上前查看一番，立刻皱眉道：“这位小姐一直在流血啊，这样可不行，必须先给她止血才行！”

“可否借贵地一用？”

那妇人咬唇纠结片刻，很快就点点头侧开身子让出道来。朱祐樘立刻抱着已经昏迷的张殷进了屋，那妇人倒也利落，使唤小儿去烧开水，自己去寻了干净布匹和金创药来。朱祐樘将张殷放在那主人家卧室中床榻上，妇人端了热水进来对他道：“小伙子，你去善见坊找大夫吧，虽然不算什么名医，那也是最近的了，打听打听这里的人都知道。”

朱祐樘焦急地瞧了眼床上的张殷迟疑起来：“那他……”

“妾身会照顾她的，我们家男人是个千户，跌打损伤的药常备着，也能应付应付。”

“好，那就拜托您了。”朱祐樘用力点点头，转身就匆匆跑了出去，一阵风也似的不见了。

妇人瞧了瞧不省人事的张殷，抬起她手解开被鲜血染透的手，看到伤口后不由得连连摇头，啧啧叹息。

＊

“小贱人，还装死呢？”孙伯坚的巴掌啪啪拍在她脸上骂道，“我半月没来你这儿了，因着我你这儿终于有了点能烧的炭火，不好好起来伺候你男人，还赖赖唧唧干什么？”

“我真的……头很痛，还发了低烧。”她费力地撑起身说，“我没办法伺候……”

“你这招我都见惯了，装，装也没用！不想起来也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精神起来。”

说着话孙伯坚就爬上榻来伏在她身上，她立马弓起身来缩成一团，然而这样毫无用处，哪怕她身体康健也根本拗不过一个壮年男子。孙伯坚死死摁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熟练且粗暴地扯下被褥长裙解开亵衣，根本就不会去在意此时的张殷浑身抖如筛糠，面如金纸，泪流不止，毕竟她的脑袋被死死摁在枕头里哭都哭不出声来。只能胡乱挥着手扯着被褥，直到啪一声拍中了什么打出脆响来。

“嘶……”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墙壁，和……熟悉的人。

朱祐樘捂着脸对上她惊愕的视线，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你……你怎么……还在？”张殷赶紧坐起身，拿开朱祐樘捂脸的手道歉，“对不住……我做噩梦了，痛的话拿冰敷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