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见不平
书名:本宫活得像反派作者名:阿谭本章字数:3306更新时间:2023-12-27 20:50:54
……怎么回事?
张殷用力推推房门,发现于事无补后情急之下框框锤了两下,已然没法将房门打开哪怕是条缝。
她突然感觉到了恐惧。
她想起来了。
长到十六岁唯一一次被父母以上锁方式禁足,就是在十六岁那年出嫁前。
说起来真真令人齿寒,白日里她锤门锤了一整天,手都锤肿了,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半夜将她接出去嫁人时居然还给下了蒙汗药,下的药量之大之足,竟然让她在跟孙伯坚生米煮成熟饭后才堪堪醒来。这事儿后来也在张府久久传为笑料,始终让她抬不起头来。
不行,绝对不行。
她跑到窗边看了眼月亮,更加确定日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衣柜里所有的衣物包括各种布制品全都拖出来,一件一件拧在一起绞紧了,忙活了足有一盏茶功夫,终于能够让这条长长的衣物做的绳索从绣楼上垂到楼下地面上。
当然她不能这就急着逃离,她将屋里所有值钱的玩意儿搜罗一空,眼看天快亮了,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只得立刻翻窗下楼。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种悬空“绳索”还是让她一不注意摔下来砸在地上,屁股生疼。好在暂时没发现有谁被她的声响吸引过来,茫茫夜色中只有虫此起彼伏。
等等,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反正也不远,再说这个她生活八年的院落她足够熟悉,能够轻易绕开所有巡夜的家仆,摸到东厢房去。
院里守夜的小丫鬟一见是大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了,要不是立刻被捂上嘴,尖叫声绝对可以把半个院落的人都引来。张殷用半吊钱搞定了之后才悄悄潜进屋里,绕开另一个守在主子床前的大丫鬟,此时她的心跳声已经剧烈到快要撞破胸膛了。
好在摇醒弟弟没有惊醒熟睡的大丫鬟,张延龄一看是大姐立马目瞪口呆,张殷疯狂比划着他才勉强收了声。
张延龄反应倒快,他故意推醒大丫鬟让她去外间守着,关上房门后才让躲在床底下的姐姐出来。
“姐,你怎么出来的?”张延龄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追问,“他们不是说……屋子被锁了吗?你没受伤吧?”
“没有,”张殷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听我说,你得帮我点儿忙,我现在必须立刻出府。”
“为啥?”张延龄一脸茫然。
“你知道我的绣楼被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锁?”
“我不知道哇,爹娘说是你犯了大错必须关起来思过,一直到嫁人才可以放出来,我替你求过情,没用。”
张殷冷笑声说:“我明早就会出嫁,嫁进张家做妾,正因为如此爹娘怕我反抗逃逸才要把我锁死,连蒙汗药他们都准备好了。只有这样你茵妹才能顶替我的名姓报进宫里参加东宫的秀女采选,爹一心指望当国丈呢。”
对于张殷这番语气极快的叙述,张延龄花了好一番时间消化,理解的瞬间他猛然瞪大眼睛,夸张地拔高音量惊叹:“啊??”
张殷赶忙捂住他的嘴急道:“就是这样,所以我必须马上走,不然我会过的生不如死,我就问你你帮不帮我?”
张延龄无辜地点点头,张殷这才松开他的嘴呼出口气,只感到浑身脱力。
“借我套衣服,”张殷环顾周围提出了要求,“帮我翻墙出去。”
姐弟俩暗搓搓的忙活完,偷偷溜过大半个院子来到墙根下,张殷背着包袱踩着弟弟肩扒住墙头,再看眼满眼不舍的小弟,狠下心从墙头跳了下去,摔了个人仰马翻。
等她爬起身时浑身都在疼,好在只是皮肉伤,沾点灰,倒是此刻天刚刚放量,晨光熹微中,一月初的北京城寒风仍是料峭,瑟瑟刮人生疼,偶有几枝新芽冒出尖儿,寒夜雾气尚未散尽,迷迷蒙蒙,披着霞光流过脚边。
正是她行动的最佳时机。
从这里走过去刚好能遇上刚开城门放行,出了京城,虽然前路未知充满艰险,那也比坐以待毙强。
她一路上走得飞快,鼻头被冷风冻得隐隐作痛,还得不停地吸鼻涕。疾走的过程变得漫长且令人焦躁,关于自己那已经走完了的那一世种种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现在想起仍然令她全身每一节骨头都在止不住打颤。
这些事情像喷泉一般毫无规则地在张殷脑子里涌现,纷纷乱乱,拧成一团,等张殷感到额头突突疼决定暂时把脑袋清空后,抬头一瞧,城门居然已经近在咫尺了。
果然时间掐算得恰到好处,张殷稍微为自己得意那么片刻,加快脚步走向沐浴在晨曦中的城门。
“拦住她!”
冷不丁背后传来令她虎躯一震的呼喊,她只扭头瞧了一眼,二话不说闷头往城门冲去。谁知这守城门的军士大哥不只是过于称职,还是纯属爱管闲事,只听这么一声吼就齐齐涌上来甚至动用上兵器来拦住张殷去路。张殷一看那兵器雪亮的锋刃就知趣地掉转头,迎着追上来的三个张府家仆淡定走去,等到接近了,张殷瞅准时机朝离他最近那人张开的胳膊下矮身一闪溜了过去,转头抬脚把人绊倒,跑了几步拔下脚上布鞋来扬手摔在追上来的第二个家丁脸上。听到哀嚎后张殷忍不住一边狂奔一边偷笑起来,奈何就算她没有缠足但跟男人比脚力还是略逊一筹,还没浪出十步就有人狠狠拽住她胳膊,那瞬间她有种这只手就要被扯断的错觉,回头一瞧,是个颇为面熟的家仆气喘吁吁死死拽着她劝:“姑娘,跟咱们回去吧,这样是没有意义的,何必自讨苦吃?”
就在他试图劝告的这段时间,张殷已经不动声色又脱下了另一只鞋,等他叨叨完鞋底便狠狠拍在他脸上,扬起一手灰。男人气急败坏,又喊又骂,张殷当然是趁机逃脱,撞进围观人群跑了个无影无踪。
张府家仆们自从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行动起来,以张府为重心向周围展开搜索,重点关照的路线便是通往各个城门,衙门的去路,“逃犯”的心思果然很好猜,她只是想走最近的路线出城,这一路人马紧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
绝对是张延龄这傻小子回自自己屋路上出了岔子,被人逮着了。
为了自己张府居然闹出如此大阵仗,父亲果然是非常,非常重视自己的女儿,不能让她在选入东宫之前出现任何岔子。
只是,这个女儿不是自己。
“唉……”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思来想去也不愿意从这棵树上下来,仿佛待在这离地九尺高的树杈上就能避难一样,反正迟迟就是不愿意动弹一下。
刚刚她才看到追捕的家丁们有三个从树下风风火火跑过,把她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说从树上下来。
直到身下树枝突然发出咔擦声响。
不会吧……
张殷用脚将树枝夹得更紧些,然而刚刚起身,她就听到更响的断裂声。
“完了”这两个字刚在张殷脑子里闪过,她突然失了依托望地上坠去。滚落瞬间她尖叫出声,同时也看清了此时此刻倒霉的不止她一个。
这位恰巧骑马路过树下的骑手,就这么被从树上摔下的张殷当头砸中,两人从马背上滚下跌在地上,稀里哗啦倒作一团,皆是眼冒金星七晕八素,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张殷使劲儿甩甩头,吐了嘴里的土,抹了把脸上的灰,将挂在脸上的头发撩开,回头定睛一看是个男人,看穿着似乎还是个年轻男子,忙不迭把裙摆扯到脚上盖住。彼时那年轻男子正扶着脖子费劲儿地从地上抬起脸来,视线落在张殷刚来得及盖上的脚上。
他在看她的脚,她在看他的脸。
男子衣装下摆到底是不够长,怎么扯也盖不住脚,因此到底是没能逃过这么近的视线。
脚再小,那也是没缠过的,天生混润的一双脚。
而她看到他的瞬间,一时也忘了自己的窘境。那是一张掺着苦楚皱着眉依然令人见之忘俗的面容。笔直的长眉浓黑平顺,微垂的眼梢仿佛含蓄一抹暖阳,面颊削瘦得恰到好处,加之本就肤色白皙,这会儿眉眼舒展开,恍然间更是如玉生光。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张殷恍然闻见怦然心响,胸腔滚热,天地归寂,只剩下他的眼睛无比清晰。
若不是对方飞快眨眨眼,张殷才慌得连忙去扯裙摆,十分不雅观地从地上起来,拎着裙子往前跑。
然而没跑两步,不远的街道那头又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三个张府仆役一边蹦跶一边嚎:“她在那儿!抓住她!”眼看着又往这边来了。
张殷只得掉头再跑,冷不丁被拽住了胳膊被迫停下。
她转头看去,刚才那位贵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了,身上脸上也沾了些灰,眼眸却是熠熠生辉,死死盯紧了她。
“上马。”他扭头用不容置否的口气说。
“啊?”张殷没头没脑地张大嘴,贵公子使劲儿跺了下脚说:“你还想摆脱那些人吗?”
张殷越过男子肩头看到孙伯坚冲在最前头气势汹汹来了,她皱眉瞧了这位陌生的公子短短片刻,牙一咬爬上马背。陌生公子还在后头推了她的背,利索地跟着上马,从后面环过张殷腰际拉住缰绳,狠踢马刺催马扬起四蹄奔了出去。
张殷脑子里浑浑噩噩,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且环绕周身,将她包围其中的陌生男子的温度让她心神大乱,无法集中精神,根本没留意自己往哪儿去,又经过了哪儿。
那领头的仆役眼睁睁看着一男一女两人策马而去,气得咬牙切齿当街破口大骂:“果然是个小娼妇!那人不是张家公子,鬼知道又是哪儿的野男人!哎!老爷夫人要被唾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