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缘起

马车缓缓，路途遥遥。

扶苏只觉自己头痛欲裂，寒气侵体，呼吸也不大顺畅，挣扎着好久才睁开双眼。

“啊哟，三小姐终于醒了！”一声欢喜。

是瑾嬷嬷的声音，可瑾嬷嬷不是祖母身边的嬷嬷吗？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那么祖母也在这里吗？想到祖母扶苏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祖母果真在这里，祖母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

“祖，祖母……”扶苏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了余老夫人，好像要把数十年的分别在今日全部补回来，带着些哭腔，“扶苏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余老夫人只以为扶苏是落水后受了些惊吓，一个劲儿地抚着扶苏的后脑勺，喃喃道：“好了好了，祖母在这儿，祖母在这儿……”

一旁的瑾嬷嬷开口：“三小姐怕是因落水受了惊吓，这事儿也是蹊跷，主子是否要好好查查。”

三小姐？落水？扶苏微微惊愕，继而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手拿过剑，又在冷宫多年早就磨出许多粗糙的茧子，而眼前的这双手滑嫩圆润如同少女，又看了看眼前的外祖母和瑾嬷嬷，难道自己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十年前吗，也就是初遇慕储珩的那年？难道从前经历的惊鸿十年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吗？可那真真切切的心痛到现在扶苏都还能感觉到。

余老夫人同瑾嬷嬷四目对视一眼，权当是扶苏惊吓过度才导致的后遗症，余老夫人又是一阵心疼，将扶苏拉进了自己怀里，道：“三丫头别怕，别怕，祖母会将此事查明白的。”

闻着外祖母怀里熟悉而陌生的熏香，扶苏还是不敢确定自己是重生了。

马车一顿，惯性之下扶苏身子微微向前冲了一冲，瑾嬷嬷忙开口问车夫：“何事？”

“禀老夫人，是煜王殿下的车马队挡在了前面，仿佛是在……摘花。”车夫回答。

煜王……光是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扶苏惊心动魄，看来她的的确确是真的重生了，扶苏已经分不清这是老天的怜悯还是作弄了，一双素手在衣袖下紧紧攥住，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余老夫人能感觉到扶苏的紧张与害怕，可扶苏从来都是满身骄傲丝毫不惧任何事任何人的夏家三小姐，今日如此倒让余老夫人有些不解，道：“怎么了，你是我的三丫头，更是夏清风的女儿，将门之后，不可如此怯懦。”

扶苏喘了喘气，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余老夫人怀里，只露出一双点漆般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轿帘，有些急切地道：“祖母，快些回府吧。”

只要不见到慕储珩，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扶苏想。

“老夫人，煜王来了。”又传来车夫的声音。

扶苏更是一惊，将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就像一只粉嫩娇小的狸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余老夫人见了扶苏这般，叹了口气，开口：“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你都该谢谢他。”

扶苏摇了摇头，她不肯，她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跟一个灭族的仇人说感谢的话。

“扶苏，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海棠花，所以摘了许多给你。”慕储珩在轿外喊道。

这是扶苏听的第二遍，扶苏动过一次心上过一次当，所以不会再信第二遍。

“三丫头，你喜欢便收，不喜欢便拒绝，我的孙儿不能半推半拒做那扭扭捏捏的小女子。”余老夫人又道。

躲不过去了，扶苏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才轻轻搭开轿帘露出一只眼睛，道：“方才…方才多谢殿下相救，殿下的…救命之恩扶苏记下了，但，恕扶苏直言，棠梨花多伤别，扶苏并不喜欢。”

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小子，还做不到情不露于颜表，一点失落尽然写在了脸上，连同手中的那簇鲜鲜艳艳的棠梨花也失了几分娇俏。

不过，扶苏说的是实话，她其实并不喜欢棠梨花，花期短又张扬，同其他的桃花、梨花、杏花并无不同，只是前世每年这个时候慕储珩总会送一捧棠梨花给扶苏，心爱的人送的花自然也是心爱之花，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是喜欢梧桐花的。

轿帘落下，马蹄打起了翻腾的尘土，轿车又启程。

只剩下慕储珩抱着一簇花在原地失神，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明明只露出一只圆圆的眼睛，只是轻轻地看了自己一眼，就一个眼神，就那样让人琢磨不透，像是对自己失望透了。

可是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

“做得好，”余老夫人开口，“不愧是我的三丫头。”

扶苏嫣嫣一笑，脑袋顺势靠在了外祖母的肩头，将所有的苦闷都留在了心里，随着马车一摇一晃扶苏合上眼就跟睡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