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信任这个东西……

他能感觉到她一点都不欢迎他，因为她坐在沙发上，却没有请他坐下。

这是很基本的待客礼仪，如果舒雨薇不懂这些，那么她绝对不会有这么标准的商务笑容。

一瞬间，萧伯铄有些气愤，右手握成拳紧紧圈住钥匙，仿佛要将钥匙圈进手中。

他咬紧下颚，“舒小姐，再见。”

后面两个字他是划着重重音符接踵蹦出来的，舒雨薇耳听着，却只是挑了挑眉，看着门口泄进光柱，又闭合成缝，杳然不见。

她终于起身，打开客厅灯光。

光线充斥着房间，营造出安然的假象。

舒雨薇吁了一口气，猛然执起玻璃杯灌了一口。

实质的吞咽感让她心绪稍微平静下来，窗帘却鼓胀飞扬，透进来风，拂在面上，闷热似烟火捂住她的口鼻，让她喘不过气。

迷糊间，耳边嗡嗡地响起纷沓的脚步声，还有轰隆隆的警笛。

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她裹着单薄的巾，蜷缩在角落，无助地看着那些记者跟野兽一般，争先恐后地递上话筒，“封小姐，请问，封先生是酒后驾驶吗？”

“还是传闻中封先生和封太太感情不和，在车子里争吵才引发的这起车祸。”

……

那些话脏水似的泼向她的父母，就为了制造一起令人侧目的滔天新闻。

但那时的她不懂人性的黑暗，只会哭嚎着让他们滚。

这样的哭声却更加激起记者的八卦心，闪光灯不要命得往外输送，把黑夜变成白昼，把是非也扭曲。

从那以后，她便讨厌异常光亮的地方，却又害怕黑暗……

急促的铃声响起来，让她回过神，她接过来，耳畔是萧伯铄的声音，“舒小姐。”

舒雨薇扶着额，有些愕恼自己又陷入回忆的状态，但她还是平淡着声回他，“萧警官。”

虽然这一次舒雨薇尽量平淡着声，可萧伯铄还是听到她声音中的疲乏和悲哀，他不禁一怔，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遥遥上望那窗帘飞扬，透出白光的窗户。

他一笑，露出苦涩，“舒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舒雨薇一怔，短暂的寂静换来她轻嗤一声，“你怎么看出来我故意的？”

萧伯铄撤回目光，眯萋着看向马路牙子，“我走之后，你开灯了。”

舒雨薇挑眉，“仅仅是因为这个？”

萧伯铄摇头，突然发觉她是看不到，于是说：“这个只是证实了我的想法，真正让我察觉不对劲的，是你客厅的电脑和那些图画。”

舒雨薇长长‘哦’了一声，右手食指轻捻起那些均线图，听着萧伯铄在一端解释。

“喜欢黑暗的原因有很多种，我无法排除舒小姐可能是由于经历过何梦泽一事，才变成这样，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你的内心并不强大，你也不会还能看得下那些股票，并且还选择在客厅里看。”

阳光一寸一寸地随着窗帘撩起爬上舒雨薇的脸，清楚照映出她嘴角的笑意，“你就不怕是我故意为之？让你就这样想？”

这样的确很难说。

萧伯铄抿紧唇，泛出一丝清浅的笑声，“但是，我就是想相信你。”

相信吗？

舒雨薇垂下眸，羽扇的睫毛轻眨出她的怅惘，她弯了唇迁出一丝孤独，“萧警官，信任这个东西……只适合给你的父母。”

萧伯铄无法辩驳。

因为至亲血缘，是生物本能，而自私，也是生物本能。

只有当两者冲撞，至亲才能独占鳌头，其余时候都是自私贯穿人的一生，为所欲为。

所以他转了话题，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舒雨薇想说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他，可是这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咽了回去，“你过来是拿钥匙的，你不会挑没人的时候过来。”

原来那么早就露馅了。

萧伯铄苦笑，却满心的佩服，“舒小姐你很厉害，你有着缜密的思维和清楚的逻辑，你大学没学刑侦科，真的是可惜了。”

舒雨薇想起什么，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笑，“我从前，的确有想过学刑侦。”

可是，那些警察的嘴脸比仇人还要恶心，直接让她打消了念头。

萧伯铄嗯了一声，却不由得疑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受这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欺负，住在这么破败的楼道里，穿着那么简陋的衣服。

她应该是坐在窗几明亮的大厦内，对着一干员工指点江山，或者和他共事，缉拿一个个的要犯，成为城市里瞩目的明星。

这样的矛盾，将萧伯铄脑海里舒雨薇的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翻覆成别样的风姿，让他突感觉出来一丝动人的美来。

他想着出了神，电话那边的舒雨薇打开了电脑，屏幕那端的股票走势有了变化，开盘价明显高于昨天她买进价格。

她匆忙说，“谢谢，我还有事就不聊了。”然后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独留萧伯铄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挂掉的瞬间，王昊打来了电话，“喂，小萧，你那边怎么，她有没有什么不对？”

萧伯铄那张分外英俊的脸上有些微的踯躅，“没有，很正常。”

王昊明显不信，短暂的停顿，是他连番的质问：“怎么可能，今天她就辞了职，我猜测她可能是想跑路，也有可能是因为心里压力，不管如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就已经说明不对劲。”

萧伯铄没想到王昊那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这样更使得他证明了自己的猜测，“王哥，你是不是没有把这个案件结案？”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清浅的呼吸，随即是低沉的嗓音，“没有，她的反应太奇怪了，也跟资料上面的判若两人，我不觉得她和死者没有直接联系，况且，她们有矛盾。”

萧伯铄觉得他这个上司有着一股执拗，该怎么评价，只能说恰当的时候是高尚的品格，不恰当的时候是可以气死人的那种。

萧伯铄叹气，“王哥，虽然主观上面来看，舒雨薇的确与这个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是可列为嫌疑人审查，但是，客观已经明确指出，死者死于吸毒，不是外伤，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就算舒雨薇再不合常理，那也不能作为这次凶案的直接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