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没有杀她

舒雨薇坐在四方齐整的房子，面前只坐了王昊一人，他正肃着面孔，俨然像是面对嫌疑犯的看着自己。

舒雨薇拿起旁边的水润了润嗓子。

王昊用笔点了点放在桌上的那页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舒雨薇的档案：非独生子女，父母健全，在方正集团做文职，标准的下层工薪阶级。

至于银行卡转账，没有什么异常，大多都是转给另外一个固定账户，户主是舒雨薇的母亲。

很普通的资料，或者说很凄惨。

因为根据知情人了解，舒雨薇的父母重男轻女，所以舒雨薇一直在寄钱给弟弟用。

就舒雨薇弟弟的那套房子都是舒雨薇付的首付。

而死者是长期欺凌舒雨薇的。

这些支离破碎的字眼拼凑在一起，塑造出一个胆小懦弱的人物形象。

但，都和眼前的舒雨薇丝毫沾不上边。

王昊沉了沉眸，不难以此推测舒雨薇可能在长期受到外界打压，父母忽视下，造就人格扭曲，对社会有报复性心理。

舒雨薇向来懂得一寸光阴一寸金，敲了敲审问室的桌子，问：“王警官，请问有什么要问的快点问吧，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还有心情上班吗？

王昊暗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那请问你，下午你从咖啡店回家之后和死者打过照面吗？”

舒雨薇点了点头，“我到家时她正坐在沙发上。”

舒雨薇想了想，露出笑容，“她的表情很难看，可能又遇到什么事了。”

王昊不喜欢看她的笑容。

他处理刑事案件太多起了，见多了那些人因为目睹死人而惊慌失措的模样，而舒雨薇不仅可以有条不紊的冷静回复，还能笑得出来。

能这样淡然面对的，除了服过兵役，参加过战争的军人，那只有变态杀人狂了。

王昊沉下声，“请严肃点。”

舒雨薇抖了抖肩膀，无所谓的样子。

王昊只能继续问：“你为什么这么说，说她遇到了什么事？”

舒雨薇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神态自若，“她一般都这样啊，不高兴总拿我撒气。”

王昊听到关键词，“撒气？”

舒雨薇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道：“吵了一架，我嫌她聒噪，就劈晕了她。”

“劈晕她？”

王昊眉头紧锁。

舒雨薇又看了一眼时间，“不可以？她要打我，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依照舒小姐平常的生活，压根从来没有运动过吧，你怎么能一掌劈晕她。”

舒雨薇露出上面一排的八颗牙齿，标准得体地回道：“我不能天赋异禀，或者，我现场给你演示。”

舒雨薇目光上移，敛了笑容，“再则，死者死因又不是我劈死的。”

王昊双目幽深，“舒小姐看过尸体了？”

或者说动过。

舒雨薇点了点头，“我从房间出来看见她还躺在地上，肯定觉得奇怪，要上去看一看啊。”

舒雨薇看着墙壁上的时钟，想到今天看的那个股票，也不再青蛙说一下跳一下了，直说：“何梦泽是死于吸毒，我今天早上就看见她们一群人在吸毒，这一点，搜查科的人应该也搜到了，桌子上肯定有她们吸食过后残留的白粉渣滓。”

王昊注意到她频繁地看时间，问：“舒小姐赶时间？”

舒雨薇挑眉看他，“我很珍惜时间，所以我在房间看股票趋势，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出去。”

王昊脸色铁青。

正如他无法反驳舒雨薇所说的时间宝贵，他也无法找出舒雨薇证词的漏洞。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契合了时间，契合了别人的证词，契合了死者的外伤，更契合了逻辑。

审讯室沉寂得连蚊子舞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时候，门被人豁然打开。

是萧伯铄。

他拿着尸检报告看向王昊。

王昊心跳如鼓，走到室外，就听见萧伯铄说：“王哥，死者的确死于吸毒过多，并且身上没有针孔痕迹，排除被人强行灌毒的可能性。”

所以只能算作意外事故。

王昊脸色难看了下来。

敞开的门口露出舒雨薇慵懒邪魅的脸庞，见她依依伸展了胳膊，起身问：“尸检报告出来了吧？我可以回去吧？”

王昊不甘心。

他直觉舒雨薇有问题。

舒雨薇眼看着，沉沉道：“根据我国《刑法》第八十六条规定：公关人员在发现不应当拘留的时候，必须立即释放，发给释放证明。”

萧伯铄自然明白王昊的心情，但是没有办法，这起事件已经定了，不可能是他杀。

王昊黑着脸，看着舒雨薇那平平无奇的脸庞，突然道：“真相永不会沉默。”

真相永不会沉默。

舒雨薇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望向王昊，“你觉得的确如此吗？”

“什么？”

舒雨薇走近王昊，看着王昊那怔楞的面孔，脑海却浮现狭窄车厢内，爸爸妈妈流淌鲜血的面孔。

他们告诉她：让她好好活着。

然后他们用仅剩的，唯一一口气，将她推出车外，将她推离爆炸的车子，将她推到与他们天人永隔的距离。

那时的她，也期盼着警察也能找出真相。

可是结果呢？

结果只有文件上批注的冰冷两字：意外。

而真相呢？

永不会沉默的真相就在金钱权利之下沉默了。

舒雨薇胸腔涌动着滔天怨浪，表情却更加平静，“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喊‘冤枉’，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坏人在逍遥法外，王警官，你告诉我，为什么？”

王昊皱着眉，他能明显感觉到舒雨薇的情绪起伏，可是他想不通舒雨薇为什么会有情绪，她的档案里从来没有过被冤枉的刑事记录。

但他还是义正言辞，“就算正义会迟到，但是正义不会缺席。”

舒雨薇轻呵了一声，没有和他纠结这个话题，只是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昊没有理由再拘留她，只能沉默地看着她办理好手续。

舒雨薇将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回过头，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向王昊，认真道：“我没有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