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宁蓁

舒雨薇前脚出了咖啡店，后脚就到了报刊亭。

老板肥硕的身躯被手上展开的那张报纸淹没，只留一张红彤彤、满是横肉的脸对着外面。

看见舒雨薇，老板从鼻子里哼出一道冷气，“报纸一元、娱刊十元……”

舒雨薇道：“我打电话。”

老板这次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舒雨薇，双眼浮现出轻蔑的神色，随即指了指一旁：遗落在角落，轻蒙一层灰的红色电话。

舒雨薇并没在意老板弯酸又别扭的态度，径直拿了电话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不出意料的三声响，对面传来浑厚浓重的宁蓁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在这一刻，向来要强的舒雨薇承认，此刻的她直觉有人像掐住了她脖子般，嗓子又紧又疼。

她按捺住澎湃的心潮，正要开口，电话那端传来另外一道声音，让舒雨薇在这炎炎夏季，在这天光暴晒时际，如坠冷窖，如抵深渊。

“小蓁，晚上严总请吃饭，别迟到了。”

舒雨薇永远不能忘记这个声音，更不会忘记这个声音所提及的严总这人。

因为，他们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同样，他们更是一手策划自己身死的主要嫌疑人。

舒雨薇紧紧握着电话手柄，竭力才不让自己在电话里怒问宁蓁，问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害了自己？问他是不是已经忘记曾经流落费城街头，被人殴打垂死时是谁救的他？

可她没有。

因为舒雨薇明白，她这个身份太不堪一击，只要让宁蓁发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更别提报仇。

老板看着舒雨薇抓着手柄，抓得手指都发白了，眉头紧拧，啐道：“你打不打，你不打，别浪费我的电话……”

老板话没有说完，舒雨薇砸似的扣住电话。

手柄至此回归原位，发出的狠狠清脆响声落入老板耳朵，让老板直接暴跳如雷，他吼道：“你疯了吗？是你的电话吗？你……”

嚣张至极的老板话语戛然而止在舒雨薇冷冽的目光中。

那是一双杏眼，应该是乖巧可人的神情，可她眼角下垂，露出大片眼白，凶厉在直视中更显狠意。

老板有些惶骇，两股都不禁作颤。

舒雨薇却敛下眸，问：“多少钱？”

老板呆呆地说了一元，舒雨薇掏了全身，才发现只有不过五元，而这五元看样子还是舒雨薇前几日洗衣服时忘了掏出来的五元。

不过老板收着皱巴巴的五元，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小觑舒雨薇，而是迅速地找了舒雨薇零钱。

舒雨薇攥着四张一元，站在人潮涌动的街上，远眺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就如她此时的心，空落落，又充满被背叛之后的愤怒伤心。

宁蓁，宁蓁。

她心中喃喃数次，随即摇了摇头，嘲讽地笑起来。

其实她不应该愤怒的，她何必愤怒。

她不过救了宁蓁一命，给了宁蓁进学的条件。

可他陪了自己十一年，度过了最难捱的佚名时光，在后来她回归之时助她登峰，未来几年，他更是勤恳，为她挡了数次暗杀，至她造极。

宁蓁也劝过她行事稳重内敛一些，不然会招致各路人马眼红嫉恨。

是她自己没听，是她要一意孤行。

宁蓁见死不救，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而这也是她从一开始教给宁蓁最重要的，就是世上除了父母，其余人都不能信，自私与冷漠才是人之天性。

宁蓁不过是顺从天性，做了一个理智又正确的决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