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谈话

这是他夫君顾安境拼死挣得的功勋，也是他儿子顾城几年如一日地镇守西南边境换回来的荣耀。

她不想看到顾府因在武将里地位太高而被皇帝以莫须有甚至是谋逆的罪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可真是讽刺呀！

祖孙三代共同的守护，为安居在宫廷中的那位抛头颅洒热血，一次次在刀光剑影中险象环生，才换得边疆的安稳。

却如废纸一样轻易就能被皇帝舍弃。

也真是可悲呀！

无数边关战士，无数普通百姓鲜活的人生，只是皇帝棋盘里的棋子。

棋子只是棋子，没有拒绝行动的资格，只有重要和不重要，该下在棋局哪个地方的区别。

不过，梁艳可不会认命。

她只是一介垂垂老矣的深闺妇人，没有谨遵军律的意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虽然因为对方是皇帝，梁艳做不到反击，但她起码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保护顾府，保护顾府里的所有人。

而其中，有一张非常重要的底牌――武安侯府。

也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人——沈玉洁，武安侯府唯一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

现在，还要加上两人——顾言和顾依依，武安侯唯二的外孙们。

这也就是为什么梁艳如此看重顾言，如此娇宠顾依依，如此力保沈玉洁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他们是顾府的家人和血脉，他们三人，更是连接顾府和武安侯府的纽带，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相比骨肉之情，梁艳更加看重的是他们的背景，不是没有孺慕之情，只是，梁艳最不差的就是孙子孙女了。

除去正妻沈玉洁，顾城还有三个妾室：秦湘云，苏柔，赵若。

秦湘云育有一子一女：二少爷顾煜和二小姐顾菁菁。

苏柔肚子不争气，只育有一女，名为顾鸢鸢，是三小姐。

赵若是最晚入门的，但她却最受顾城宠爱，肚子也最争气，育有两子一女：三少爷顾家乐、四少爷顾秦和四小姐顾欣欣。

不管是于家世而言，亦或是从顾府香火来看，顾府确实称得上大家，也确实不缺子嗣。也无怪乎梁艳对他们感情淡薄。

“玉洁！”梁艳正色道。

“你知道我今天把众人遣散，单独留你在这，意欲如何呀？”

梁艳将问题抛给沈玉洁，道。

沈玉洁不明就里，她低头，行了一礼，道：“请老祖宗指点。”

梁艳看着沈玉洁，叹了口气，要说梁艳最不喜沈玉洁未将顾府放在第一位这点之外，另有一点，便是她的性格。

说好听点，沈玉洁是天真烂漫，被武安侯府宠得不谙世事，人情世故一律不通，待人接物太过良善，没有威慑力。说难听点，便是沈玉洁愚蠢，识人不清，头脑愚笨，活该被姨娘们生吞活剥，被下人骑在头上。

梁艳默了默，坐直了身子，询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可有后悔？”

“后悔？”

此时，沈玉洁有点疑惑。

“唉……我是问你，你对秦湘云的和顾菁菁有没有憎恨？怨恨她们如此对待依依。”

梁艳耐着性子一步步引导，道。

“儿媳不敢。”

沈玉洁低着头硬邦邦地道。

梁艳很疑惑：“不敢？为何？”

沈玉洁细细斟酌一番，然后才开口回答道：“儿媳没有证据，依依被土匪劫走，是菁菁做的。”

梁艳追问道：“即使没有证据，那你认为这件事，是菁菁做的吗？”

“我觉得是！”

沈玉洁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梁艳笃定道：“这件事，确实是顾菁菁做的。”

沈玉洁急切地追问：“老祖宗手上可是有证据？”

梁艳摇了摇头，道：“并无，只是直觉罢了！顾菁菁是最有可能做下此事的人。”

“……”

沈玉洁不再说话，她的眼神空洞，望着虚无发呆。

“怎么不说话了？”梁艳喝了口水，挑着眉询问：“你此刻可是在怪我？怪我包庇顾菁菁？”

沈玉洁并无避讳，直接道明心中所想：“老祖宗既然知道，何必再来问我呢？但凡是做母亲的，看见自己孩子遭难，如何能坐得住？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梁艳意外于沈玉洁的直截了当，也不解释：“我身为顾府的主家人，做什么事，自有我的道理。我虽然老了，但我还清白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比你们所有人清楚，不需要你的指导。”

梁艳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唯一能替依依做的事，便是出动府里所有的侍卫，加紧寻找她，尽量将对依依的伤害降到最低。”

梁艳说完后，也不说话，似乎又沉浸在某段往事里，混浊灰蒙的眼睛里流露出罕见的悲痛。

沈玉洁也不想言语。

大厅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微风簌簌，吹动着窗纱纸的声音，虽然点了蜡烛，室内依然一片昏暗。

“你今天做得很好，终于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梁艳回过神，望着沈玉洁夸赞道。

“人也不得不服老呀！才坐一会儿，身体就乏得厉害，像被灌了铅似的。”

“我也会在自己死之前，多多照看你，多加指导你，你有什么不懂的，来询问我就好了！”

梁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边走动边对沈玉洁说道。

沈玉洁心里有股气，咽不下去也喷发不出来，她道：“在老祖宗的心里，依依可能确实是可有可无，您还有那么多孙女，可我却只有一个。”

“如今我的女儿生死未卜，您却叫我管好整个家。”

“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请您另找他人！”

梁艳一掌推开摆在桌上的茶碗，扶着拐杖的手青筋毕露，她的胸口一起一伏，鼻息粗重，显然是气得急了。

她瞪着沈玉洁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现在没有心思，另找他人？顾府可不是随便哪个村就能找到的破落户，你不愿意管家，多的是人抢着要！”

梁艳强自镇定，话语一转：“依依不仅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嫡孙女，我从小便疼爱她，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便不会摘星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