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乱

“怎么不哭了？”

老太太正襟危坐道。

“刚刚不是哭得很伤心吗？”

“平时，我也懒得管你们，对你们斗来斗去的事，权当看不到，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只要不做得太绝，我都无所谓。”

“但这次，伤的可是我顾家嫡脉，是真正顾家的小姐。”

“如果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别怪我翻手无情了。”

说完，老太太气愤地将手里的茶丢在地上，溅出来的水打在跪在不远处的顾菁菁身上，烫得顾菁菁龇牙咧嘴。

顾菁菁从来没有把快要驾鹤西去的老太太放在心上，这次被教训，吓得她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秦湘云扑在顾菁菁的面前，抱着她嘤嘤哭泣道：“老太太，我知道你担心依依，但是这件事情不关我们菁菁的事呀！”

“依依和菁菁今日外出游玩，谁能想到会路遇土匪？我们菁菁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童。我们菁菁也受了不少的伤！”

“依依被掳了去，我这个做二娘的也很难过。”

说到这里，秦湘云捻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我们菁菁冒着再被抓走的风险，抄原路回家报信，让我们赶紧去找依依。”

“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老祖宗怎么能冤枉她呢！”

“我苦命的菁菁啊！”

秦湘云哭得更大声道。

顾菁菁很有眼色，也配合着小声哭泣，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真是我见犹怜。

秦湘云偷偷抬眼瞄了瞄老太太（梁艳），看她并没有出声反驳，便继续说道。

“老太太，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呀，菁菁这孩子，今日本来就受到了惊吓。如今，更是被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我的可怜的孩子！”

“依依这孩子，是请了圣安寺的得道高僧批了命的，注定命中带贵，路遇贵人，她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就算她和他们那些下贱民呆了一个晚上，也一定会得到贵人的暗中帮助，平安归来的。”

“我们这些姨娘和她的兄弟姊妹们，也会为她祈福。”

秦湘云心机深沉，顾菁菁就是得她一手调教。此时秦湘云几句话，便在在座众人心里激起千层浪。

常年浸淫在后宅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即使秦湘云只说了半句话，她们也能给引申出十八个弯，各自心里便都有了一分计较。

即使，她们都心知肚明，顾依依此番凶险，定是被顾菁菁算计，但事已至此，已成定局。

顾依依死了，沈玉洁定是悲痛至极，勿论她还有一个生死犹未可知的顾言，唯二所出的子女双双遭难，沈玉洁哪还心思管家？

秦湘云是四品官员的嫡女，在姨娘中地位最高，也颇受大将军顾城的宠爱，到时，为了服众，管家之任极有可能落在秦湘云的身上。

秦湘云拿到管家之任后，嫡妻之位，如她而言，如囊中取物般简单。

即使顾城碍于沈玉洁的家世，不会贬妻为妾，但终究会许给秦湘云平妻之位，毕竟，没有确实的地位，掌家也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顾城必须这样做。

就算顾依依安然无恙地回来，本就名声不佳的顾依依，竟是和土匪呆在一块一整夜，名声怕是更加一塌糊涂。

在如今这个名声比命还重要的年代，官家小姐即使只是在街上不小心露出一臂，都会被官家圈唾弃孤立，而被逼得悬梁自尽。

顾依依和众男人呆在一起一晚上，怕是整个汴京圈都会指责她破鞋，将她视作耻辱和游走的灾星，更别说娶她进门了。

而失去联姻功能的顾依依，便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这个嫡女，怕是废了。

而顾菁菁则不一样，顾菁菁生得花容月貌，明眸皓齿，更可贵的是，她熟读女四书，从小和顺温驯，顺从知礼，即使只是表面如此。

但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人便认定顾菁菁为汴京才女，比之顾依依的名声，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如今，顾菁菁为了嫡长姐的安全，不顾自身安危，从几里之外跑回家中，恐怕明早开始，这位庶小姐名声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顾依依的存在，还会累及其他所有庶女们的名声，为了避免损失太大，折损太多女儿，顾城也会迫于压力，将顾依依贬为庶女，甚至可能送到尼姑庵。

被顾依依连累的沈玉洁，也会因不会管教儿女的由头打发。

这场棋局，无论顾依依怎么走，秦湘云都能稳操胜券。

想到这里，府里众丫鬟小厮们都在内心严肃叮嘱自己，以后要愈加恭敬地对待二夫人，二小姐和三少爷。

老太太很明显也是想到了这层利害关系，她睁着混浊却依然精炼的双眼看了看底下各怀心事的人，叹了口气，似乎在一瞬间，心里下定了某个决心。

“罢了罢了！没有证据，我不能空口说白话。但是，事已至此，下不为例。”

她站起身说道，佝偻着背。

老太太（梁艳）缓了缓，继续说道：“莫侍卫，劳烦您继续找我的乖孙女了！”

莫愁领命而去。

一直站在一边观看闹剧的刘嬷嬷听闻顾老太太下达的指令，替顾依依感到悲哀的同时，心里也万分赞同。

顾城，顾大将军，位列一品，掌握天下兵马大权，一生只效忠皇帝一人。

因有皇后这个前车之鉴，帝王不信任任何一家，他绝对不允许武将坐大。除非是他看中的继承人。

因此，顾将军府的儿女一定不会高嫁或娶家世显赫之女。

但同时，百年之府，不允许有任何污点，顾老太太即使深知对方为她设下陷阱，她也不得不配合，做个坏人。

不得不说，秦湘云这一招占尽主导权，真是好算计。

顾菁菁这一出谋害顾依依的计谋，过于激进冒失，且不说，今日出游之事，乃是顾菁菁提出，只有两人同游，再则，顾依依生死未卜，而她则平安归来，就足以令人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顾菁菁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