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场

上了牛车袁三娘就没有再跟女儿说话了，怕被别人看出异样来。

牛车行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石场。

漫天挥舞的黄沙呛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陈锦不得不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赶车的老伯也怜悯地看了一眼远处做工的男人们，开口道：“陈家的，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这石场不到天黑是不会下工的，我回去晚了老婆子要担心的，你们等下就另找牛车回去吧。”

袁三娘已经被面前的场景给震撼了，她虽然知道当家的是在石场上工，但是没想到环境竟然这么差。

懵懵地结了银钱给老伯，看向石场很是心酸。

那石场虽说是请人上工，但是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甚至还有人挥舞着鞭子赶着做工的人。

啪啪地鞭子声在空中回响着，响得人又害怕又心慌。

“你爹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上工，”袁三娘抹了把眼泪。

当初婆母逼着当家的来石场上工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说是天大的好事情，只用搬一搬石头就能一个月得一两银子。

她和当家的还为婆母把这样的好活计给了自己家，高兴了好几天，觉得公婆终于是看到自家的好了。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辛苦又危险的活计。

陈锦伸手给娘亲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娘，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等天黑了再去找我爹，现在过去怕是也找不到人的，找到我爹就让他跟咱们回家了。”

这石场和那些矿场差不多，人在这里做工久了吸多了烟尘，肯定是要得肺癌的。

尘肺就是在现代都是难以治愈的疾病，更别说是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了。

就是这石场不会塌陷，她也不会让爹爹再在这里上工了。

袁三娘心知女儿说得没有错，也怕体弱的女儿在这里吸多了烟尘身子不舒服，赶紧带着人去了远些的地方。

两人一等就等到了天黑透了，一直到戍时也就是将近九点的时候，石场才放工。

袁三娘带着女儿朝点了火把放饭的人群中走去，很快便找到了浑身脏兮兮地陈三。

陈三时听见人群骚动这才注意到娘子带着女儿过来了，心中很是焦急。

急匆匆跑到娘子身边，挥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人。

急声问道：“三娘你怎么带着闺女过来了？是不是家中出什么事情了？”

他想着要不是家中出了事情，三娘是绝不会带着脑袋不灵光的女儿过来的。

袁三娘张嘴就要说话，被陈锦拉住了。

“娘，咱们和爹爹走远些说吧。”

她怕娘亲一着急就把自己做的梦当着人多的面说出来了，要是这样，说不得她们今天要被为难了。

要知道做生意的最是忌讳这些了，还是走远些好。

陈三看着叫自己爹爹的女儿，满是灰尘的脸上溢出笑容来，灰尘挂不住刷刷往下掉，看得人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待走远些了，他还欢喜地让女儿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爹爹。

袁三娘看当家的这不稳重的样子，好笑地拍了他的背一下，“好了，别折腾锦儿了，今晚回去了天天都能听到。”

陈三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疑惑。

“今晚回去？可是娘说让我在这里干一年呢。”

袁三娘心疼地用袖子轻轻给当家的擦着脸，没有丝毫隐瞒的把今天的事情说了，重点是锦儿的梦境。

“锦儿能醒过来本就是万幸了，定是被神仙保佑的，她做了那样的梦，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且跟我回去，咱们家不能没有你。”

陈三还有些犹豫，他也觉得石场的工作实在是太繁重了，可是又怕回去不好跟爹娘交代，加上梦境那样的东西，总是虚无缥缈的。

陈锦见爹爹犹豫，赶紧说道：“爹，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但是我真的看见了，若是你不信，且在家待上两天，就当是歇一歇了，若是过两天没有事情发生，你想再来上工也是可以的。”

看着女儿担忧得都有些颤抖的声音，陈三的愧疚之情代替了哪一点犹豫。

干脆道：“原本我也只准备做两个月就回去的，现下也呆了一个多月了，我这就辞了工算了银钱跟你们回去。”

陈锦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以为还要劝说许久才能说动她爹呢。

她不知道其实陈三早就察觉在这石场上工，不仅苦而且呆久了大都身子不好。

他就陈锦一个女儿，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说不得就要养一辈子。

陈三不愿意把身体搞垮了，到时候三娘两个孤儿寡母的，在家中肯定是过不好的。

把两人领到人多安全点的地方，陈三叫上唯一一个同村来的，说了两句就一同去找管事了。

这石场的活计难做，很多人坚持不下去，所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像是陈三这样已经是呆得算久的了。

管事没有多为难两人，给人算了工钱便放人了。

跟着陈三出来的汉子黑黝黝的，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冲袁三娘喊了声嫂子，又看向陈锦。

“听说侄女好了，我替三哥高兴，这样天大的好事是得回家，也得准备给侄女相看了，正好我本就不想干了，就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也有个伴。”

看样子陈三并没有把陈锦的梦境说出去，倒是让陈锦安心不少。

“这是你袁叔，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哩。”

陈锦乖巧地叫了人，“要不要等你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她问道，现在正是开饭的时辰。

陈三慈爱的看着女儿，笑道：“不吃啦，回家再吃，这石场的饭里面都有沙子，等回去了热两个馒头吃。”

说完想到妻女饿着肚子等自己，又道：“委屈你们娘俩了，这会儿也没有卖吃食的地方。”

他自己都不愿意吃那石场的饭菜，自然是不舍得妻女吃的。

袁三娘爽朗一笑，“咱们回家吃去，走快些一个时辰也到了。”想到当家的要回家了，她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四人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幸而现在还是夏中，月光很是明亮。

再举着驱兽的火把，一路上倒是走得很是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