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欲加之罪

贞观九年六月，正是人心浮躁的季节。

大唐高祖皇帝大行的余哀未消，今日东宫却又要见血光。

李承乾站在榆树下，背着手气咻咻的指挥着六率的人将苏成绑在马凳上。

“给孤捆结实点，免得一会儿把这皮猴子打跑了。”

苏成拼命的挣扎，却奈何不了六率这些丘八的蛮力，扯着嗓子朝李承乾喊道：“你凭什么打我！”

李承乾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苏成的脑门上，恨恨的说：“就凭孤是你姐夫，长兄如父！”

苏成梗着脖子，“我阿爷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李承乾气哼哼的从仆从的手中接过马鞭，骂骂咧咧的就要打下去。

“孤是太子，也能教训你！”

此时苏成的心里也是怨声载道，他到大唐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原以为姐姐嫁给了太子，自己就能做个无恶不作的纨绔了。哪知道这具身子的前主人，早就在长安街上把名头搞臭了，三天两头还要来东宫挨一顿训斥。

这次更是不得了，自己不过就是睡了个懒觉，就莫名其妙的被太子六率的人带进了东宫。李承乾还不由分说的就要揍他，看样子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苏成知道，自己这小身板指定是扛不住几鞭子，不由得对李承乾这种六亲不认的做法有些怨恨。

要知道，历史上的李承乾就是因为心理扭曲暴虐成性，才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景。

苏成深知，这辈子想要背靠李承乾这棵大树吃一口富贵饭，就必须在他还没迷失自己之前将他唤醒。

此时苏成也顾不得许多，高声大喊道：“李承乾，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好好想想，这不管不顾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你！”

李承乾手里的动作缓了一下，脸上的怒气却又更盛了几分。

“就你这混账行子，也教训起孤来了！当真是岂有此理！”

见李承乾油盐不进，苏成只好祭出杀手锏，高喊道：“姐，姐，你快来啊，姐夫要打我，我要是被打死了，苏家就断根了！”

这话明显拿住了李承乾，只见他手抖了几下，鞭子终究是没能落下来，只能冲着苏成嚷嚷，“好好好，孤不打你，你真真是想把孤气死！”

李承乾转身便坐在了房廊下，喝了一口婢女递过来的冰镇醪糟，脸上的怒气却怎么都消散不了。

自打他和苏家的苏婉儿定亲，苏成这小子就仗着自己的名头在长安市上耀武扬威。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几家勋贵子弟，都念在太子的面子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可这混张小子，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缺一根筋，硬是以为别人奈何不了他，干出的事情越来越出格。

原本以为把这小子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就会老实，哪知道这才几天，就有人跑到他这里告状，说这混球把长孙涣的脸弄烂了。

长孙涣虽然不是长孙家的长子，但也是长孙无忌的亲儿子，太子的表兄弟。

李承乾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把苏成押进了东宫，一来是打算问清楚这小子在发什么疯，二来也是有意保下这个混账。

一想到老丈人苏亶那个老好人做派，李承乾简直不敢想象他得知此事后，会是何等模样。在自己面前哭一鼻子都是轻的，说不好还得去父皇面前求情。到时候，这软不拉几的性子，可不得任随长孙家揉捏？

想到这里，李承乾放下手里的碗，又背着手来到了苏成面前，叹了口气道：“说，你为何要弄烂长孙涣的脸。”

话刚出口，李承乾又觉着不对劲，连忙又问：“你小子不可能是长孙涣的对手，你这人性也没人能和你尿一个壶里。老实交代，你是用了什么办法弄烂了他的脸？”

苏成听完一脸蒙圈，“我什么时候弄烂长孙涣的脸了？是，我是看不惯那小子每天穿得人模狗样的，喜欢抢我的风头，但我也没说要把他怎么着啊？”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若不是柴令武及时告知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有力气在这儿嘴硬吗？”

一听又是这个爱打小报告的柴令武，苏成就恨得牙痒痒。以前把他灌醉往老鸨子被窝里塞得，可不光是自己一个，他怎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时，一个内侍捧着托盘匆匆走到近前，托盘上盖着一条锦缎，瞧不见里面是什么。

“殿下，这是柴小公爷差人送来的东西，说这便是苏公子弄伤长孙家二公子的器物。”

李承乾闻言便掀开了锦缎，托盘上赫然出现了一根用钢铁锻造的圆筒。李承乾看来看去，都没瞧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下小声嘟囔，“这味道为何如此古怪？”

说完，他扭头看向捆在老虎凳上的苏成，见他一脸吃惊的模样，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这小子的，于是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咬着牙恨恨的说道：“认证物证具在，你这混账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苏成被这一巴掌抽愣了，他怔怔的看着内侍手里捧着的托盘。那上面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了，正是自己捣鼓出来的烟花。

原本他是打算用这个东西，在姐姐的生日宴会上大放异彩，好向姐姐姐夫讨些银钱花，毕竟他那从五品的老爹老实得要命，每年除了朝廷的俸禄根本没有其他的进项。

他记得自己和几个纨绔吃醉酒的时候提起过此事，万没想到那几个混账，竟然趁着自己睡着偷摸的弄走了这东西。

苏成这才明白，长孙涣为何会被弄烂了脸。他点着了引线不跑，把脸凑到筒子眼儿里瞧，没把他炸死已经算他命大了。

事情的起因经过有了解释，苏成也就踏实了，瘪了瘪嘴说道：“这原本就是我打算献给姐姐的诞辰礼物，却没曾想被那几个混账偷了去。”

听说是要晋献给太子妃的礼物，李承乾又转头仔细看了看那黑乎乎的铁疙瘩，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确定你姐姐喜欢这种黑乎乎硬梆梆的东西？你莫不是胡诌瞎话糊弄孤吧！”

苏成觉着李承乾的话有些奇怪，有些得意的解释道：“这东西虽然其貌不扬，但里面的东西却是人间绝美，尤其是在晚上，点燃之后效果更佳。”

李承乾最瞧不上苏成这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哼了一声，就让人叫来了将作监的大匠，他很想看看，苏成是不是弄了一个铁筒子来忽悠自己。

很快，将作监里负责铁器的大匠曹建来到了东宫，在仔细勘察了苏成的烟花炮筒之后，对房廊下的李承乾说道：“启禀殿下，以微臣之见，这些的确只是百炼钢而已。”

闻听只是百炼钢，李承乾当场就要发作，吓得苏成在一旁高声叫喊：“姓曹的，你眼珠子不要就抠出来踩了算了。有种等小爷点着了，你坐上去试试！”

曹建也是个不怕事的，听到苏成质疑自己看家的本事，一张老脸涨得红扑扑的，当即就要打赌。

眼瞧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李承乾的兴趣也被调动了起来，他也很纳闷，这东西既然是死物，缘何能弄烂长孙涣的脸，莫非真如苏成所说，要点火方能有变化？

想到这里，李承乾便吩咐内侍点火。曹建大手一挥直说不劳烦殿下，自己取过铁筒就放在了屁股下面，然后按照苏成所说点燃了底下的捻子。

轰隆……

平地一声雷响，曹建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整个人撅在地上屁股看天，官服的后摆只剩下几条烂布，堪堪遮住隐私，但依稀还能闻到烤肉的味道。

在场诸人无不目瞪口呆。

良久，李承乾才回过神来，看向苏成，“你就是如此这般弄烂了长孙涣的脸？”

苏成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道：“我都说了，是他自己偷了我的东西，把自己的脸弄花了！”

“你这混球，定是你在一旁蛊惑，否则长孙涣为何要做傻子？”

李承乾咬着牙，拿过鞭子狠狠的抽在了苏成的腿上。

苏成疼得直咧咧，嘴里大骂道：“李承乾，你混蛋，总有一天你会求到小爷门口的，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