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内鬼

这慎刑总署的大牢里明明火光冲天，可在场的人却感觉犹如寒冬腊月般，不由后退了几步，缩着脖子将头埋进那黑帽衫中，生怕被人看到。

……

“你怎么进来的？”

温尔倚着床柱，看着眼前人，目光都不由温柔了几分。

“皇后那个老妖婆说头疼，让阿爹入宫，我就偷偷的跟他一块过来了。”方洵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脑袋往她这儿伸了伸，温尔笑，抬手上下轻抚着他的发。

“真聪明！”

“嘿嘿。”方洵龇牙着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从那粗麻衫的衣里掏出了好几个小瓶子。

“我从阿爹的药房里拿的，这个……”他指了指手上的白瓷瓶，“阿爹说哪里痛就涂哪里，然后就好了，这个……”

方洵又拿了一个红玉瓷瓶，道：“这个是吃的，阿爹说对身体好，不管什么病，吃它就好了，还有这个，这个……”

他一股脑将那些小瓶子全部怼到她面前，“给你！”

温尔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药瓶，心中一阵悸动。

圈禁清凉台这十年，宫中无人敢与她们母女往来，连太医院的人，都避讳着二人，不敢来此，幼时病中，多是能熬便熬，因为请宫人出去也无意义，她们拿了钱，最后会告诉你，太医院里不给随便开方子，或者就是没药了之类的。

钱拿走了，什么东西也没拿回来，久而久之，两人便放弃了，到她再大一些，这才寻着机会，在那些伺候不得心的人不留意时，偷偷从后院墙角的一个小洞里溜出去。

方洵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医者不自医。

方洵父亲方秋明作为太医令，掌管着太医院上下，精湛医术为前朝后宫无数人造福，可惜却是生了个痴傻小子，她开始只是哄着人拿药而已，后来也真是有些用了感情。

毕竟受尽冷眼后，有个人不计较你的身份，愿意跟你玩，谁会无动于衷呢。

“谢谢。”她红着眼道。

“嘿嘿，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方洵笑得天真无邪。

“嗯。”温尔点点头。

“对的，是朋友。”

人在这里待了没一会儿，方秋明就找过来了。

皇后那边本来就不待见她们，这平安脉也不归他管，所以人也没做些什么，只是嘱咐道：“犬子痴傻，不识药理，公主不必拿他的话太过当真，是药三分毒，不可多试。”

温尔定了定神，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人大抵是知道方洵拿了他新药的事，只是他无理由相帮，便只好以这样的方式了。

“是，本宫明白。”

……

“这天儿太凉了，我扶您进去歇着吧？”人一离开，小山子就迎了上来。

温尔低头撇了一眼，道：“你师傅是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不是，师傅不是那样的人。”

温尔冷笑，“是吗？”

“你知道这院里，有多少和你一样的人吗？”

“姐姐。”小山子觉得有点委屈，可又无从辩白。

温尔只当作看不到这些，继续道：“无妨，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你我是一体的，所以不管你透出什么消息去给你师傅，都无所谓，只是现在……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儿，可以吗？”

“什么事？”小山子问。

“我这宫里出内鬼了，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个内鬼找出来。”

“你在沈决身边的年限应该不算短了，这点事儿，能办吧？”

“还以为公主陷在那温柔乡里，什么都忘了呢，原来还记得这个呀！”

沈决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里，在他身后，是一个穿着淡青色宫装的侍女。

温尔记得。

这是前几日母亲心软，从荣美人那儿讨来的人，名唤作春喜。

“是她告的密？”

沈决不答，静站在那里，一派端正冷漠之姿，自成风景。

“自己说吧！”

冷冽的寒音从喉口中脱出，挟侍卫松了手，挣脱挟锢的人顾不得发麻的手臂，一下子匍匐到她脚边：“公主，公主饶命啊，婢子错了，婢子知错了！”

温尔看着眼前痛哭流涕告饶的人，眼里满是冷意。

母亲本是好意，不曾想竟是让人成为了害她们的刀。

此刻她该是庆幸，母亲不在霞飞殿内，不然该是有多难过。

她一脚踢开人，道：“说吧，为何这么做？”

这边的声响不小，本来在忙着自己手上活计的宫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这院子走来，不过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而已。

春喜一双圆杏眼乌溜溜的直垂泪，可就是不言。

“我没那么多耐心，上一个不忠的人什么下场，你应该是有听说的吧，怎么，是要我也这样吗？”温尔低头，俯身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人。

就是这么可怜的模样，骗过了她和母亲，差点叫二人毁于她手上。

越是想着，温尔情绪越发激动，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那圆润的下巴，被划出了两道清晰的红痕。

春喜疼得眉头都拧皱成了麻花状，明明慌了神，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还是不肯说。

“还真是倔得很。”温尔抬眼，看向一旁的沈决。

“既然这丫头不忠，又是千岁爷您发现的，不如便交给您处置吧。”

突然被戳的沈决眼里多了一丝得意满足的笑意，那挺拔的身板又直了些，应腔道：“承蒙公主器重，奴自当尽力。”

终于。

听到这话的人彻底慌了神，没了分寸，再次扑到在她脚边。“奴婢说，奴婢说，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不要送奴去慎刑司。”

“真是的，非得要逼一把才行。”

温尔冷漠的看着她，道：“说吧，陆云浮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荣美人在这儿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皇后娘娘，她不放心您和林美人，所以让奴婢过来，监视您二人，报备行踪，还有……还有就是让奴婢在美人每日的药茶中放入能迷幻人心智的东西，使其出幻境之相，便可以疯妇之名，将她驱逐回清凉台。”

温尔听着气愤得后槽牙直打架，手不由捏握成拳。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的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