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讨厌你

傅燕清回答不了她，站在那摇摇欲坠。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就把针织的斗笠铺在了地上，推着他走了上去，“你踩在这里，这是我妈妈给我刚织好的哦，很干净的，还是热的呢。然后你在这等一下，我回家找我哥哥的鞋子给你穿。”

他看着小女孩一蹦一跳进了隔壁。

后来是傅桓出来，把他抱了进去，瞧见了地上的斗篷，笑道：“这应该是青青的东西。带着回去，明天领你去见见。”

傅燕清那天没去成，因为他当天晚上就病倒了，雪地里冻得太久了，这一病，一个冬天都过去了，那件斗笠沾了血，傅桓忙着照顾他，没有顾上。

傅母压根就不在意他带来的任何东西。

斗笠上的血迹洗不掉了，到现在还藏在他的衣柜里。

傅燕清从往事里回神，忽然听见身后车门被推开了，他偏过头，就见裴青青揉着眼睛从车上跳下来。

她身上还套着他的羽绒服。

这场景，莫名就好像当初小小的她一路奔过来，在他脚底铺了一件雪白的斗笠，傅燕清直接挂断了傅母的电话，偏头对裴青青一笑，“醒了？”

他绕去后备箱把轮椅推出来。

裴青青坐上去，觉得脖子上好痒，伸手用力擦了一下。

很快又放下手，声音还带着困顿，有些沙哑，闷闷的，“到了你怎么不叫我？”

她看了一眼傅燕清，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衫，看起来身材颀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的傅燕清孤单的很，“你怎么不穿外套？”

她皱眉就要去拉身上羽绒服的拉链，“我把衣服还给你吧。”

傅燕清道：“不用，我车上有外套，你别把自己脱感冒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

刚好十二点。

和他答应裴瑜的时间刚刚好。

他玩笑道：“不辱使命。还好回来了，不然一会裴瑜哥要来找我算账了。”

他把裴青青推到病房门口，替她打开了房门，“我就不进去了，晚安。”

裴青青困的想死，放弃挣扎了，“晚安。”

她转动轮椅进了病房。

傅燕清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听见其他动静，才放心转身离去。

到楼下的时候，远远就瞧见半夜空旷的住院部大厅，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夹克的男人。

男人薄唇边叼了一根烟，大概是顾忌医院不让抽烟，所以并没有点。

可是只是因为这根烟，莫名就让他身上多了一股杀伐决断的冷冽。

是今天在走廊遇见的那个男人，也是裴青青爬到山顶，喊山神时候唯一想到的人。

凌霄。

傅燕清提步走上前，朝凌霄伸出了手，“凌先生。”

凌霄直起身，伸手握了一下，就道：“劳烦您照顾青青。”

傅燕清笑容不变，“照顾未婚妻，是我应该做的。”

凌霄狭长而又漂亮的凤眼眯了眯，“傅先生是永远活在小时候了？几岁的事情还能当真。”

傅燕清道：“童言才无忌，长大了掺杂的东西太多了。还有，我们不是活在小时候，我们是从小时候走来，这么多年，两家一直都是有联系的，关系也还不错。您应该是不知道。”

这话多少带着点挑衅，在提醒凌霄，他才是那个“后来”者。

凌霄笑了，原本冰封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但是因为有了表情，熠熠生辉，“小时候是不是许过要当专家的愿？扯淡都能这么面不改色？”

一直有联系，关系一直不错。

裴瑜会把人托付给顾家？

那这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

凌霄没直接戳破傅燕清的谎话，抬脚准备往楼上走，走出去几步，忽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盯着傅燕清，“我姑且认为你是为了小时候那些玩笑话才出现在这里，否则，我可能没有裴瑜那么好说话。”

傅燕清垂着眼睛，让人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道：“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凌霄没理他，转身径直进了电梯。

裴青青确实是睡着了，还睡的很死，凌霄进来的时候她都没醒。

凌霄站在她床前，冷不丁瞧见她脖子上一片红痕。

若是平常，他可能不会多想，可整个晚上，她都跟傅燕清在一起。

都是男人，他比谁都知道傅燕清在想什么。

还说喜欢他。

结果，转脸就跟另一个人除去整完，是没有安全意识，还是对这个人太过信任？

凌霄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的不行，又想起凌云说的话，要想给裴青青建立安全感，至少不能冷着脸，也不能发脾气，再把人吓着了，被说追她，见她怕是都困难。

他对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姑娘，努力地调整表情，想要做出一丝笑模样来。

就在这是，睡的正沉的裴青青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凌霄一下子就僵在原地，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第一反应是想走，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她少不得要害怕，这张嘴，看着娇软，说出来的话总是很难听。

只是没等他转身，裴青青眯着眼睛忽然嘟哝了一句，“凌霄啊……”

凌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因为她过分娇软的嗓音，还是眼底在一瞬蓄起的眼泪，忽然就挪不动脚步了。

裴青青抽抽搭搭地坐起身，脑子有点发蒙，嘟囔道：“怎么做梦都能做到你啊。”

“真的是讨厌死了。”最后一句，她带着哭腔。

傅燕清说她是哭包真的不是盖的，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她确实是个哭包，不是在哭就是在哭的路上。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依仗，有人哄。

后来妈妈去世了，他们住的地方也被人抢走了，她跟哥哥一块流落街头，她就很少哭了。

她一掉眼泪，裴瑜就会很难过。

后来去了顾家，那种有人依仗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她也只敢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直到裴瑜回来之后，她才有了重新流泪的资本。

细数数，她的眼泪，只有一小半是因为裴瑜。

大多数都是为了凌霄。

凌霄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脸。

湿透了。

他声音嘶哑又苦涩，眼神定定的，“就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