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鲛人海陆分疆碑6

刚才有个给了钱的好心人帮腔道：这个可怜的姑娘说得对，刚才我给钱之前，已经有两个人给了四块钱了，加上我的两块，正好六块，怎么少了两块呢？

二流子反驳道：谁家的两块钱长的都一样，抓贼抓脏，捉奸捉双，没抓住我偷钱，凭什么说我是小偷？

我后来知道，这二流子还真就是小偷，是汀州市贼道上不入流的一个小佛手，这小佛手偷技非常拙劣，大堂口没要他的，只能去一些别人不屑染指的地方偷窃。

比如大厂子的门口，八十年代中期，最有幸福感的一群人，就是大厂里的工人了，满足感幸福感比机关干部都强，因为那时候工厂的待遇非常好，花绝影家所在的暖瓶厂，有能流出橘子汁的水龙头，每天下午固定时间，可以拎小桶打橘子汁。

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机关单位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工厂里的人固然很有钱，但进厂去偷的难度不亚于进派出所去偷东西，工厂的保卫科就能行使和派出所一样的职能。

只能等工厂的人下班出门后，碰碰运气，工人们下班骑着自行车，想贴身上去偷，对我和沈梦飞这样的贼来说，不是难事儿，可对于市井普通小贼来讲，这比登天还难。

所以要想趁工人们下班之际行窃，必须想点儿阴招才行，于是这个小贼就打扮的流里流气的，专在各大工厂门口晃荡。

等着人们下班出来，他就穿行在马路上，看见那些骑车挺快的工人，就一个箭步冲向马路中间，故意被人撞倒。

这里的骑车很快，只是相对而言，刚下班出了厂子门口，速度快不到哪去，加上人反应挺快，及时刹车，根本撞不出伤来。

但小贼因为这一撞，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人从自行车拉下来，如果碰上那些软柿子，小贼一讹钱，对方明知是碰瓷儿，但不想惹流氓，破钱消灾，掏出个十块八块的来，小贼也就不偷了，拿钱走人。

如果对方硬气，跟小贼理论，小贼就趁抓住对方衣服的机会，去偷他钱，有多少偷多少，赶上发了工资，能把一个月工资全给偷走。

不过那时候厂里的人都很团结，有很多好几代人的世交，见到这种事，没有袖手旁观的，都会来帮腔助阵，小贼的行动必须得快，要不然人一围上来，他就下不了手了，弄不好被人认出来曾经碰瓷多次，能被打个臭死再交到厂保卫科里去。

所以大厂工人虽有钱，但偷门口可不是个好堂口。

小贼知道汀州市每座大型工厂发工资的日期，专门在发工资的当日来偷，这种偷法，每个工厂一个月最多只能来一次，否则混成了半熟脸，一来就能让人给拖进厂保卫科里。

这小贼已经快混成半熟脸了，总共来厂子门口干过五次，成功了三次，有一次被打，另一次被同伙接应走了，险象环生。

这一次是独自前来，找不到面相老实的，他迟迟不敢下手，忽然看见有个美女跪地乞讨，地上还有六块钱，别看六块钱对贼来说，不算大数额，可大小是一口肉，他们都有高额的月份钱，六块钱也得收入囊中，至少半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八十年代要是自己在家做饭吃的话，每人每月有十块钱花销已经很不错了，可以见到荤腥了。

而且那年月经常有外地人跪在大厂路边要钱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走投无路，真的遇到了困难，职业乞讨的人有，但不多。

小贼以前见过来大厂门口偷窃的，也偷过他们的钱，他们习惯把讨要来的钱放在破碗里，以示众人，乞讨的来的钱以分钱居多，偶尔有毛票儿，像沈梦飞这样的张口要两块，就有人给，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也就她能办的出来。

小贼早就动了歪心思，不止一次偷过乞讨人员，他的作案工具都是现成的，说明是个惯偷，偷窃乞丐已占他偷窃份额的大半了，以此为生。

职业乞丐也有组织，各地都有杆子头儿，江湖上叫穷家门，穷家门也是不小一股势力，跟黑道贼道勾结非常紧密。

如果某个职业乞丐拜过了当地的杆子头儿，杆子头儿允许的情况下，这个职业乞丐就可以在该地乞讨了。

这种拜过码头的乞丐，小贼不敢偷，要是误偷后知道了被偷人的来历，需要背一坛子‘缸菜’去给丐帮杆子头赔礼道歉，否则杆子头儿不依！

由于沈梦飞是个新面孔，小贼不认识，说明不是穷家门里头的，又是个跪地乞讨的，小贼觉得她好欺负，就冲沈梦飞下手了。

小贼本事低微， 没法一次把钱偷走，只好先偷两块，看沈梦飞没啥激进反应的话，再把剩余四块给偷来。

结果沈梦飞一把抓起了小贼，讨要那两块钱，这过程我看的清清楚楚，沈梦飞如千手观音一般，手法极快，把小贼上上下下偷了一个遍。

这小贼由于偷技差，堂口也差，不像其他贼道上人那么有钱，身上只有十来块钱，沈梦飞全都偷了过来。

我已经嘱咐过沈梦飞了，只有别人惹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偷窃，沈梦飞反应还是蛮快的，现学现用，已经偷上了。

小贼狡辩后，沈梦飞脸色一变，又哭了，哭道：你还抵赖，我够可怜了，来乞讨还被人偷，不让人活了，我惹不起，躲得起……

说话间，沈梦飞扭头就走，因为她知道自己得手了差不多有十九块钱，加上刚才的六块，有二十五块之多，这趟行程省点花差不多也够了。

沈梦飞一扭脸，脸色又是一变，莞尔一笑，那是一副春风得意的面孔，潜台词是：哼！阿猫阿狗的小贼还敢跟姑奶奶我斗？

她若无其事的从下班的人群中穿过，头都没回一下，把那三个给钱的人给看愣了，乞讨的女人他们见过，但在两分钟内就讨到六块钱，被偷了两块扭脸就走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