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宝露瓮23

挑海宝的使后棚的活儿说：我家祖传手艺，用的时候有规矩，不能让人看见，有道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真本事使出来，别人看一眼就会。

你看这块方布，正面不长高粱，反面不长黑豆，我往地上一铺，就能进钱粮，凭的是什么？就是这祖传的手艺！

但治别的病，可以不让人看见，治眼病不行，眼病无论如何都得叫你看见，叫你看见了，把你治病前后的事情一想，你也就会了，顶多是去海边人家，高价买只海宝来，你也能开张营业了，把这块布往地上一铺，正面收高粱，反面收黑豆，这不抢我饭碗吗？”

听到这里，患者已经被忽悠瘸了，心中狂喜，这次算是造化，既能治了病，又能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可真是一箭双雕，又娶媳妇又过年。

就跟郝栋才找我的时候一样，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患者会说：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怎么能不治呢？你说个价不完了？

这时挑海宝的才慢吞吞说：咱这不是治病，这是授业，你得先磕个头，我才能说价！

旧时江湖人都坏得很，钱还没骗到，先充个大辈儿，赚一个头！

患者乐得鼻子冒泡，上赶着给他磕头，磕完了，挑海宝的才说：得五十块大洋啊！

患者一听就傻了：五十块？那有这钱？全部家当一共不到三十块！

这种事儿，能讨价还价，挑海宝的最终收他二十五块大洋。

然后打开一个药瓶，从里面拿出个小镊子来，一手撑着患者上下眼皮，一手用镊子从他眼里揭出一层蒙皮来。

是真从患者眼中揭出的蒙皮吗？肯定不是！那是鸡的眼皮，禽类一般不能完全闭眼，但眼里头有瞬膜，是一层半透明的膜，取出鸡的瞬膜泡在药水里。

用的时候打开药瓶，用镊子把鸡瞬膜给夹出来，这时候就需要手法了，不能让患者看见，跟变戏法一样，左手捏着瞬膜，去撑患者的上下眼皮，就在撑开的那一刻，瞬膜已经被贴在了患者眼睛上。

因为患者本身就有眼病，一撑开眼，迎风流泪，根本看不清眼前头有什么，只觉得被撑开眼后一凉。

挑海宝的把鸡眼瞬膜摘下来的时候，患者是有感觉的，真跟揭下一层皮来一样，信以为真。

这时挑海宝的再给患者用点西洋眼药水，能消炎，滴上后眼睛舒服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患者真以为自己好了，前后被骗好几十块银元。

其实他花的那些钱，踏踏实实找个西医诊所，用不了那么多钱就治好了，但当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西医诊所，跑江湖的也打信息差。

这种鸡眼瞬膜在市井江湖上很常见，在暗三门江湖里更是用处多多，不但可以用作眼膜，还有很多特殊用途，我家盗门里用鸡眼瞬膜做一种隔墙鼓，这是一种特殊的鼓，可以把耳朵塞进去，另一头对在墙上偷听，声音极为清晰。

胖和尚就是把这种鸡眼瞬膜放进了眼里，遮掩自己的眼神。

所以我看胖和尚眼神的时候，有一种呆滞的感觉，因为鸡眼瞬膜并不能传达人心里的一些东西。

当时我处在一种毫无防备的自然状态，因为升挂学艺后，很多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一见胖和尚这人，就上下打量他，当时还在想，这种百衲衣的袈裟，钱能藏在哪里呢？

有了这种眼神后，胖和尚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是个贼，但他没看出来我是个暗三门里的贼，还以为是淞海市贼道上的人。

既然是淞海市贼道上的人，肯定八两血的部下，胖和尚明白这事儿。

我又是从皇冠车上下来的，胖和尚误以为我是八两血手下大堂口的堂主，胖和尚此次来和八两血合作，其报酬我固然不知，但双方肯定臭味相投。

胖和尚已经知道我是淞海贼道上人物，就打消了偷窃我的念头，主要是考虑到被八两血知道了，面上不好看，来淞海市，连贼道上人都不放过，太不给面子了。

胖和尚能住在1108房间，就佐证了我的判断，这个房间上面是八两血的楼外楼，住过楼房的人都知道，有人在上面活动，底下房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在楼顶上走动或者冲马桶，都能听到声音，日常中有东西掉在地板上，会产生很大的声音，所以八两血虽然住上了楼外楼，可1108房间还给自己留着，下面不能让闲杂人等去住，只能让尊贵的客人住。

这样才不会暴露楼顶有人的事实，很显然胖和尚知道八两血在楼上，他甚至参与了八两血楼外楼的建造计划，电梯间里那个铁门就不是八两血能想到的，能想到防盗措施，首先得有相对应的手段，八两血不能通过门缝开门外的锁，就不会想到让门与框齿形咬合。

一定都是胖和尚的主意，宝露瓮不用想也知道，就是胖和尚亲自偷的，他偷了以后，隐姓埋名，把功劳让给了八两血，使他威服众人。

至于八两血如何请来了这胖和尚，我不得而知，可也能琢磨个三分。

天下贼道分为两部分，一小部分是暗三们贼道，绝大部分是市井贼道，这两者本来是不相通的，也就是说市井贼道上的人很难认识暗三门里神偷。

比如我，虽然在淞海市贼道上挂着号，但谁都不知道我是暗三门里人，所以想请暗三门神偷，不是那么好请的。

我感觉胖和尚和李三哲几乎是八两血同一时间请来的，因为苇荡湖事情后不长时间，宝露瓮就丢了，前后脚的事儿。

这就说明八两血能找上胖和尚，不是郭铁口所为，就是沈梦飞所为。

其中沈梦飞的可能性最大，她是暗三门贼道中的千面狐狸，青钱门又是大门宗，她认识几个暗三门贼道同行，再正常不过了！

可为什么没让胖和尚去苇荡湖呢？岂不是多一个帮手多一份胜算？我略一琢磨，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沈梦飞不放心胖和尚在侧，恐怕胖和尚知道了《妖冢钩沉》的事情。

就此推断，妖冢钩沉可能是贼道上至关重要的物品。

所以沈梦飞推荐胖和尚来偷宝露瓮，没让他和我见面，为的是自己独得《妖冢钩沉》。

当夜，沈梦飞一方面要保我不能轻易死在李三哲手段之下，另一方面还要李三哲胜过我，也够难为她的，结果没想到我一连拿下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