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残影道人8

花绝影问道：这位同志，你们刚才烧的禄马需要交多少香火钱？

这个人酒有些醒了，烧完纸之后，每个醉汉的状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烧纸之前，有些醉汉站在地上，身形直打晃儿。

但烧完纸之后，他们的步态就变得正常了起来，看来那些禄马纸钱，并不是普通的纸张，烧出来的烟气可以治疗邪乎白酒对人产生的影响，所以醉汉们每天喝完酒都主动来到这里，烧纸和喝酒是环环相扣的套路。

那人目光也不甚呆滞了，看着花绝影说道：一百二十块，咋了？今天你来晚了，郭大师不会给单独一个人烧的，要烧你明天再来。

我心中暗道：这可能是后来的价格，一开始肯定不止一百二十块，估计郭铁口眼见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降价到了一百二。

当时上海牌手表的价格是一百二十块，妥妥的奢侈品，富豪的象征，在我们巢泽县高中，只有于波戴着一块，就跟现在拥有一辆跑车差不多的概率。

每天都来烧一百二十块的禄马，啥家庭能扛得住？当时淞海市的工人一年收入也不过几百块钱，就算有积蓄，能趁三两千块的家庭，就是富裕之家了，当时流行万元户，也不是说存款有一万，而是杂七杂八加起来号称万元户。

所以一百二十烧这么一炉子纸，就是利用那邪乎白酒在抢钱，一共是七十八个人，加起来数目也不小，接近一万块钱，这是一天的收入，所以说不论在什么这年代，暗三门里的解禳生意都是最赚钱的。

郭铁口发了一大笔横财。

花绝影继续问道：一百二都能买块手表了，同志你不觉得很贵吗？

那人忽然正色说道：你们还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看不见阴间的事，我昨晚上梦见我死去的父亲了，连件衣裳都没有，冷的鼻涕都冻上了，他对我说别的地方烧钱都收不到，只有城隍庙这里灵，再不烧钱他作为鬼都要死了，变成䤔。

有民间传说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䤔，一级比一级惨，其实作为一个叫魂术士，花绝影对这事儿非常了解，压根就没有人死变鬼一说，人死后灵魂下在阴间，并不能出来闹，诸如做鬼吓人，托梦，抓替身之类的，全是无稽之谈。

能出来闹腾的，那不是人的灵魂，是邪灵！

所以那人做的梦肯定是假的，是被邪乎白酒拿的，喝了那酒，差不多都要做同样的梦。

花绝影问道：你昨天是不也来了？前天晚上也梦见你已故的父亲了？

那人道：前天晚上梦见的是我去世的娘。

我和花绝影微微点点头，这人两天里烧的禄马钱还不一样，昨天给娘烧的，今天给爹烧的，一码归一码，估计明天就能梦见爷爷奶奶了，后天太奶……以此类推。

一开始可能梦见了自己夭折的孩子，在当年夭折孩子比现在几率大。

花绝影继续问道：我看你中午好像喝了点酒，晚上还要去喝吗？

那人说道：中午喝一顿就行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这话说出来，和正常人一模一样，花绝影又问道：一般的人不是晚上才喝酒吗？你这中午喝一顿酒，下午来城隍庙，半天的工作怎么办？单位领导不找你谈话吗？

那人挠了挠头皮，好像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似的，说道：领导找我谈话了，可……

他一时语塞，想不出中午为什么要去喝酒的理由，转而恼羞成怒，冲花绝影说道：你这丫头管得真宽，我爱什么时候喝酒什么时候喝酒，我媳妇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听了，老大不乐意，好歹我和花绝影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怎么可以恶语想向呢？

我就说道：我们可没说得罪你的话，喝酒就是影响上班呀？

那人已经四十开外，脾气竟还很火爆，撸胳膊挽袖子，冲我说道：咋？我这么大个人，还能被你这毛头小伙子管着？你算那根葱啊？不服我和你试试？

花绝影急忙把我挡在身后，毕竟此人只是个脑子中邪的工人，和我们萍水相逢，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打一架，今天主要来找郭铁口。

花绝影微笑着冲那人说道：大哥，咱们素不相识，随便聊天，你别动气，我们年轻，说话不着调，你说的对，你家的事儿，我们不该管。

我也再说什么，不能和这些普通人太过较真，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我也明白了，他媳妇为什么管不住他，在外面一言不合，他尚且撸胳膊挽袖子，在家那就更厉害了，打媳妇肯定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媳妇不敢管他，由着他把家底儿折腾光了。

在任何时期，夫妻两口在吵架，打媳妇是不对的，如今这种情况很少了，不多见，倒是媳妇打老公的情况比较多。

可在八十年代，打媳妇的情况比现在多得多，那时候社会上对女性还有很多来自传统价值观的要求，女性本身也受很多传统价值观熏陶，那时候离婚是天大的事情，我们青石峪十好几个村子，有离婚的，所有村子都会知道，并传为谈资。

好多年不出一个离婚的，所以那时候很多女人是逆来顺受的，当然了也有逆来顺受的男人，可比现在少很多，当年男人地位高，像城市里的男人，晚上下班回来，女人总会给弄个酒菜的，有时摊鸡蛋，有时炒河虾的，风气和如今大为不同。

那人见花绝影这么说，也不想没事找事，出门去开自己的自行车锁，我从百宝囊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往门外一闪身，用指头弹了一下。

那人开了锁，刚骑出不远，只听砰一声响。

这时我和花绝影已经在大门内了，花绝影问道：什么声音？

我笑道：车胎爆了！

花绝影也笑了，推了我一把说道：你呀！

我说道：走吧，郭铁口有点害羞，不大想见咱俩，把门关上了，咱俩会会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