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见林楚微

我爸抽着旱烟袋，同意我明早就走，然后开启了语重心长模式。

给我讲了几件事！

第一，我家是农村刨黄土的，林楚微是县城里的干部家庭，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会碰一鼻子灰，要是能从高中考出去，将来也有个前程的时候，我爸不阻拦我们的事儿。

可眼下我的高中生涯算是毁了，有学不能上，更谈不上考大学了，所以我爸让我死了这条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天生什么命就是什么命，人得认命。

第二，还是那句老生常谈，打死不能做贼，尽管关于我做贼出逃的传闻，都是于波煞费苦心编纂的，可我爸还是提醒我，既有污名在外，就更要小心为人，清者自清，千万不能一时糊涂，走错了路。

第三，我爸劝我等这件事平息了以后，再去学校里复读一年。

对于他的三点劝告，前两条我基本同意了，虽然我给自己定下了只偷恶人的原则，但只要没人惹我，我可以做到不偷，一些可大可小的事，也可以忍忍过去。

关于和林楚微的事，我也想明白了，属于有缘无分，就那样吧。

但我爸让我复读的这件事，我断然拒绝了，那年月农村里成绩最好的学生，首选的是读中专，上高中的学生本就是没考上中专的，当时的高中生能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全校考不上几个，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含金量非常高。

在我爸眼里，我学习成绩不错，因为我的同龄人中，只有我在读高中，但要说考大学，我还差的很远。复读一年也够呛。

我就对我爸说：我不复读了，我这段时时间在淞海市，听说现在工地上急缺技术人员，尤其是预算员，我想去淞海报个班学建筑预算，将来一定有前途。

这些信息是我在车马店里听到的，八十年代学预算员的那批人，后来基本上都成了建筑公司老板或者是房地产开发商，赶上了一大波红利。

我爸一听，眼睛一亮，见我有明确的人生规划，激动说道：好啊，行行出状元，你去学习，我支持你，要多少钱？咱家卖房子卖地我也支持你。

我说道：现在我在淞海市一家车马店里当小伙计，白天挣钱，晚上去读夜校，学费不用你们操心。

说着，我拿出二百块钱来，递给我爸说：这是我这几个月攒的钱，你拿着。

我兜里还有很多钱，但是全拿出来的话，实在解释不清楚。

我爸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孩子终于能养活自己了，作为一个父亲，难言激动之情，眼里充满了希冀之光。

我永远忘不了他看我的那眼神，心中满是愧疚。

我爸把钱推回我手里，激动说道：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有点钱就攒下来，以后娶媳妇用的着。

父母的爱让我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当夜聊到很晚才睡下，第二天鸡叫头遍我就起来了，看看挂钟，正好四点，我妈已经把早饭给我做好了，一碗香油拌面。

吃完了面，我把五百块钱放在了他们平时放钱的篮子里，那篮子吊在梁上，本来我想把所有的钱都放进去，可想了想，多出来的钱，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质疑，五百块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一定会怀疑上我。

我辞别了父母，趁着天没亮，出了村子。

等我走到大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在路边坐了一会，赶上了第一趟进县城的车。

回到巢泽县城，我先去修表铺子，把上次在车马店顺走的那块上海牌手表给处理了，又填了点钱，给林楚微买了一块坤表。

随后来到了新华书店家属院，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心里是犹豫的，纠结要不要再见林楚微一面，她父母在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自己也深思熟虑过了，见面还不如不见。

可我就是想见一面，脚不由自主的往新华书店走，一路上给自己找着见面的理由，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总得感谢一下林楚微对我的帮助吧，把表给人家。

这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林楚微早已去了学校，我只能等她放学回家。

我坐在新华书店家属院门前一颗松树底下，使了一手率鼠法里的遮影之术，往地上一坐，只要不是有人绊倒在我腿上，就发现不了我。

遮影之术要用到遮影粉，是用石龙子粉配上无影鸟的粪制成的药，率鼠法中记载了一处山洞，据传是无影鸟所居之处，无影鸟在日头下飞行没有影子，那山洞里只有无影鸟粪，却见不到无影鸟。

依靠这些遮影粉，只能让人看起来十分模糊，做不到完全遮影，想完全遮住自己，还需要一手叫灭影咒的妖术加持，才能随形化影，不见真我。

灭影咒比较简单，就是一串咒语，但要求发音必须准，频率要稳定，是靠音频引起一些列的蝴蝶效应，在药物的作用下，微弱的改变一下周身环境。

率鼠法中认为，妖术是这个世界的隐秘程序，只要掌握方法，就能迷人心魄，使风酿雾。

我坐在松树下静静的等着林楚微放学，这段时间里，进出家属院的人不少，谁都没往我这里瞅过一眼。

中午时分，林楚微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激动不已，轻声叫了她一声：楚微！

林楚微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处于一种无意识冥想状态。

我一叫她，她一愣，立即停住车，朝着声音方向看来，她听着声音像我，但不是很确定，推着车走过来问道：谁？

这时候，我收了遮影之术，背靠松树坐着，微微一扭头，林楚微一见是我，喜不自胜，车都没顾上落撑，直接冲我跑了过来，自行车摔在了地上。

我急忙站起来，如果不是在家属院门口，我肯定会大胆的抱住她，我怕被她院里的人看见。

林楚微十分激动，眼睛都湿润了，问道：你还好吧？

我微微点点头说：我很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林楚微左右张望了一眼说：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驶向了县农资公司，我踩着贼步紧紧跟在后面。

原来农资公司新搬了地方，留下一个荒旧破败的老院子，大铁门都没有关，里面长满了荒草，林楚微骑着车子进门，随便把车往墙边一依，回头等着我，这时候她的脸沉了下来。

我随后闪进了院门，林楚微一反刚才激动之情，脸露愠怒，微微皱起了眉，比平时还要好看，对我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找我？我当你已经把我忘了呢，你怎么一封信也不给我写呢？

关于写信的事，我没法和林楚微说知根底，我不想在高考临近的关键阶段，让林楚微回家和她父母吵的不可开交，只得说道：楚微，我不知道于波到底报没报案，我怕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林楚微听了我得解释后，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他没有报案，但是做了很多比报案更恶心的事。

于是林楚微给我讲了讲于波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我听了以后更加气愤。

原来于波耳朵的伤势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严重，到了县医院后给缝合起来了，伤好了以后虽然留有疤痕，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况且，没人会盯着一个人耳朵细瞅。

我逃走之后，于波得意忘形，不但污蔑我偷了刘老师家东西潜逃，还大肆宣传自己将要当兵，会在部队里考军校等语，考大学他已经看不上了，处处彰显自己前程似锦，意在继续图谋林楚微。

我听完，沉默良久，决定要和林楚微摊牌，不能误了人家，就说道：楚微，我知道你的心，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考上大学，最终会成为干部，我呢，混迹在市井当中，属于社会无业闲散人员，咱们可能……

还没等我说完，林楚微就打断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放弃高考？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太累了……

我惊愕莫名，忙说道：你说什么呢？千万不能放弃高考，我可没那意思，你要因为我而放弃了高考，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林楚微呆呆的看着我：那你的意思是？

我直抒胸臆说：咱俩门不当户不对，你想啊，将来你是大学生，而我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