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湖奇药——扶摇散

先是他儿子质问道：爸，你为什么要收外人当徒弟？为什么不把《布兜经》和《率鼠法》传给我？

郝栋才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暗三门的神偷是那么好当的吗？

暗三门里排名第一的神偷侯天迎重出江湖了，他杀人不眨眼，和我是门宗世仇，肯定会来找我报仇，我收这小子当徒弟后，就金盆洗手。

按照小绺门的规矩，咱这一门的衣钵，全由梁子君这小子继承了，咱这一门的恩怨，也全由这小子承担了。

到时候侯天迎就会找这小子比手艺，这小子没有赢的可能，输了后他就得死。他的死能保住你和我的性命，你懂不懂？我不是在收徒，是在收替死鬼！

如果没人继承衣钵，死的就是我，我也赢不了侯天迎，他和我不是个人恩怨，是暗三门两大神偷门宗数百年来的积怨，必定要死一个的。

今天请的这几个人，都是暗三门里有头有脸的神偷，我的目的是让他们在江湖上放出话去，‘海柳一枝花’这一门是梁子君掌舵了，有仇的尽管找他。

梁子君和我也有点过节，前段时间我去巢泽县中学偷那件《妖冢钩沉》，使了一手妖风摄物术，这本事我只练到了三成上，有点破绽，被这小子发现了，泼了我一胳膊硫酸。

好在当时穿着衣服，硫酸也是陈年的，挥发的都差不多了，这才没造成太大的伤，前几天我在淞海火车站发现了这小子，本想弄死他，转念一想不如让他替我去死。

这才掏了他的包，然后好吃好喝奉承了他几天，就为了让他信任我，替咱们去挡住侯天迎。

郝栋才儿子说道：爸，我明白了，不过你真要教他手艺吗？

郝栋才说道：真教！不教会他，骗不过侯天迎！

我在厕所隔间里听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因为郝栋才让我替他去死而震惊，毕竟我当时对暗三门知之甚少，不知道侯天迎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他寻仇找来了，一个人对一个人，我年纪青青怕他作甚？

后来才知道，侯天迎的手段几乎是逆天的，一出手鬼魅皆惊，也就理解了郝栋才为什么那么怕他。

我当时是因为郝栋才揭秘巢泽县那场灵异事件而大吃一惊，那么多诡异现象，全校三百多人都看见了，惊动了上上下下各个方面，如此大场面，竟只是一个老头去偷了个东西。

郝栋才要教我的手艺竟是偷窃之术，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等郝栋才父子出了洗手间，我好长时间没敢出去，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捋了捋。

起先，郝栋才去刘老师家偷《妖冢钩沉》，搞出了一大片灵异事件，我在灵异事件中用硫酸破伤了郝栋才，他怀恨在心。

之后我刺伤于波，逃在淞海市，这时郝栋才恰巧在淞海市火车站。

他发现了我，本想置我于死地，却想起自己大敌当前，需要一个人作挡箭牌替死鬼，就选中了我，先是把我钱包都偷了，然后管了我几天饭，取得我信任，让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徒弟。

一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主要是做给暗三门江湖上的同行们看，让他们知道我是‘海柳一枝花’这一门的传承人。

后来我得知，海柳就是珊瑚，珊瑚能开出一枝花来，是形容这一门手段之奇，让人匪夷所思。

我捋顺之后，不禁感慨，幸好我无意之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要不然还真就中了圈套。

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就此逃之夭夭。

可转念一想，这行不通，身上一分钱没有，连张火车票都买不起，往哪逃？过不几天就得在火车站要了饭，成为真正的盲流子。

得想办法从郝栋才手上骗点钱再走，说是骗也不妥当，应该是拿回我自己的钱，如果他不给，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拳把他打翻，抢也得抢回来。

我年轻气盛，正是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时候，终究不能怕了他这个老头子，当即决定，先若无其事的回包间，把这顿饭吃完。

想到这里，我从厕所里出来，拿着两包蓝金鹿香烟，面带笑容，走进了包间。

郝栋才的儿子已经走了，郝栋才坐在酒桌上正着急，我迟迟不上楼来，他还以为我跑了，他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哪步有纰漏被我发现了，见我一进门，脸色才舒缓起来。

郝栋才埋怨道：拿两盒烟，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我回答说：招待所前台没烟了，我等他们从仓库里拿来，才上了楼。

郝栋才说道：快坐，刚才光顾着咱爷们拜师了，没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按辈分你得叫师大爷……

郝栋才逐一给我介绍起在座的那些名偷圣手来，知道内情以后，我看每个人都有点贼眉鼠眼，只是逢场作戏点头握手支应着，并没往心里记这些人名。

介绍完了，这帮人吆三喝四喝了起来，我心里头有事，不想喝酒，但架不住郝栋才让我敬酒，我当着这么多人面不能翻脸，只得跟他们喝了起来。

我心里琢磨着：只要吃完饭，和郝栋才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办法治他。

没想到这顿饭吃到了下午四点，一帮老家伙酒量甚豪，一开始他们说话我还能听的懂，后来一句也听不懂了，全是江湖黑话，满春满典。

到最后，我喝醉了，郝栋才也喝醉了。

我只记得郝栋才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我俩扑在床上就睡了。

从下午四点多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我睁开眼后，感觉还好，那时假酒少。

等我坐起身，才发现郝栋才并不在房间里，当时心里一惊，怕他只留给我一个徒弟的虚名，逃之夭夭，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可转念一想，他肯定会回来，因为他说过，不传我点东西，瞒不过那个叫侯天迎的人。

想到这里，我起来在房间里洗漱。

之后坐在窗前小桌上等郝栋才，窗帘严严实实的挡着窗户，屋里很暗，但我没去拉窗帘，因为见窗帘边有根细绳，我不知道怎么拉开，怕给人弄坏了。

十几分钟后，郝栋才果然回来了，手里头提着油条咸菜，还有一罐麦乳精。

那年月流行麦乳精，不过像我这种穷人，平时是见不到这种东西的。

郝栋才见我坐在窗前，说道：醒了？来吃早饭。

说话间，把油条放在了窗前的小桌上，然后打开了那罐麦乳精，并问道：这是麦乳精，高级营养品，以前喝过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种东西在当时属于奢侈品，我只听说过没见过。

郝栋才笑道：吃点油条，喝杯热热的麦乳精，咱们一会出门有正事儿。

我只想着拿回我的钱，就说道：师父，我现在是你徒弟了，你那么有钱，我身上却一分钱没有，于你脸上也无光啊，能不能给我点零花钱？

郝栋才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只要你好好跟着师父学，钞票大大的有，来，这几张‘大团结’你先拿着。

说着甩出八张十元钞票来，因为钞票上印着工农兵知识分子以及各族人民，所以民间俗称大团结。

那正是他偷我的八十块钱，我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只要能用和平的手段要回钱来，我也不想惹他，毕竟他这个人很邪乎。

郝栋才指着油条道：吃饭吃饭，咱爷俩先吃饭。

我心想，不吃白不吃，吃完饭以后才有力气逃走。

于是拿起油条就吃，郝栋才用暖壶里的热水冲了两碗麦乳精，端给我一碗，自己留一碗，也吃起了油条。

等我吃饱了，看着那碗香喷喷的麦乳精，心中暗想：这辈子第一次见冲好的麦乳精，得尝尝什么滋味。

于是端起来全喝了，除了甜还真没尝出别的味来。

郝栋才见我把麦乳精全喝了，从自己行李包里拿出一条黑色麻袋来，对我说：好徒弟，钻进这条黑色麻袋里，我背着你走，传你一套手艺。

我见状心中暗道：虽然能用和平的方式把丢的钱要回来，但想用和平方式成功逃走，基本不可能了。

于是我冲郝栋才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个大活人凭什么钻进麻袋里？

郝栋才依旧微微笑着，说道：叫你钻，你就钻，要不然你没法出门的！

我听了后，觉得他有点神经病，说道：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为什么不能出门，我这就出个门给你看看。

说话间我站了起来，准备跑出门去，借机逃出招待所，当时我认为他是个老头，肯定跑不过我。

郝栋才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拉了一下窗帘的细绳，那窗帘哗啦一声开了，窗外阳光明媚。

我看见窗外光线的那一刻，如同看见了电气焊发出的强光，瞬间闭上了眼睛，蹲在了地上，脑中全是原子弹爆炸的场面。

郝栋才趁机用那条黑色的麻袋套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