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徒阴谋

一时间我陷入了绝境。

想在火车站附近找点活干，却发现没有手艺技术，基本上没人要，那年月的建筑工地上施工队，都是以村为单位的，外人根本就加入不进去。

此后两天，我一直在火车站徘徊，咬牙切齿想找出那个小偷，结果徒劳一场。只能靠喝车站的热水度日。

第三天，我坐在火车站外一家包子铺门前，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饿的两腿发颤。

人到饿极了的时候，礼仪廉耻全是瞎掰，那时候眼漏凶光，只想吃到东西。

又一阵肉包子香气传来，我喉咙剧烈抖动着，脑子里幻想着自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几个包子美美吃一顿的情形。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从我身边走过一个老头，穿一身仿65式的军装，浑身脏兮兮的，现在很多农村老头仍然在穿这种草绿色衣服。

这老头背着一条装化肥的鱼鳞袋子，里面装着很多酒瓶子、易拉罐，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混迹火车站的老盲流子。

老头好像走累了，就在我身边席地坐下，望着对面热气腾腾的包子笼屉，对我说：迎春包子铺，国营的，一斤肉馅放四两油，咬一口一包热汤……

本来我就饿得头晕眼花，经他这么一说，更忍不住了，深咽了下口水。

老头又说道：饿了吧？走！我请你吃包子！

虽然我饿的很难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十八九岁有些少不更事，可也明白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就警惕道：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请我吃包子？

老头嘿嘿一笑说：人不亲，手艺亲，手艺不亲，江湖亲，既然流落街头坐了土，头上没瓦，脚上没鞋，就是江湖人，江湖一碗饭，四海分着吃，谁没有个落魄（lao pai）的时候，韩信还有漂母一饭之恩呢，以后你蹈海登天，我还愁沾不上你光？

此前我从没听过有人这样说话，当时也不知道这叫江湖钢口，但我能感觉的出来，这老头是个老江湖了，走过南闯过北。

老头见我不为所动，就说道：论拳头你比我硬，论嗓门你比我大，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对老头说：走！

来到包子铺里，老头潇洒的甩出三块钱，外加二斤粮票，对服务员说：来两斤包子，外加两个小凉菜！

这服务员是个女的，身体胖的快要撑破工作服了，戴着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明晃晃耀人眼目，没好气的骂道：老盲流子你咋呼啥？显你能耐啊？交上钱一边等着去！

那年月国营饭店服务员都是大爷，饭店里还挂着不准打骂顾客的标语，不动手就算好服务态度了。

老头唯唯诺诺点头笑着，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包子。

包子端上来后，我实在饿坏了，咬第一口包子的时候，鲜美的汤汁流了一嘴，一种幸福感洋溢全身。

一口气造了一斤八两，足足吃了十八个巴掌大的肉包子。

老头又要了半斤包子，我俩才算吃饱，老头咬着根牙签，对我说道：走，带你去澡堂子里泡个澡，睡个晌午觉。

一顿饭吃完，我对他建立了一点信任，就跟着他出了包子铺，前脚刚出门，刚才冲老头骂骂咧咧的胖服务员大叫起来，嚷道：我的金项链哪去了？我的金戒指呢？手镯也没了？怎么回事？谁见了？

我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老头拉了我一把说：又不关你事，别瞎看热闹！

后来我才知道，老头和胖服务员擦肩而过的瞬间，服务员身上戴的三金首饰，全部进了老头的腰包。

我就跟着老头去了一家澡堂子，舒舒服服泡了一个小时，裹上浴巾和老头躺在两张躺椅上，老头叫了一壶茉莉花茶。

我这才问道：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到底为什么请我吃饭泡澡？

老头笑道：我叫郝栋才，江湖报号：千臂神猿！我刚才都说了，人不亲，江湖亲，有饭大家吃，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就为这个。

我将信将疑。

泡完澡，郝栋才换了一身中山装，口袋里还插了一支钢笔，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我问他说：你有这身衣服，为什么要打扮成个盲流子？

郝栋才支应道：身份这种东西，还不是想换就换，以后你就明白了。

到了晚上，郝栋才带着我去了一家正儿八经的大饭店，点了一桌鱼翅席，还开了一瓶茅台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当晚，就安排我在大饭店里住下。

此后一连好多天，郝栋才白天带着我逛街买衣服，出入大饭店，晚上住宾馆，日子逍遥到让我怀疑人生，我曾问过他：你哪来那么多钱？

郝栋才只含糊回答说：我有的是钱，跟着我，你吃喝不用愁。

我心里充满疑惑，不过和他的日常交往中，却没发现他任何恶意，使得他这个人更加扑朔迷离。

直到十多天后，郝栋才带着我去吃了次西餐，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他才面露难色的说道：小梁，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我称赞道：郝叔你对我太好了，没有你，我可能饿死了。

郝栋才又说道：可现在我有个棘手的难事，你能帮我一把吗？

我一愣，心想他终于开口了，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食宿，不是要我去杀人吧？我谨慎答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帮你。

郝栋才说：是个很简单的忙，我有一身手艺，现在想传个徒弟，我看你是个合适人选，做我徒弟吧！

我毕竟阅历有限，一听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认我当徒弟，不管学什么手艺，这是好事！

于是痛快答应道：好啊，我正愁没有个手艺养活自己呢，不过，你教的是什么手艺？

郝栋才笑道：我先卖个关子，既然你同意了做我徒弟，明天中午，淞海市人民招待所二楼，我定一桌酒席，咱们弄个收徒仪式，摆个枝，你签个字按个手印，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到时候再告诉你是什么手艺。

我已经完全信任了郝栋才，欣然同意道：好！

第二天中午，淞海市招待所二楼包间里坐了十个人，除我和郝栋才之外，还有八个人，这八个人都大有来头，全是郝栋才的同行大佬。

郝栋才站起来煞有介事的讲了一番话，无非是表达今日收徒很高兴，以后还望业内大佬多多照顾小徒。

讲完话后，拿出一张师徒契约，上面写明了师徒关系，还写着‘如遇灾禳，生死各安天命’之类的话，契约上也没写他要教的手艺。

我见契约只强调师徒关系，并没有其他内容，就签了字按了手印，在包厢里给郝栋才磕头敬了茶。

完成后，众人掌声雷动，宴席正式开始，到这时候，我都不知道郝栋才要教我什么，只听座中客人说道：想必两个月后，又是一条叱咤江湖的好汉。

我就明白了，这手艺大概就学两个月。

宴席开始后，郝栋才叫我下楼拿烟，烟拿上来后我没有进包间，而是顺便去了二楼厕所。

我走之后，包间里闯进一个年轻人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一开门，就冲郝栋才喊：爸，你出来下，我有事找你！

这些事是我后来知道的，当时没想到郝栋才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也从没见过他。

郝栋才见儿子忽然出现，也感意料之外，面露惊色，走出包间见走廊说话不方便，就拉着他儿子来到卫生间里。

此时我正在卫生间隔间里，他俩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