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汉瑶瑶

五个月后，林瑶并没有回天津。

“你为什么不回来？”秦午尧在信中问林瑶，可是等啊等，半个月过去，也没有见信寄回来。

秦午尧在码头上游荡，感觉很孤独，还有一年林瑶就毕业了，这之前她每个假期都回来，他们都在一起玩儿，这次怎么了？

“你有瑶瑶的消息不？”

“有啊。”周芸晃了晃手里的报纸，“上海时政，乱七八糟，租界洋场到处学生游行，流氓刺杀，哎你这个流氓，你们跟南洋商会斗的怎么样了？”

“谁是流氓？”秦午尧敲了一下周芸的头，“我想去上海。”

“干什么？”

“找瑶瑶，她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你找小姐干什么？你又一个屁都憋不出来，找也白找。”

“你为啥总对我没大没小？你小时候不这样。”

周芸被问到，脸色变了变，却反问：“你喜欢我家小姐是哪种喜欢？爱她？你从啥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秦午尧脸红了，这时候和小时候的阿午一样害羞，一点儿也不像掌握着津门大帮派的主人：“小芸你，你怎么比瑶瑶还敏感？”

“呵！不是我敏感，是小姐大不咧咧。”周芸了然，“你，男人不像个男人，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小姐，女人不像个女人，没心没肺咋咋呼呼。你俩成不了，阿午，你放弃吧。”

“不可能！我……我只是不想影响她学业。”

“切，算了吧你，你就是配不上我家小姐，哪儿哪儿都配不上。”周芸掰着指头算，“家世，你不行；钱，你不够多；权利，算了吧，我们老爷大权在握岂是随便谁能比得过的？长相……你长得么……行吧，说得过去，至少不油头粉面；念书，你是野路子，你背个诗词歌赋我听听？”

秦午尧气滞，这些他何尝没想过，可是被周芸阴阳怪气的说出来，他很不高兴。

“我能保护瑶瑶，只要在津门，我差一点儿就能说一不二了！”

“你也说了还差一点儿，你不行，不行的。”周芸还在灭秦午尧的志气，在她心里，小姐是她的，嫁什么人？谁来提亲就给谁捣乱回去！

秦午尧当然不傻，他问：“小芸，你到底什么心思？我一直给你留着面子，你为什么当初骗我说瑶瑶在北平？”

周芸砸了咂嘴，没吭声，直接站起来走了，还说：“多此一见，我就不该跟你出来。”

“小芸，我可告诉你，我身上流着瑶瑶的血呢，你跟我比不着！无论是谁瑶瑶都会嫁人的，你怎么捣乱都忤逆不了这现实社会！”

秦午尧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比他小十岁的孩子置气，但是他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周芸那点儿不同于常人的小心思。

两人都说不去上海，结果好巧不巧在同去上海的列车上相遇了，车厢都挨在一起。但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互相都尴尬的不行，就算下了车，周芸蛮横的坐进来接秦午尧的车里时，他俩也没多说一句话。

可是，这种情况只持续到进学校，当看到林瑶身边的男生时，秦午尧和周芸默契的改变了敌对态度，瞬间统一了战线。

林瑶嘻嘻哈哈的跑来抱住两人：“你们怎么来啦？”

“你写了封不回家的信就算完，夫人让我问你，那是信还是通知公文？”

“哈哈哈哈！妈妈被爸爸影响太多了，公文都知道。”

可是秦午尧一点儿也不想说其他事，他只是指着跟着林瑶身后的年轻男人问：“他是谁？”

“我来介绍，他是许江汉，我的……恋人。”林瑶并不避讳，她挎着许江汉的胳膊说，“这是阿午，我们认识十一年了，莫逆之交，这是小芸，我的小小姐。”

“经常听瑶瑶提起，是真的很整天，我们刚认识时她每天都要念叨你们无数遍，原来就是你们，今天见正主了，好荣幸！”许江汉开朗的笑着，任谁看都是阳光自信的人中翘楚。

“我可不荣幸……”周芸嘴巴微动，用只有秦午尧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而秦午尧什么都不想说，五个月而已，中间他们还通信，为什么林瑶从没提及许江汉这个人？

很快，林瑶就给出了他们答案：“我和江汉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我爸妈啊，他是学生领袖，你们知道的，爸爸对这种身份的人很过敏。”

吃饭的时候许江汉就在一旁，可林瑶依旧这么说，一点儿没打算把任何话避着他，秦午尧叹气，他们这么互相信赖吗？那他呢？十一年的友谊和五个月的相恋比较呢？谁更重要？

“你哑巴了？”周芸在桌下戳秦午尧，歪着嘴嘀咕，“帮主，快去试试这个人，我看他不像好人。”

“哈哈哈哈！瑶瑶，小芸好好玩儿，她说我不像好人。”许江汉指指自己，和善的看着周芸。

林瑶并没当回事，周芸的脾气就这样，她说：“芸儿，你有话就大声说，江汉早知你俩的脾气了，他才不会介意这些。”

吃不下去了！秦午尧一指许江汉：“你，跟我出来！”

“好。”许江汉从容的跟秦午尧走出去，好像知道即将谈话的内容。

果然，秦午尧说什么，许江汉都能更从容的应答，两人从校园讲到运动，从报刊讲到未来，自从成为津门最年轻的帮主以来，秦午尧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许江汉旁征博引才华横溢，他突然想起林瑶上次走时叮咛他的话：多读点儿书。

这个许江汉不就是多读书的他吗？

“你……能打吗？”秦午尧实在在思想上赢不了许江汉，只能用他最擅长的问，“这个世道，只靠文的不行。”

许江汉却笑起来，说真的，连男人都觉着他的笑很有魅力，难怪会是偌大上海的学生领袖。他说：“还好吧，听瑶瑶说你是津门武力值前三甲，我可能达不到你这个段位，但是普通兵丁还是能对付的，家父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自小我也学了些开枪射箭的本事。”

“那，切磋切磋？”

“好呀！”许江汉竟然还挺跃跃欲试，“难得遇见高手，和高手过招才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乐意奉陪。”

那日，在学校操场上的学生有幸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武力比拼，胜利当然是秦午尧的，但许江汉丝毫没有不快，出了一身汗的他感到痛快极了，躺在操场上笑着对身边也躺着的人说：“我输了，心服口服。”

而秦午尧也转过来看他，没有笑容，还有些失落，可是却也说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文治武功，宽容为怀，每一个赞颂帝王的词都能放在这个学生领袖的身上，秦午尧彻底败了。

而这时的林瑶已经扑到许江汉的怀里，她眼睛里每一丝都透着快乐，至高的精神世界才能给她这样的快乐，秦午尧心酸无比。

周芸还不服气，拉着秦午尧悄声却也厉声说：“他厉害怎么了？人好怎么了？不代表小姐跟着他就能快活啊！”

“小芸，别骗自己了，你觉着瑶瑶不快乐吗？”

两人回头看操场上的一对璧人，他们相视一笑都能引来周遭人的笑容，两人的鼻子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