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走不走

这一年过得太快了，天灾让本就吃不饱的人饿死在家乡，人祸让没了地的穷人流离失所，太多的人在灾难中失去生命，也有太多的人在混乱中重启人生。

民国三十二年，除夕。

依旧是放了年假的律所，依旧是聚在一起过的除夕，只是今年每个人心里都有放不下的事。

“咱们先吃饭吧。”言焱觉着大家沉默着也不是事儿，想办法打破安静，毕竟这里只有她是后来的，其他人的爱恨她没经历过，也不能完全理解。

雪菊叹气：“盛南村不在，果子七老八不在，夏红也走了……去年夏红喝多了酒说胡话的样子还在眼前呢，怎么今年人就离我们八丈远了？仙乐宫三朵花这辈子还能再见吗？”

“你别这么扫兴。”陆十止住了雪菊话头，举杯对大家说，“祝我们一年更比一年强！”

大家只是举了举杯，都讪讪的。陆十无趣，对金玉慈说：“当铺、相馆我都收拾差不多了，到了秋冬交际的时候就能彻底撂下，但是上个月我们回太苍提了一嘴走的事儿，书琴有点接受不了，他爹也不高兴，我还没想好怎么能两全其美。”

“那就别走了，范小姐没了你可就没活头了，你别说因为我，我可担不起那么大责任。”提起范书琴，金玉慈了无兴致，“能安稳留住谁愿意四处漂泊？回去也好。”

“可是我和雪菊想随你去。”

金容儿不屑：“你俩现实点儿，陆十，你在旁人眼里已经大富大贵了，跟着玉慈也没啥意思，我倒是觉着你那富贵小姐的二房挺不容易，你看你俩一年到头在太苍也待不到两月，孩子还都是人家给你管着，不嫉妒，有义气啊！雪菊现在又有了，从怀到生再到不吃奶，三年过去了，你往哪儿走？”

陆十瘪嘴，无辜的望着金玉慈。

“容儿说得对，你别管我讨不讨厌范书琴，但人家没有亏待过你们。”金玉慈叹气，“陆十，你好好回忆，你爷爷没有说咱俩必须绑一辈子吧？”

“那倒没有。”陆十无语，“但是你不懂，这东西不能说破，只可意会。”

金容儿嘲笑他：“你俩到底是为自己大富大贵金刚命呢还是真舍不得玉慈？小心思多得很。”

“金容儿你别太过分了啊！”陆十不高兴，“我和玉慈18岁就认识，生生死死分分合合，过了命的交情，你敢怀疑我心思不纯？”

“就是，容儿，你别说的陆十跟为了他自己似的，他也是为了玉慈，万一拆开了，两人都不好呢？”雪菊帮着陆十说话。

“哟呵，一唱一和的，唧唧歪歪还挺默契。”金容儿指着尹寒夏对陆十说，“别给我摆你俩交情深，那还有个光屁股就认识的呢，你看人家才是自小长大的，说走就走根本不动摇分毫。”

正逗鸢儿和智扬玩儿的尹寒夏突然被点到，赶紧把矛盾抛出去：“你们吵你们的，别带我。”

陆十好奇：“尹二爷，你去了干啥呢？不能再当律师了吧？”

“接着上学就好了呀。”言焱很随意的说，“我和寒夏哥哥商量好了，既然要走，那就当做重活一回，能念什么书就念什么书，能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这是老天给我们二次生命的机会，当然要试一试新东西。”

陆十眼珠转了又转：“你和他商量好？一起？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所有人忘了正题，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全都盯着他们二人。

“不关你的事。”尹寒夏瞪一眼陆十，把鸢儿推给他，“自己孩子自己带去！”

言焱抱怨：“我前天才从天津回来，你们就天天来这儿，别说我们案子多忙不过来，招待你们也挺费时费力的，我们都没时间好好聊天儿，何谈在一起？”

金玉慈慌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上次仙乐宫的案子你处理的太好了，南洋商会才找来我这儿让你处理所有积压的官司，一去几个月，是我欠考虑了，让你们两地分开那么久。”

“言焱玩笑呢，她回来的次数并不少。”尹寒夏不想当大家面聊自己，问陆十，“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走？容姐说的没错，你至少三年不能动身，但是以现在的形势我们等不到三年了，太苍总归是范家的，你又不能说带走就带走，何况我也不想见到你的二夫人。”

因为范书琴的因，才有个高时衍惨死的果，尹寒夏深知这点，他和金玉慈都不想把范书琴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

“那……我们不走？”雪菊问陆十，“没了玉慈的北平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思，回太苍吧，至少把老二生下来再说。”

“只能如此了。”陆十举棋不定，感到委屈，“咋就又怀上了呢？不是时候。”

雪菊捂住肚子：“别对孩子说这个。”

金容儿奚落陆十：“你不走也好，外国人又不信你那些神神鬼鬼，你去了也是坐吃山空，人家才不找你算命。”

“坐吃山空咋啦？老子赚了那~么多钱，能吃空？”

“货币是要兑换的，要用成几倍几十倍的价去买，土鳖！你跟寒夏不同，尹家的钱被玉慈滚成了个大雪球，就这人家还要念书做事，你？去国外会干嘛能干嘛？别去了，我怕你把玉慈都吃空，你那饭量，大如牛。”

陆十撸起袖子就要和金容儿打起来，被沈方圆在中间拦着，金容儿得意的在陆十面前放肆，三人追出门，两个孩子也跑出去，一群人在雪地里闹成一团。

金玉慈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已经开始不舍了：“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生活会无聊太多吧？”

“没有谁都可以，不能没有蒋舒白就行。”雪菊嬉笑，问她，“你和盛南村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婚最合适？我听陆十说东方夫人对那个前清格格可不咋地，盛老爷也冷处理，太惨了。”

“所以年后我要去趟上海，智扬该上场了。”金玉慈问尹寒夏，“这孩子你给说通了？”

“通了，智扬多精啊，一次就通了。”

“啧啧，原来怎么没看出来，尹二爷真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