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算来算去，还是奴隶（下）

红姜在一旁半天都只敢跪着盯着地，这会儿问起来，也只是哆哆嗦嗦回复：“昨天吴妈下车回尹家后，车夫和我一人手里一个孩子，后来他说四夫人计划变了，要将小满由他送去另一个地方，我问他为何，他说四夫人的意思是三姨太想借刀杀人，她不能平白替人卖命，还得再演出大戏，不能跟别人做拴在一条绳上的的蚂蚱，不然后患无穷。车夫说的那些话，像……像极了平日四夫人的风格，我也没多想，他将我放到周家后门口自己抱着小满就走了。”

莫盈一巴掌将红姜扇的跌坐在地，泪水滂沱：“贱蹄子！说什么浑话？平日我何时说过这些？”

而顾青此时已经气的咬牙切齿：“好呀，我们帮了你，你在背后还准备捅我一刀，不愧是戏子，演的一手黄雀在后的好戏！戏子无义，你让我可大开了眼了！”

“你少说风凉话！你才不是好货！我孩子呢！我小满呢！”

莫盈和顾青顿时撕扯起来，周围两房人拉都拉不开。

“够了！成何体统！”尹守礼气的手抖，真的动怒了，“先把这两个疯婆子给我锁在各自院里，找到小满之后，我再找你们算账！”

他又指着尹长兰，沉声道：“自此以后，你和尹家再无相干！不许再回来！这算是我给周家的颜面，如若不然就算与周家撕破脸，你也要在尹家听从发落！”

几个撕打的女人被带离前院，尹寒夏忙跪在尹守礼面前：“爹，无双的确是被陷害的，她还在发烧。”

尹守礼长叹一口气，挥挥手：“叫大夫好好给她看看，现在当务之急找到小满，之后我再去看她。”

十九

尹寒夏疾行至平湖秋月的小院儿时，厢房门已经打开了，看守在外的家仆也都被夫人散了，大夫把完脉对夫人说：“没什么大碍，这孩子往日就活泛，身子骨壮，估计是受了惊吓又受了凉才发烧，身上的伤并没有炎症，吃两剂药发发汗就好了，夫人放心。”

田毓秀见寒夏来，对他说：“我去送大夫，你好好陪陪双丫头，说起来她受这遭罪还是为了我们，要不是为那几个铺子被四房记恨她也不至于受这等冤屈。我一会儿叫人送糕点来，你先看着点儿她，发汗呢，别让她踢被子。”

夫人一众出去，尹寒夏慢慢走到床边，心疼的看着许无双，伸手想给她换头顶的帕子，没想到许无双竟自己揭了帕子，翻身坐起。

“嘶……”许无双眉头拧到一起，伸手，“拉我起来，哎哟，疼疼疼！”

尹寒夏吃惊的问：“你干嘛？你还烧着呢！”

许无双坐起来摸摸自己额头：“嗯，好像还真有点儿，不碍事，这点儿热劲儿喝口热茶就下去了，给我端杯茶来。”

尹寒夏打掉无双伸过来的手，好像回过味儿来了，问：“你在唬我们？”

许无双被拆穿了秘密，闭上嘴笑，点头：“一半一半吧，我也是边骗边猜，不这样谁知道那俩不省油的灯会做到哪一步。”

“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装了？”尹寒夏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地方许无双开始真戏假做的。

“一开始。”许无双老老实实回答，“吴妈把小满给我的时候。”

“什么？！那你还挨打！”

“别急眼嘛！不挨顿打，谁知道到底这帮人谁是人谁是鬼。不过……”许无双笑笑，从床底下掏出一块质地尚可的牛皮，“它被打的很凶，我么，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不出点儿血也骗不过去呀。”

“许无双，你给我从实招来，一个细节都不能省，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无双咧开嘴大笑，拉寒夏坐下，说：

“一开始我以为吴妈真的要上茅房，但她非要把孩子塞给我的架势我总觉着不对，于是就让人盯着她和红姜，马车都走了四姨太还没露面，这可不就说明吴妈专等着我，还挑尹暖春能看见的时候把小满给我，全家谁不知道他素来和大房不和，怎么想都不可能帮我说话，落井下石还差不多对吧？反正知道四房是有算计我的心了，她们怎么计划的我不知道，就见招拆招呗。那马夫我看着面生，估计是四姨太怕留痕迹专门从外面雇的，这种最好办了，钱给够啥都撂了。所以我就知道了红姜其实把孩子抱到了周家，这不么，多明显啊，三房也参与在内。这就好办了，一次对付俩让她们内讧，你看，都不需要我出面，结束了。”

“离间计啊！所以，真的是你抱走了小满？再怎么那也是爹的孩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孩子？”

“不是我，是另有其人。”许无双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准备啥时候把小满送回来，但总会送的，他气也出了，可能很快自己的东西也要物归原主了，应该快了吧，我不觉着他能沉住气很久。”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骚动，尹寒夏出门看了看，又折回来，兴奋道：“神了你！小满被人放在家门口，真送回来了！”

许无双一脸失望：“我以为怎么也得到明天了，这才不到晚上就送回来了？”

“到底是谁？”尹寒夏摸不着头脑。

这时，厢房门被推开，尹暖春跨进来，鄙视的说：“真蠢，许玉慈已经说这么明白了，你还没听出来？”

“是你？”尹寒夏站起身，惊叹，“怎么会是你？”

尹暖春不理寒夏，对许无双说：“按你说的，我什么时候问爹要我的院子合适？”

“嗯……以老爷的风格孩子回来了，面子也丢差不多了，这种内院的气他不会憋心里，趁他暂时没想好怎么罚那俩女人，你帮他出口恶气便好。今晚吧，你去他房里哭一哭，别说三四房的坏话，就说弟妹没了的时候你多担心，表一表兄弟情，老爷虽然也知道你在装，但他也好有个由头把你的院子还给你，但如果你真有本事能哄的他信你顾家、稳重，说不定你很快就要从村铺回来了。”

尹暖春虽一脸不服，却思虑片刻后点头应了：“知道了，这次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就算前面的事扯平了。”

“成，就按你说的，扯平了。”

尹暖春不经意的翘了翘嘴角，嗓子里嗯一声转头走出院子。

两人一唱一和看呆了尹寒夏，他奇怪的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

“哎呀，就说你是小弟弟吧？尹暖春野心不小，村铺哪是他能待住的？其实你们几个最像你爹的是他，十足的趋利避害，只要利益够大，他没有忠诚和背叛，各取所需嘛，挺好的。怪只怪四姨太急功近利以为他没人撑腰，一进家门先抢了他的院子，这仇尹暖春那小心眼儿可一天没放下过。”

“但他对长兰挺好的呀，怎么……”

“长兰又不属于他，也不是一母所生，他管那么多干啥？对尹暖春来说，攥到手里的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过眼云烟。”

尹寒夏垂着眼咕哝：“告诉尹暖春都不告诉我，连我都瞒，亏我还想找良二的麻烦呢！”

许无双哈哈大笑：“好弟弟，良二才要赏呢！如果不是他给我找来的牛皮，你以为我挨了他打的板子还能活着跟你说话？良二看着我长大，就算老爷不信我，他也会信，你不懂，这是下人之间的情谊。”

见寒夏还噘嘴不高兴，许无双捧住他的脸蛋儿揉了揉，轻声说：“好弟弟，如果告诉你真相，你怎么装？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嘛，就是因为你太担心，太难过，老爷才真的信了这一整件事，老爷但凡有一丝怀疑，我是说不定可以免了打，但一次灭了三四两房的机会可就难找了。”

“无双你……”尹寒夏突然想到几年前，他想向父亲举证三房才是柳如堂背叛尹家那件事的幕后操控时许无双对他说的话——

“你得沉住气，想攒个大的，就得让她们对咱们轻敌，一击即中才能让对手没办法翻身。”

尹寒夏心里一阵发慌，他喜欢许无双聪慧，却又怕她的聪慧。

夜深人静，许无双独自躺在厢房里，这件事看似她赢了，实际谁也没赢，这么多年她跟在老爷身边，本自信的以为老爷会像她了解他一样的了解自己，但她发现自己错了，老爷的不留情不只是老谋深算还有他果然够冷峻、够无情，原来这些年他从未对她放下心过，她只是老爷心里好用的工具，他对自己好也只是因为自己足够好用，人心隔肚皮，人性经不住考验，她和老爷之间其实连情分都谈不上，只是工具和利用的关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