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起都没了

他盯着尹寒夏，在他眼里那个跛脚的毛头小子就像无法反击的猎物，他说：“对自家妹妹出言不逊，作为长兄实在应该管教管教你了。”

尹暖春说完，劈手向尹寒夏砍去，然而令众人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尹寒夏举手抓住了尹暖春的手腕，撑在了半空。

“你？”尹暖春呆住，“你怎么会……”

尹寒夏没等他说完，出其不意的送出一拳，尹暖春没有防备，脸偏向一边，再次看向尹寒夏时，只听得对方说：“时衍哥说，对君子要攻守兼备，对小人则要先发制人。”

尹暖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年看似寒夏漫山遍野的跟穷人家的孩子胡跑并非顽劣，而是一直在跟高时衍学功夫呐！尹暖春惊觉自己大意了，这件事他应该从尹寒夏能站起来时就预料到。

“哼！没想到啊，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尹暖春端起架势，这么多人围观，他要是输给个小瘸子岂不是很没面子。

书房里，许无双面前的书翻开着，她却许久都没有动一下，算日子猎狼队应该已经到预计位置几天了，但四周一点儿信儿都没有让她很担忧，她怔怔的出着神，焦急，却无助，毫无办法的等待让她无法静下心看任何一个字。

“无双！”良二喘着粗气冲进书房，“快去高家！你爹出事了！”

许无双慌忙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高家门口围满了人，大家都窸窸窣窣的说着话没人敢出大声，许无双跑到家门口站住，她不敢进去。

“愣着干什么，快去见见你爹啊，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邻居大娘推她一把，许无双踉跄着撞进了门。

屋里，高时衍跪在床边，四周站着几个猎户样貌的壮汉，每个人都一脸担忧，韩大夫坐在床边查验高韧的伤口，露出一脸难色。

“大夫，救救我爹，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我爹活着，求你了，求求你！”高时衍突然给韩大夫磕起了头，一下接一下。

许无双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时衍，在她心里，哥哥遇事不慌最是淡定，他做所有事都是没二话直奔目标，自小他就没见过高时衍哭，今天他和爹的样子让许无双的心裂开一般。

“爹！你醒醒，看看无双吧！”许无双扑到床前攥住高韧的手猛烈的哭出声，一路脑子还懵着，可开口喊了爹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无双！”高时衍搂住许无双，自责，“是我没看好爹，是我没射中那两头狼，都怪我！”

一个猎户着急道：“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那可是头狼，你能躲过它都是有了天大的本事和运气，任我们谁遇到那场面怕是自己也都活不了，不能怪你啊孩子！”

“大夫，求你，救我爹，救他……”高时衍呜呜的哭着，断不了的泪珠穿线一般往下淌。

“孩子，你爹被撕咬伤太重了，又是从高崖下掉落的，能撑到现在已经够坚强够不容易了，我怕是爱莫能助。”

“不！求你了大夫，你想想办法，无论多难无论多少钱都行，只要我爹能活过来。”

韩大夫摇了摇头，在房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要说办法，我倒想起古书上有个九死一生的法子，只是药引很贵，十分名贵。”

“您说，我有钱！”

“我有！”

高时衍和许无双异口同声，两人互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猎户的伤繁多又复杂，现在得让他先吊着口气别一下过去，然后才能由里及表一层层治。人参虽不至于非要千年，但百年老参是最起码的，越老越好，越灵的参越好，切成片每日放一两片在舌下固本，然后才能换来培阳的时间。”韩大夫为难的看向兄妹二人，“你爹如今人事不省需要多少参我计算不得，只能说越多越好。但，即便如此人也不一定能救活，你们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们救！”又是异口同声，高时衍咬紧牙关攥住无双的手，许无双感到他的力道简直快要将自己的骨头捏断了。

“无双！”门口突然闯进个人，是尹寒夏，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进门便大声说，“有！我家铺里有老参！”

大家希冀的看着尹寒夏，他道：“我现在就去找爹，找他拿！”不等听到回复寒夏便匆匆跑了出去。

许无双害怕的看着高时衍，她发现他的眼里除了害怕写满了更多复杂的的内容。

夜里，高韧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高时衍和许无双互相靠坐着守在他身边，尹寒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忍直视难过的二人。

下午，他兴冲冲的回到家，想第一时间告诉无双他和尹暖春的对战打成了平手，他没让尹暖春占上便宜，尹暖春也没让他吃成亏，他欣喜的想告诉许无双，在尹家他可以保护她了，他还怒斥了尹长兰，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他想说自己长大了，不再是被两个女人护在身后的小孩子了。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他替她们难过，可他的心里还是闪现一丝失落——没人发现他脸上的伤，直到现在，被尹暖春踢到的伤腿还在肿着。

民国二十一年。

中原大地发生太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在高尹镇，外界的纷乱似乎并未特别渗入百姓的平静生活，只是这些年大户尹家多添了四口人，两位少爷一位小姐和一个四姨太，而猎户高家，多年前便只剩下了孤儿高时衍。

高韧的伤拖拖拉拉大半年还是没治好，即便尹家将药材给了成本价，还是花光了高家所有的积蓄，高韧咽气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留下，他只是用力捏了捏兄妹俩的手便撒手人寰，连给高韧送葬的钱还是尹寒夏悄悄塞给许无双的，高时衍不愿要，却毫无办法。

“没想到，到头来欠寒夏那么多。”高时衍头上戴孝，绝望的说，“原来是不愿呈匹夫之勇让你涉险，可现在却连带你私奔都不能了。”

没了钱，没了和尹家谈赎人的敲门砖；守孝三年，不能谈嫁娶；这些都挡不住高时衍对许无双的执念，可唯一愿在这战乱荒年里给他们雪中送炭的尹寒夏却让他泄了本已打算孤注一掷的勇气。

“哥，我们再想想办法，还有时间，我不想伤害寒夏。”在许无双眼里，寒夏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她不愿与他不辞而别，那样寒夏该多伤心。

高时衍没出声，第一次，他深感无助。

七月流火，蒸笼似的热，眉清目秀的十六岁少年抿着双唇黯然的坐在河边，盯着镜面般河水的双眸沉溺着一片忧伤。

“寒夏……寒夏……你怎么在这儿呢？”许无双喘息的小跑过来，十七岁的她白皙灵动，高挑的身材苗条细致，煞是好看。她正焦躁的到处呼唤，看到河边的人终于放下心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擦着一脑门的汗说：“坐这儿干嘛？夫人找你呢，怕老爷看不见你不高兴。”

尹寒夏自听到呼唤的一刻眼里那一抹忧伤已然褪去，转过身看面前人的时候脸上只剩爽朗的笑：“哟呵！我啥时候还这么重要了？老头子怕是看见我才不高兴吧？”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撒娇：“无双，我腿没劲儿了，你背我回去呗。”

“你再这样无双不是热死就是累死了，你当你还五六岁啊？”坡路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个高大的身影，腰上缠着两条死蛇，手里提溜着一瓶塞着蛇胆的黄酒，自上而下冲河边两人说话。

“哥！”

“时衍哥！”

尹寒夏和许无双一同喊起来，许无双冲到高时衍面前：“呀！蛇胆酒！老爷最喜欢这个了！”

本来也兴冲冲走上前的尹寒夏，哼了一声拽瓶子道：“时衍哥，今儿是那俩小的满月，你送蛇胆酒不合适吧？不如给我喝了，还能养养我这条瘸腿。”

高时衍躲过尹寒夏抢酒的手，“瘸就瘸了，喝蛇胆有什么用？要不是无双十年如一日的给你拿露水揉腿，你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呢吧？你靠什么蛇胆酒养，你靠的是无双的一双手！你看看，我们双儿本来一双白嫩小手现在皮都粗了。”高时衍大喇喇的拍一下尹寒夏脑袋。